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命運沙漏
“那位唐先生, 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在從神秘老宅回來後,忘了曾在哪一次談話中,唐都曾問過唐覺這樣一個問題。
當時唐覺沉默了許久,給出了一個讓他略感意外的答案。
“我覺得, ”他慢慢說, “他是個有很多故事的人。”
他把臉轉向窗外, 望着灰白天幕下飄散的雪花, 沉默許久, 忽然問了一個和這個問題毫不相關的問題:“你知道藍調口琴嗎?”
唐都愣了一下:“知道。”
他從前環游世界的時候,在一個偏僻的酒吧裏,一位當地小有名氣的音樂家教過他吹藍調口琴。
唐都覺得這種口琴的音色很适合冬日的天氣,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觀察世界, 帶着淡淡朦胧的感覺, 很适合一個人坐在壁爐邊,淺酌一杯回憶往事的時刻。
但他并不常吹。
因為覺得這種音樂有點兒太過孤獨了, 盡管他的生命中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孤身一人在流浪, 可藍調口琴會加重這種孤獨感, 讓人不自覺地沉浸在過去的種種風霜中,難以自拔。
“在我的記憶中,他經常會坐在院子裏吹口琴,”唐覺說,“我們平時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和他聚在一起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他也經常會出遠門,只留下一張紙條, 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裏了, 他的行蹤就和他的身世一樣神秘。”
唐先生并不是一位嚴師。
在辰宵的口中, 他是一位有伴侶的成年男人, 兩人關系和睦,就像這世上任何一個普通且美滿的家庭一樣。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心軟,總是會對年紀比較小的孩子更加偏愛。
他的敘述讓唐都想起了那種性格像是老好人一樣的上班族,唐覺的說法則讓他看到了對方獨處時的另外一面,而那月不經意間透露出的只言片語,卻更令唐都迷惑——因為那月似乎認為唐先生對辰宵操心更多一些,會哭的孩子有奶喝,而這混蛋早早就領悟到了這一點。
總之,奶爸的名頭是逃不掉了。
唐都也旁敲側擊地曾問過克裏斯,沒想到克裏斯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了他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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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先生是和我有過相同經歷的人,”他說,“我們都曾見識過真正的地獄。”
唐都原本以為克裏斯指的是自己在地下交易所的經歷,但直到現在,他終于明白了。
身為星際遺民,被迫流浪遭遇當地人的排斥厭棄,固然是痛苦的;但真正如跗骨之蛆般折磨他們的回憶,永遠是那一場毀滅他們家園的末日災難。
世界天塌地陷,入眼所及之處,大地滿目瘡痍,唐都甚至還能清晰地回想起前幾天圍着自己笑容鮮活的孩子們,臉色慘白地躺在廢墟下方,睜着大大的眼睛失去了呼吸,旁邊是哭嚎聲凄厲的父母家人。
即将修建完成的星際機場在頃刻間被毀于一旦,整潔的街道再度變為了廢墟,人們眼中好不容易才燃起的那一點希望火種,在這末日來臨前的狂風驟雨中,輕而易舉地便被熄滅了。
起初,唐都還在努力調動人手維護治安,派人去各地探查神秘來源;但當他接到帝國中央神秘檢測機構緊急發來的傳訊時,唐都便徹底明白了——
這是一場他們所有人都無能為力的災難。
神秘的誕生源頭并不在海塔爾,也不在生命星Y018的任意一處地方。
它來自于宇宙星空之中的哈斯塔。
截止目前,帝國中央神秘檢測機構對它的評級是:
【W003】
這個序號,代表着帝國建立千年時間,該等級的神秘只出現過兩次。
并且,哈斯塔是曾被光輝之書記載過的舊神之一,顯然它的實力遠不止混沌支配者的等級。這意味着海塔爾所經受的這一切災難,僅僅是它力量波動的前兆。
它甚至還沒有完全“孵化”出來,只是餘波,就将他傾注了如此心血的城市和無數人的性命毀于一旦。
在帝國中央神秘檢測機構的緊急傳訊後,很快,第一主星的政府秘書長林女士也聯系上了唐都。
“陛下和唐總督他們現在在哪兒?”她語氣焦急地問,顯然很清楚唐都和唐覺的關系,“我聯系不上他們,不過按照預定行程……”
唐都打斷她:“他們已經上星艦了,應該是正在星際躍遷中,放心。”
林鶴律松了一口氣,但她很快就嚴肅起來,對唐都道:“留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們這邊已經緊急組建了專家團隊,預測這次的神秘現象的波及範圍會是史無前例的,除了生命星Y018之外,你們周邊的其他幾座生命星我們也都已經通知人員撤離了,通訊大概還能正常保持半個小時左右,你們的機場停着幾艘星艦?”
