第11章 (2)

年沒有出新專輯了,當初我還想不明白,現在卻有些明白了。

估計就是上層借着捧我打壓麥嘉兒來壓制敵對方的勢力,不是之前就有傳言麥嘉兒是某個高層的幹女兒麽?

上層的人能保護的歌手并不多,于是有的人就被淘汰了。

麥嘉兒年紀漸漸大了,估計這個年紀再成為天後的可能性已經不大,所以她就這麽成了棄卒……

雖然我跟麥嘉兒并不對盤,可是現在想起來,竟覺得有些悲哀……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沈唐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又繼續向我解釋道:“現在上一輩天後裏的演員姜雅、歌手孟子林都漸漸都老了,她們已經過了繼續拼的年紀,也漸漸有了頹勢,全靠原來的粉絲群,已經很難再吸引新的消費群體了。新人這一輩裏又人才濟濟,誰可以當下一個公司力捧的人,成為新的一姐自然就成了關鍵所在。你是你這邊的主打力量,這兩年上面的人在你身上投了不少錢跟精力,現在對方借着醜聞直接把你打倒了,豈不是省了很多力氣?”

這種事情真的是太複雜了,讓我覺得有些頭疼,也讓我覺得非常厭煩。

在任何公司裏,都不是說你只要好好做事就可以了的,娛樂公司裏也是這樣。不是你只要有才華又肯努力就一定能成功的。

有才華的人多了去了,多少音樂人抱着滿腔的音樂熱情來到這裏,可是能發片的又有幾人?大多數人不過是混跡于各個酒吧裏罷了……又有多少抱着演員夢的人在一個個的片場外蹲點,等着一個讓他大紅大紫的角色從天而降?可是大多數人一輩子都只能演一句話都沒有的龍套罷了。

這些人有的中途放棄了,有的則郁郁不得志地死在自己的出租房裏。

所以演藝圈沒有所謂真正清白的地方,就跟戰場一樣是沾着血的,誰的成功不是踏在別人的失敗之上?

娛樂公司也不是真正愛護藝人,他們愛護的是藝人創造的利益,紅的時候就是寶貝,不紅的時候連渣滓都不如。

而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我上頭的人還願不願意救我,他們是想拉我一把,還是幹脆棄掉我這個卒子,捧新的人……

我仔細想了想公司裏比較喜歡我的幾個老總,又問沈唐道:“其實公司裏的陣營怎麽分的我知道一點,可是并不是那麽清楚,你能告訴我,我現在到底是哪一邊的麽?對方那一邊又有些什麽人?手裏都有些什麽歌手跟演員?”

沈唐忽然笑了起來,臉上又露出了我熟悉的那種惟我獨尊的表情。

“從前你是哪一邊的并不重要,你只需要記住,從今以後你都是我這邊的人便是了。至于別的方面有什麽人……”沈唐停了停,露出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情,說道:“除了我之外,我不介意你把其他人都當做敵人。”

你不介意,我介意!

我被沈唐的話吓住了,又仔細想了一想他話裏的深意,難道沈唐的意思是,他現在也要加入這個争奪權力的圈子裏來麽?

他想當天皇娛樂的新老板!

我驚呼一聲道:“你也要跟他們争?你不是對這些沒興趣的麽?!”

“是沒興趣。”沈唐的面容漸冷,用有些陰森的口吻說道:“不過他們的行為,讓我漸漸覺得有興趣了。”

“那……我還有一個疑問……”

沈唐的表情柔和下來,拍拍我的手道:“問啊,怕什麽。”

我想了想,疑惑地問道:“你不是沈桑眠的弟弟麽,天皇娛樂不是你家的麽?”

聽到我這麽說沈唐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含笑看着我道:“說的沒錯。”

“那人家還跟你争個什麽?”

沈唐繼續微笑道:“是啊。”

靠=_=

這家夥又開挂……

我還是有些擔心地問道:“不過,即便這是你家的公司,那群人争了這麽久,就甘心讓你白撿了這個便宜,一回國就騎在他們脖子上為所欲為麽?”

即便沈唐是沈家人,那也只能代表他們不敢在明面上黑他,不代表他們不會背着他陰他一道!到時候沈唐在明他們在暗,再加上沈唐又是天皇巨星又是公衆人物,最後倒黴的還不是他?

