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短命鬼
唐都把那月的提醒記在了心裏。
深思熟慮之後,他還是決定主動去了解一下這個紮根于這個世界陰暗面的龐大網絡體系,因為唐都有種預感,或許那裏會有關于玫瑰教團的一些情報。
工作日的最後一天下午,唐都從那月那裏借來了一串密鑰代碼,用它登錄上了暗網。
這串密鑰代碼的背後是一個于三月前心肌梗塞猝死家中的老人,他的家人為了每個月繼續從政府那裏拿到養老金,于是決定對外隐瞞他的死訊。
據那月說,這種相當于一次性的密鑰代碼他那裏還屯了很多,起碼有三四百條,只是用的時候要稍微小心一點,因為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被當地政府發現銷號,畢竟死人是不可能上網的。這也是他之前那番話背後的深意——身為活人,卻故意頂着一個死人的身份,可不就是不知道是人是鬼嗎。
唐都對于這種操作倒是沒什麽不适,他向來是個實用主義者,不管活人死人,管用就成。
他在暗網上的注冊名稱是系統自動設置的“用戶Y183497439”,但唐都并沒有和大部分一樣更改自己的昵稱,而是在進入後,就開始飛快地浏覽着暗網上各種交易論壇。
人口、珠寶、情報、軍火、封印物、稀有金屬……無論是合法的還是不合法的,是否突破人類道德底線的商品,這裏都應有盡有。
和上輩子的暗網倒是沒什麽區別,唐都想。
他随手标記了一個情報交易論壇,雖然那月也算是一名非常優秀的情報師了,但唐都從來不會把雞蛋裝在一個籃子裏。在翻閱了一些過往的帖子之後,唐都盯上了一位名叫“今天也想辭職擺爛”的用戶。
這位也算是個地下世界的名人了,頂着一個撲克牌上的小醜頭像,廣泛活躍在暗網上的幾大交易平臺,領域涉及軍火、情報、封印物和各種稀有走私商品,甚至還因為經常幫助維護交易平臺秩序而拿了個管理員頭銜——可誰也不知道他的情報源是從哪兒來的,還有人曾懸賞五千萬買他的真實身份資料,但最後也都無疾而終。
因此,雖然他給自己取了個類似于上班族的名字,大部分人還是會直接喊他Joker以示尊敬。
最重要的是,論壇上一直有傳言,說Joker是個随心所欲的家夥,尤其對各種神秘相關事務非常感興趣,一般人私聊發八百條他都懶得回,甚至幹脆直接拉黑,但如果聊到了他感興趣的話題,Joker高興了甚至會把價值幾千萬的情報免費打包送人。
介于這一點,唐都盯着那個小醜頭像猶豫了一秒,就果斷點進了對方的主頁,開始了和“今天也想辭職擺爛”的私聊之路。
用戶Y183497439:“有關于‘稻草人’這張神秘卡牌的情報嗎?”
以這句話作為私聊的開頭,唐都也是深思熟慮過的。
Advertisement
當初那個回溯夢境蘊含的信息量顯然不是一般的大,事後唐都回想起來,總覺得唐覺和克裏斯兩人應該隐瞞了他一件重要的事情——或許也不是故意隐瞞,很可能只是出于某種覺得他沒有必要知道,或者不想把他牽扯進來的想法。
但唐都卻不能一無所知地坦然接受他人的保護。
他天生性格如此。
不喜歡那種被蒙在鼓裏的感覺,主動出擊掌控局面,這才是他的作風。
在消息發出去後,唐都便把水晶手環放到了一遍,重新集中注意力翻閱起手頭的報告來。
而遠在數千光年外的某棟海灘別墅內——
“陛下,再喝一杯吧~”
穿着清涼的年輕網紅趴在一人肩頭,臉頰染着微醺的紅意,一雙纖纖玉手捧着一杯價值不菲的水晶杯遞到男人的唇邊,嘟着紅唇撒嬌道:“她們的酒您都喝了,就不喝我的,是不是偏心?”
仰頭靠在泳池沙發上休息的紅發男人低笑一聲,懶洋洋地把腦袋湊過去,連手都不擡,就這樣讓那女子捧着酒杯喂自己。
不知不覺,一整杯酒全都灌下了肚。
“陛下……”她呆呆地盯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雖然知道是逢場作戲,但還是不禁為對方仿佛天神下凡一般的容顏晃了神。
辰宵天生一副風流倜傥的俊朗模樣,一雙鎏金眼眸狹長多情,睫毛纖長濃密,唇形飽滿紅潤,一看就非常适合接吻。他剛從泳池裏上來,只穿着一件黑色的泳褲,上身赤.裸着,露出條理分明的腹肌和寬闊的肩膀,濕漉漉的紅發蜷曲着披散在肩頭,左手指間還漫不經心地夾着一根快要燃盡的煙。
袅繞的煙雲籠罩着他深邃的眉眼,身處于各色俊男美女網紅明星的泳池派對中心,男人看上去更像個游戲人間的公子哥,而非掌握了帝國無上權力的最高統治者。
“滿意了?”