沈唐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柔和起來,問我:“林恩,你這是在擔心我麽?”

“不是,”我連忙撇清關系道:“我不是擔心人家又黑我麽,你要是被黑,我不是要跟着倒黴……”

沈唐非常開心地哈哈大笑起來,眼睛忽然變得亮亮的,他忽然騰出一只開車的手握住了我,非常愉快地說道:“林恩,這些事情你都不用擔心,那是我要面對的問題,你好好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就夠了,寫你的歌,唱你的歌,讓人們聽到你的歌。別的,我全部會處理好。”

“我說了我沒擔心……”我指着車前的路說道:“你給我開車看路!”

沈唐并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步步緊逼,笑了笑,停住了車子道:“我們到達目的地了。”

“到了?”

我疑惑地伸出腦袋,又看見了人民醫院的牌子。

宰人民的人民醫院,兜兜轉轉,竟然還是來到了這裏。

“我們到這裏來做什麽?”

“莫默的父親就在這家醫院,本來我今天準備來找他的,但是聽說你也來哀水了便直接去機場接你了。不過,也許這樣更好,你去見他應該比我去見他更有用。”

十三章

沈唐告訴我,莫默的父親叫做莫建國,今年年初才被查出癌症,一直都在人民醫院裏治療,只有莫默一個人在他身邊照顧。

父親得了癌症,難不成這就是莫默說謊的原因,為了給他爸爸治病?

所以她才閉口不言,因為如果她真的跟這件事情有什麽牽扯,很可能脫不了法律上的關系,要是她這個時候惹上官司,或者被拘留,不僅無法照顧父親,情況再糟糕一點,興許就難以替父親送終了。

想到這裏,我又有些猶豫了。

“莫建國是一個退伍多年的老軍人,在軍隊裏還被記過三等功。雖然退伍之後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保全人員,但是這麽多年來,軍隊裏的習性還留在他的身體裏,性格最為耿直不阿。他如果知道了基金會的事情,一定會讓自己的女兒說出真相來的。莫默最聽他父親的話,我們若是有莫默作證,事情不知道會好辦多少。”

“我要怎麽跟莫叔叔說?難道告訴他莫默可能為了治他的病騙人,打着慈善的幌子坑我?莫建國一定會直接被氣死的……”

“那就盡量委婉一點。”沈唐嘆了口氣道:“林恩,這個時候不要感情用事。”

沈唐推我進門,然後緊跟着我走了進來。

這個時候莫建國好像剛剛醒,神智并沒有特別清醒,迷迷糊糊地打量了我們半響才開口問道:“你們……是什麽人啊?”

看到莫建國之後,我的第一個想法便是:這是一個正在被病痛折磨的可憐老人。

他的狀況比我想象得還要糟糕,就像很多末期的癌症病患一樣,莫建國已經瘦成了一把枯骨,頭發稀稀拉拉只剩下幾根,皮膚皺皺巴巴,顯出一種病态的黃色,眼睛裏早就已經沒了神采,只剩下一片渾濁。

他整個人看起來已經不大有人的樣子了……

見到他這個樣子,我原本想說的話,一句都說不出口了。

我看向沈唐,發覺他的表情也有些異樣,不知是想起了什麽,眼神有些恍惚,我暗自戳了戳他,他才回過神來,将果籃放到一邊,微笑着湊到莫建國身旁說道:“莫叔叔,我們是莫默的朋友,來看看您。”

莫建國身體的機能已經都漸漸衰退了,即便沈唐湊得那麽近他也還是沒有聽清楚沈唐說的話。

沈唐看了我一眼,只好又湊近一點,在他耳邊再說了一次莫叔叔才明白過來。

莫叔叔臉上有了點笑意,說道:“莫默的朋友啊……那謝謝你們……莫默要晚點才會過來。”

看到莫建國的樣子我有些難受,湊到他身邊勉強地笑了笑,說道:“莫叔叔,我們看看你就走,不等莫默了,就是來陪您說會兒話。”

莫建國含笑看着我,直點頭,興許是醒了一陣了,所以眼裏也漸漸有了點神采,不像方才那樣一點活氣都沒有。

他眯起來眼睛看向我,一副疑惑地樣子。

我正奇怪的時候,卻見到莫叔叔有些激動地睜大了眼睛,說道:“我認識你啊……我家牆上都是你的海報,你是林恩?”

我笑了起來,高興地點點頭道:“對啊,我就是林恩!莫叔叔您認識我啊!”

“哎!”莫叔叔有些激動,用他那幹瘦的手輕輕拍了拍被子道:“你是大明星啊,怎麽來看我這個要死的老頭子了……”

“我是莫默的朋友嘛。”

莫叔叔高興地直點頭,又說:“莫默那個丫頭怎麽搞的,讓你們自己來醫院……哎,都八點了,她怎麽還不過來啊……該過來了啊……”

“她可能還有事兒吧。”我握住莫建國的手道:“莫默挺不容易的,您也別怪她了,是我們自己沒跟她說。”

莫默不過是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而已,就要獨自照顧一個末期的癌症病患,想來,她也的确有許多難以啓齒的苦衷。

莫叔叔嘆了一口氣,他嘴裏那股渾濁的氣味便飄到了我的鼻子裏,這種病人嘴裏味道不好聞,就像是死人的味道,讓我覺得有些難過。

“哎……是我拖累了莫默。”

沈唐拍拍莫叔叔的手,說道:“親人之間,哪裏有拖累這一說。叔叔好好活着,莫默才有依靠。”

聞言莫建國眼眶有些濕潤,哽咽道:“是啊,我死了,莫默就一個親人都沒有了,孤零零在這人間,不知道要受多少欺負……”

我跟沈唐安慰着莫叔叔,很默契地誰都沒有提及慈善基金的事情。

這個老人已經活得這樣凄涼,不應該再讓他心愛的女兒在他心中蒙塵,也不應該讓他覺得是自己的病拖累了女兒。他活着如此不易,又何苦再讓他為了他的生命而感到愧疚呢?

“孩子,我可以摸摸你麽?”莫叔叔忽然說道。

我愣了愣,雖然有些疑惑,卻還是把臉湊了過去。

莫叔叔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我的臉蛋,嘿嘿笑了兩聲道:“我第一次摸到活的大明星。”

我跟沈唐都笑了起來,我指了指沈唐道:“莫叔叔,你不知道,他可比我紅多了,他是國際巨星,走到國外都有人認識的那一種!”

“是嗎!”莫叔叔又笑呵呵地看向沈唐,說道:“那這位巨星,我能摸摸你麽?”

沈唐也笑着湊過去讓莫叔叔摸了一下臉,可是當莫叔叔的手碰到他臉頰的時候,他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情。

雖然他很快就用笑容掩飾了過去,但是我還是能看到他的笑容裏有一絲悲怆的神色,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事情。

莫叔叔放下手之後,沈唐看着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跟我有一樣的感受。

因為莫叔叔已經瘦得連手指上都沒有肉了,所以他的手碰到你的臉時,就像是五根枯枝在抓你的皮膚一樣,完全不像是一個活人的手。

我們都有長輩,家裏都有老人,看到這一幕,不免心裏都有些恻然。

“你們怎麽在這裏!”

一個憤怒得有些變調的女聲在我們身後響起,我扭過頭一看,是莫默站在門口。

她快步走到病床邊來,湊到莫建國的耳邊道:“爸,你沒事兒吧?”

莫建國笑眯眯地搖搖頭說道:“你的朋友來看我,你看,這是林恩,你不是最喜歡她的麽?”

莫默臉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強笑了一聲,防備地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替父親掖好了被子,說道:“我跟他們出去說會兒話,回來再喂湯你喝,好不好?”

莫默這是在趕我們走了。

見狀沈唐也站起身來,彎下腰對莫建國說道:“莫叔叔,那我跟林恩就先走了,改天再來看你。”

莫叔叔笑得跟一個孩子一樣,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便會返璞歸真,臉上總會出現一些孩童的神情。

我跟沈唐同莫叔叔告別,然後同莫默一起離開了病房,一出病房莫默就質問道:“你們來做什麽?你們是不是跟我爸爸說了什麽!”