辰宵垂着頭,勾唇問她。
呼出的滾燙氣流拂過耳畔,瞬間讓她紅了臉。
“當然滿意……”她試探着摟住辰宵的脖頸,在沒有被推開後,幹脆将自己的半邊身子都靠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塗着鮮紅指甲油的食指輕輕點在對方的腹肌上,“那陛下,今晚,我可以留下來嗎?”
辰宵還沒回答,綁在手腕上的手環就發出了一聲輕微的震動。
他随意地點開看了一眼。
“……陛下?”
察覺到男人瞬間緊繃的肌肉,年輕女子直起身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問道:“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什麽。”
辰宵很快就恢複了之前那副慵懶的模樣。
他收回視線,把煙頭随手撚滅在價值上百萬星幣的真皮沙發上,捏着那女子的下巴,逼着她仰起頭直視自己。
兩人的呼吸交纏,她幾乎要被溺死在那雙無限浩瀚深沉的金眸之中,身體酥.軟,手腳都失去了反抗的力氣,只能緊閉着嘴巴,任由這個吻落在……
辰宵的唇停頓在了咫尺之處。
“為什麽不張嘴?”他低聲問道,大拇指漫不經心地按在女人的紅唇上,留下一抹紅印,眼神中冰冷的玩味之意愈發濃重,“是不想和我接吻嗎?”
女子緩緩搖頭。
她剛想說話,突然辰宵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用力捏住她的臉頰,逼着她慘叫一聲張大了嘴巴,露出了舌面上那朵綻放的深紅玫瑰紋路。
“陛下,我……”
還不等她解釋,辰宵已經把從保镖身上順來的槍管狠狠塞進了她的嘴巴。
女子瞳孔猛地收縮。
兩人下方,原本熱鬧的泳池瞬間鴉雀無聲。
一位穿着幹練職業裝、梳着高馬尾的女性站在泳池門口,淡定地宣布道:
“今天的派對到此為止了,門口已經備好了車輛,請各位現在收拾東西回去吧。”
很快就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
第一主星政府秘書長,林鶴律。
明眼人都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不适合參與,短短一分鐘時間,滿泳池的人都走了個幹淨。
除了那名年輕的網紅。
她的嘴裏仍塞着槍管,雙膝跪地,眼中含淚,單薄的身體微微顫抖着,卻一動都不敢動,梨花帶雨的模樣确實很能惹人憐惜。
可惜,在場都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人。
更何況,這名年輕網紅,可不是什麽“誤入歧途”的無知少女。
玫瑰教團的加入方式很簡單,同樣也極其殘忍——絕大部分都是以血肉祭祀召喚神秘,作為“投名狀”被教內其他信徒引薦加入。因此,哪怕是最底層的人員,手上起碼都沾染了三四條人命。
“林小姐,”辰宵又把槍管往前頂了頂,在年輕女子的嗚咽聲中漫不經心地掀起眼皮,“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
“我已經結過婚了,所以請稱呼我為‘女士’,陛下。”
林鶴律平靜道。
辰宵拖長了聲音:“好的林小姐,所以到底有什麽事?”
林鶴律沒有理會這位幼稚的醉鬼,而是朝身後的保安打了個手勢,讓他們去“請”門口那些不願離開的記者全部出去。
辰宵沒骨頭似的靠在沙發上一動不動,手依然握在槍柄上。他語氣平淡地問道:“既然你不肯說,那就讓我來猜猜看吧,是不是塔耳塔洛斯出事了?”
林鶴律垂眸道:“是,典獄長正在外面求見。”
辰宵不辨喜怒地扯了扯嘴角。
“讓他進來。”
典獄長進門時,正好聽到一聲槍響。
他的腳步一頓,心髒重重地跳了一拍。
末了,深吸一口氣,目不斜視地越過被染紅的泳池和緩緩沉入水底的女人屍體,垂首半跪在了辰宵的面前。
“陛下。”
“人呢?”辰宵用旁邊人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被濺上鮮血的臉,只問了他兩個字。
“……死了,”典獄長艱澀道,“死在密閉的房間裏。但我可以保證,在此之前絕對沒有人接觸他!應該是用了一種我們所不知道的召喚神秘的方法吞噬了自身,屬下正在命人徹查此事,相信不久後就能給您一個結果……”
“徹查,”辰宵冷笑一聲,“查給我看,有意義嗎?”