沈唐皺了皺眉,冷冷地說道:“別緊張,叔叔什麽都不知道。如果,你什麽都沒做的話,就不用擔心你父親會知道什麽了。”

莫默沒了之前的底氣,可是臉上還是有些不放心的神情。

我便又解釋道:“雖然我們來這裏是打算把事情告訴莫叔叔,讓他勸勸你。可是我還沒有沒良心到去傷一個重病老人的心的地步。所以最後我們什麽都沒說,只是跟他說我們是你的朋友,來看看他,跟他閑聊了一會兒而已。”

莫默臉上的表情終于放松了笑了,垂下肩膀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着我說道:“謝謝你,林恩。”

“你不應該說謝謝,你應該說對不起。”沈唐用責怪的語氣說道。

莫默看着我愣了愣,然後低下頭,用有些哽咽地聲音說道:“林恩,對你我真的感到非常的抱歉。

我知道,也許我能從莫默這裏得到的也只有一句抱歉了。

我拍拍她的肩道:“莫默,你做的事情我不贊同,但是我可以理解你,因為那是你的父親。有些時候生活給我們的選擇并不多,哪一條路都不好走。但是如果我是你的話,我不會選擇一個會傷害別人、會違背良心的方式去救自己父親。”

莫默苦笑一聲,眼裏明顯有淚水。

“林恩,我一直以來都喜歡你的敢作敢為,可是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跟你一樣的。有的時候敢作敢為是一件非常自私的事情。如果可以,我也想做一個好人,像我父親一樣的人……”

我知道莫默說得沒錯,從某個方面來說,莫默比我無私,為了父親,她什麽都能抛下,包括道德和良心。

可是,對于這一點,我依舊只能理解,無法贊同。

“所以我現在遭報應了!你看,我現在跟一只過街老鼠似的。”我自嘲地笑了笑,說道:“我說了別人不敢說的話,又把別人不去做的事給做了,自然是要遭報應的,可是沒辦法,我就是這個脾氣,活了二十多年,已經很難改了。不過還好,我一直知道我自己是誰。”

我知道我不是個完美的人,我也知道我的言行被很多人看不慣,我更知道敢作敢為換個說法就是沖動魯莽。

可是即便是做一個滿身缺點的人,我也不想被娛樂圈這個大染缸,染上我不喜歡的顏色。我寧願站着挨打,也不想跪着谄笑。

“林恩……”莫默的臉忽然皺成了一團,她眼裏忽然一滴一滴地掉起淚來,“我真的很喜歡你,從前也是,現在也是,以後也是!可是我真的是一個非常無恥的人,我知道沒資格做你的粉絲。可是我還是請求你可以原諒啊……等到我送走了父親,我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可是那個時候,一切也都晚了。

我嘆了口氣,聽到莫默這麽說,我心裏也有些釋然了。

每個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不容易,雖然指責一個人是很容易,原諒一個人很難,但是對于這個曾經對我付出過真誠感情的人,我還是想試着去原諒。

“別這樣說,莫默,你并不是個無恥的人,你還是比很多人勇敢的。”我雙手扶住莫默的肩膀,想鼓勵一下這個臉上透露着絕望的女孩子,“無論如何你都是一個好女兒,你的父親有你這樣的女兒很幸運,你是在為他犧牲。”

莫默捂着嘴抽噎着,看着我說不出話來,我拍拍她的肩膀,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豪氣幹雲、滿不在乎一些。

“你放心,我不會再來找你,也不會再逼問你什麽,我會找到別的辦法解決這件事情的,你好好照顧你爸爸吧。”

雖然我對這一趟哀水之行的結果感到很失望,但是,卻也沒什麽好遺憾的了。

沈唐也拍拍莫默的肩,并沒有怪她的意思,然後對我說道:“林恩,我們也該走了。”

我點點頭,對莫默說了聲再見,然後便跟着沈唐一起往走廊另一頭的出口走去。

“很失望麽?”沈唐含笑問我。

我聳聳肩,無可奈何地說道:“我是沒法在這種情況下繼續逼迫莫默的,現在只能想別的法子了。”

沈唐揉揉我的腦袋,笑道:“會出現轉機的,相信我。”

我點點頭,相信會有轉機。

可是我沒有想到轉機竟然來得這麽快,我跟沈唐連這條走廊都沒有走完,這轉機便來了。

十四章

“林恩!”

我跟沈唐才沒走多遠,便被莫默這凄厲的叫聲給吓住了。我倆回過頭,驚訝地發現莫默正跪坐在地上痛哭着!

這是怎麽回事兒?

我與沈唐面面相觑,不得已又走了回去,沈唐給她遞紙巾,我給她拍背順氣兒。

剛剛還好好的,怎麽一下子就哭得恨不得要斷氣了是的?

這丫頭比我還戲劇化……

莫默哭得很大聲,幾乎是在嚎啕大哭,渾身顫抖得就跟風中的葉子一樣,哭了好久她才上氣不接下氣地停了下來,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沒想過……會害了你……他……他跟我說……只會給你帶來小麻煩……我……我沒想到會鬧得這麽大!”

聽到莫默這麽說,我跟沈唐飛快地對視了一眼,知道又有戲了。

打死我都不會想到,當我徹底放棄的時候,事情反而有了轉機。

我們扶着莫默坐到走廊旁的椅子上,并沒有不催促她。

過了一會兒她終于不哭了,整理好情緒,擦幹了眼淚對我說道:“差不多是一個多月前,有個人忽然打電話來找我,一開口就說的是慈善基金的事情,我先還以為是粉絲會的人,可是聊着聊着才發現不對勁,因為那個人好像很了解我的事情,包括我爸爸住院的事……”

“那個人的聲音你還記得嗎?”沈唐問道。

莫默搖搖頭,想了想道:“他的聲音很奇怪,我覺得應該是用了什麽變聲裝置,就像是電視裏的綁匪一樣……”

看來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這樣的人只怕不會給我們留下什麽空子。

莫默繼續說道:“後來那個人要求慈善基金成立之後,讓我把錢轉移到一個海外賬戶上,然後他會給我一筆錢,讓我給爸爸治病,這樣子我就不用賣房子了。我本來不想同意的,但是一期治療就要花一大筆錢,即便賣了房子,那錢不一定能夠撐到後面的幾期治療。我心動了……再加上他說只是想給你造成一點小麻煩,幫別人搶一個代言而已。我想你代言那麽多,應該不會在意這一兩個,所以便按照他的要求把錢轉移了。但是我沒想到後來會鬧出那麽大的事情!會把你害成這個樣子!”

“那後來為什麽你會跑出來指證我?”我追問道:“你不是說你沒想過會害我麽?”

莫默低下了頭,握緊了拳頭,說道:“事情鬧出來之後,他有再聯系我,我說過我要出來說清楚事情的真相,把錢還給他。可是那人又威脅我,說如果事情暴露出來,我也得遭殃,因為錢是我轉移的……而且我也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他指使的,到時候坐牢的還會是我,那樣子我爸爸也沒人照顧了……他讓我好好考慮,如果我出來指證你的話,他就再給我一筆錢……那個時候他第一次給的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可是爸爸還有兩次手術,我就答應了。”

聽莫默這麽說,我有些灰心,因為按照她說的話,她根本就沒有跟那個人有任何的直接聯系,既沒看過他的樣子,也沒有聽過他真實的聲音,連男女都還不能确定。.

而且她也只是這件事情裏的一個環節而已,根本無法幫助我理清這件事情的真相。

“他每次用什麽給你打的電話?”沈唐問莫默。

“公用電話。”莫默答道。

“你的通話記錄還在麽?”

莫默點點頭,把手機遞給了沈唐。

沈唐翻了一會兒,然後迅速打了個電話,對電話那頭的人說道:“我待會兒會發你幾個區號跟時間,你查一下區號對應的地區,然後你給我比對一下,那幾天有哪些藝人在這幾個地方有行程。公司的每一個藝人你都要查到,重點查我之前要你跟蹤的那幾個。如果藝人那邊查不出結果的話,就去查經紀人跟助理。”

沒想到沈唐還想出了這麽個有用的辦法,這樣的确能把範圍縮小。

沈唐挂了電話,迅速地就将莫默的通話記錄發了過去,然後又對莫默說道:“如果我保證你跟你父親的安全,保證你不被控告,也保證你父親不知道這件事情,你願不願意在大衆面前說出這件事情的真相來?”