“…………”
“我不是傻子,典獄長,”辰宵俯下身,十指交叉,似笑非笑地盯着半跪在地的典獄長,男人俊美深邃的五官在典獄長眼中甚至比厲鬼還要猙獰可怖,“死于神秘是個好理由,但神秘也分天災人禍,告訴我,一個被拘束帶五花大綁,連視覺聽覺和說話的能力都被剝奪的階下囚,怎麽才能召喚出神秘?”
“這個……”
辰宵不想聽他狡辯,直接點了一下手腕上的水晶手環,播放出了一段音頻。
“那狗日的皇帝就是個瘋子!不過幸好是個短命鬼,也活不了多久了。放心,等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在家開香槟慶祝哈哈哈……”
典獄長跪在地上,臉色慘白,汗如雨下。
不可能……不可能!
他怎麽會有這段音頻的!當時在場的人可全部都是他的親信!
“沒想到啊,”辰宵撐着下巴,興高采烈地感嘆道,“當皇帝當了這麽久,我還以為全天下人都變成瞎子聾子和啞巴了呢,如今還敢直言不諱說出真相的人,實在是難得。”
典獄長再也堅持不住了,他“咚”地一聲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陛下!我錯了,我錯了,我……”
辰宵突然臉色一變,擡腳就把他踹進了泳池裏。
“你知道我們付出多大代價,才抓住一個聖壇高層的嗎!”他暴怒道,一把抓住水裏典獄長的頭發,狠狠将人按在了滿是血腥氣的池水裏,“整整十年的安排!就這麽被你毀于一旦!”
“混賬東西!”
偌大的房間裏,一時只能聽到典獄長痛苦的掙紮聲,和辰宵狂躁的喘氣聲。
“陛下,”林鶴律謹慎地出聲打斷這場酷刑,“請您息怒,典獄長先生對我們來說還有用。”
辰宵冷冷地盯着手中表情痛苦扭曲、幾乎陷入半昏迷狀态的男人,半晌,嗤笑一聲,一把将人丢
上了岸。
“告訴唐覺,”他盯着保镖将典獄長擡下去,忍着太陽穴深處尖銳的痛楚,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再出現這種事情,讓他提頭來見我。”
“我已經來了。”唐覺說。
辰宵和林鶴律同時扭頭望去,唐覺仍舊穿着他那身萬年不變的西裝三件套配大衣,正面色肅然地大步朝這邊走來。
“陛下,林女士。”他沖兩人微微颔首,然後将一份紙質資料交給了辰宵。
“人沒死,被我們提前轉移了。”唐覺用最言簡意赅的一句話總結了他的來意。林鶴律微微睜大眼睛,瞬間明白了:“所以你讓典獄長來見陛下,是為了故意演戲釣出背後的大魚?那陛下他——”知道這件事嗎?
“不知道,”辰宵頭也不擡地翻着資料,“但不妨礙我猜到。好不容易抓到一個玫瑰教團的高層,唐覺沒把人關進自己卧室審問而是交給別人,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林鶴律:“……關進卧室審問才叫奇怪,陛下。”
“只是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有點幽默感,林小姐。”辰宵看完了,把資料随手丢到一邊,從旁邊的櫃子裏翻出一瓶止疼藥,嘩啦啦倒出一大把跟吃糖豆一樣直接塞下去,完了又仰頭灌了自己半瓶冰鎮的啤酒,把唐覺看得直皺眉頭。
“幹嘛這麽看着我?”辰宵瞥了他一眼,醉意朦胧地哼笑一聲,“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上瘾就上瘾吧。”
他一屁股坐回了沙發上,開始噼裏啪啦地打字。
林鶴律用餘光觀察着他的表情,覺得陛下聊天的對象應該不是什麽網紅明星,否則他的眼神不會如此興奮,就像是發現了新鮮獵物的獅子一樣。
而唐覺就更直接點了:“你又在跟那些走私商聯系?”
“這個不是,”辰宵興致勃勃地說,“我有預感,這是條大魚。對了,你來這兒不會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件事吧?先說好啊,辭職不批,別做夢了,我都還沒辭職呢。”
林鶴律心想,陛下您要是也辭職跑路的話,那帝國就真完蛋了。
“不是辭職,”唐覺說,“我是來和第三主星總督談合作的,順便請個年假。”
辰宵打字的動作一頓。
他擡起頭,表情不可置信:“你居然要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