莫默看向沈唐,猶豫了一下,還是用力地點點頭,說道:“就算我被控告也沒關系,只要能讓我跟爸爸一起走過最後一段日子就好。”

“你放心。”我安慰莫默道:“這件事情我們也不敢拖得太長,時間越長對我就越不利。我明天應該就會回去,但是有一個助理跟着我一起來,我讓他留下來同你一起安排你父親的事情,要請幾個護工都沒關系,錢的事情你不要擔心。你安排好了,就打電話告訴我,我派人過來接你們。如果這期間那個人還打電話給你,你就先騙他,說你已經打發了我,有問題麽?”

莫默搖搖頭道:“沒問題,這件事我不會再告訴任何人了。”

等我安排好一切,沈唐就示意我趕快離開。

“我們還是不要呆久了,要是被狗仔發現就不好了。”

我點點頭,問道:“沈唐,你有支票麽?”

沈唐愣了愣,然後很快意識到我是什麽意思,迅速地掏出支票,寫了一個差不多的數字交給了我。

我把支票遞給莫默道:“要是我給你開,只怕到時候又被人挖出來,說我拿錢收買你什麽的,所以你先拿着沈唐的吧。”

莫默有些猶豫,卻還是咬了咬嘴唇,沉默地接過了那張支票。

她還想開口說話,卻被我制止了。

我知道她在想些什麽,因為我也有這種時候。

“什麽都別說了,誰的人生都會有這種無可奈何的時候,我也有過。有的時候我們是要稍微放棄一下尊嚴,要低頭,要忍受。”我笑着拍拍莫默的肩膀道:“你才20歲,是可以犯錯誤的年紀,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年紀。”

莫默點了點頭,然後打開了自己的包,拿出一張紙遞給我道:“這是那個人給我打錢的交易明細,不知道可不可以幫到你們。”

我接過了那張明細單,然後又遞給了沈唐。

沈唐收起來,說道:“我拜托朋友查一查,不過今天是周六,周一銀行才上班,兩天後才有結果。”

我跟沈唐就這樣離開了人民醫院,一上車他便給朋友打電話,說了交易明細的事情,挂了電話,他才看向我,問道:“怎麽好像還是不開心的樣子,事情不是已經有很大進展了麽?你才來哀水一天就有這樣的結果,很值得高興,不是麽?”

我看着窗外變幻的風景,不知怎麽的,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眼前全是莫建國那副枯瘦的病容。

生命太無常了,我們不知道什麽時候災難就會降臨到我們身邊的人和自己身上。任何關系,任何人事,都無法天長地久,有的時候甚至朝夕難保,所以人生才會有那麽多的遺憾。

“林恩?”

我回過神來,看向沈唐請求道:“你能再送我去一個地方麽?”

沈唐看了看時間,疑惑地問道:“都快十點了,你還要去哪裏?”

我捏緊了拳頭,看着自己的膝蓋,用悶悶的聲音說道:“我想回家。”

回那個我闊別了四年的家。

沈唐開着車在安靜的街道上飛馳着,冰冷的夜風吹來,讓我的心情漸漸平複了下來。中午就回來了,可是一天都在奔走,到了這一刻,我才有心思再仔細看一看我長大的這座城市……

過了哀水河,很快就到了城市的另一邊,跟對岸不一樣,哀水河的這一邊多是工業區,總有點昨日世界的樣子。

我的家就在一個老工業區裏的職工宿舍裏,可能是因為地處偏僻,所以四年之後哀水幾乎變了樣子,可是它卻還是沒有任何改變,就像是被時光遺忘了一樣。

“這條路太窄了,恐怕開不進去。”沈唐道。

“沒關系,停在這裏就好,我想自己走進去。”

我自己都不記得我夢見過多少次這個路口了。

這樣一條又窄又長的路,就是我曾經走了十九年的路。

這條路肮髒、破舊、漆黑,連路燈都沒有幾盞,偶爾還能聽見路兩旁的平房裏傳來女人的叫罵聲、小孩兒的哭聲、麻将噼噼啪啪的聲音,還有電視機裏女主角的哭喊聲。在許多個放學回家的夜裏,都是這些聲音壯着我的膽子,讓我一路走到家門口的。

這一條路啊,我從小走到大,我走着它回家,也走着它離開家。

而四年前,我也是從這條路走出家門走到一個全然陌生的世界的,沒有多少錢、沒有親人的祝福、沒有朋友的支持、沒有頭緒也沒有終點,有的只是一腔的熱血。

跟無數個曾經有過夢想的人一樣,我背着吉他,拿着簡單的行李,從這條路離開家,踏上人山人海的月臺,登上駛向遠方的那輛列車。

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這輛列車到底會開往哪裏,也不知道我的終點在哪裏,除了那個在遠處天空發着微弱光線的叫做夢想的星星之外,我的世界裏是一片黑暗的。

夢想的光,總是在那裏,可是卻總是微弱。總有一種叫做現實的東西沖着你谄媚地微笑,一遍遍地向你抛着媚眼。又或者它對你威逼利誘,逼迫你繳械投降。

所以你只能反複地提醒自己,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記天上那微弱的光,不要忘了自己到底想成為怎樣的人。

那個時候,我才隐約知道什麽是追夢。

追夢啊,就是走在一條很黑很黑的道路之上,你不知道這條路要通向哪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到終點,可是你卻只能一直走下去。像是在進行一場漫長而又絕望的暗戀,你明知道很痛苦,卻無法停止。

而現在,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了,我終于走到了終點的地方,看見了夢想成真的樣子,可是當我回過頭看這一條路的時候,我還是不由自主地覺得害怕。那種深深的迷茫感依舊向我襲來。

“怎麽了?”沈唐一臉擔憂地看着我,問道:“怎麽忽然站在這裏不走了。”

“因為我很害怕。”

沈唐失笑,“怕黑?”

我搖搖頭,因為并不是我在害怕,而是十九歲的林夢蘆在害怕,害得我也跟着她一起害怕起來。

“我沒有別的意思。”沈唐道。

什麽沒有別的意思?我疑惑地看向沈唐。

沈唐溫和地笑了笑,然後握住了我的手,柔聲道:“我陪你走進去,然後再出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陪你走一段。”

沈唐說完,也不等我反應,拉着我就往裏走了。我跌跌撞撞地跟上了他的步伐,也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任他牽着一直在黑暗裏往前走。

走到巷子的盡頭,便見到我長大的院子了。

因為是冬天,樹木都枯了,在夜裏顯得有些陰森,可是我卻很懷念這滿地的枯枝爛葉,懷念這隐隐綽綽的樹影,就像是在懷念我的小時候。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個不夜城……”

遠處傳來一陣歌聲,哀婉動人。

沈唐聽見愣了愣,問道:“是誰在唱歌,竟然這樣的好聽……”

“只見她笑臉迎,誰知她內心苦悶,夜生活都為了衣食住行……”

我的眼前微微有些朦胧,我吸了吸鼻子,有些哽咽地說道:“是我的媽媽在唱歌。”

“酒不醉人人自醉

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

媽媽的歌聲依舊是如此的凄婉,像是在哭泣。

“難怪……”沈唐也看向歌聲傳來的方向,喃喃地說道:“為什麽你母親這麽晚還在唱歌?”

我透過樹影看向不遠處發着光的那個小陽臺,平靜地開口答道:“因為我媽媽是瘋子。”

十五章

媽媽在陽臺上忘情地歌唱着,一如四年前我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絲毫改變,她只活在她的歌聲裏,我跟爸爸,都不重要。

不知什麽時候,爸爸也出現在了陽臺上,他站在背光處望了一陣,然後回屋裏拿了一件冬衣給媽媽披上,接着便坐在他常坐的那張椅子上,用一種看着遠方的神情看着媽媽。

我的鼻子酸酸的,因為在看到父親的那一剎那,我驚訝地發現,仿佛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爸爸的背就駝了,頭發就白了,臉上的溝壑就那樣明顯了……

四年了,媽媽還是那個樣子,她活在她的夢裏,就像是不老的,而爸爸在現實世界裏守着她,承擔着雙份的時光,迅速地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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