唐都疲憊地嘆息一聲:“只有一艘。評測機構的人剛走,我們還沒來得及擴建。”
林鶴律沉默了一秒。
“一艘總比沒有好。考慮到星際躍遷所需的能量,距離你們最近的機場是荒星Y011的星際機場,雖然它平時不允許對外開放,但我們會通知他們開放并清空機場地面的。”林鶴律用飛快的語速對他說。
危急關頭,這位幹練的職業女性充分表現出了她的能力。
“星艦躍遷到荒星Y011需要五十分鐘,專家組認為超過一個小時後再開放蟲洞,神秘會有百分之六十五以上幾率經由蟲洞轉移,也就是說,你只能開放一次航班。”
“唐總督,”她低聲道,“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有些過分殘忍了,但我還是希望您能果斷一些,我從前也當過總督,所以我希望您能明白,生死面前,沒有人人平等。”
“年齡、學識、性別、地位……這些都是評判标準,生命本身就是有價值的。”
唐都面色冷淡:“我知道了。這邊情況緊急,抱歉,就先挂了。”
他知道林鶴律說得其實沒錯,但望着外面城市傾塌的廢墟和一個個如泡沫般輕易破碎的家庭,再聽到這些話,他一時竟有些反胃。
或許在這次事件之後,他們都會變成統計死亡人數時紙上一筆帶過的輕飄飄數據,但是對于現在的唐都來說,毫無疑問,這些死去的冤魂都會變成他的罪孽。
但有些選擇,他必須做,也必須由他來做。
因為他知道,再過不久,潮汐、海嘯、地震、風暴、火山爆發将席卷整個大陸板塊,生命星Y018會淪為真正的人間煉獄。
除了放棄,他別無他法。
唐都閉上眼睛,攥緊了拳頭,啞聲命令道:“讓所有救災人員都回來,優先撤離當地居民。”
一艘星艦的承載能力有限,海塔爾大半的居民都湧到了機場。
然而,真正能登上那艘諾亞方舟的人卻不足百分之一。
生死之際,亂象叢生,到處是謾罵哭嚎和肢體沖突,泰坦尼克號的禮讓只存在于電影之中,歷史上真實發生的故事,遠比人們歌頌的要殘酷。
再沒有什麽禮義廉恥道德公平,所有人都想活下去,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他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去争取這唯一一線生機。
唐都帶着人手匆匆趕到,軍隊的到來終于讓混亂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人群中壓抑的啜泣與嬰兒憋悶的啼哭——因為唐都很明确地告訴了他們,哪怕只讓未滿十八歲的孩子登艦,名額很有可能都不夠。
“這件事是我的失職,”唐都聲音沙啞地說,“是我忽視了臨近星球對我們的影響,如果我早點兒派人去探查……”
“您已經為我們做得夠多了,小唐總督。”一位老婦人忽然插話道。
在一衆愁苦絕望的人群中,她飽經風霜的面容上難得露出了一抹豁達的笑容。
興許是活到這個年紀早就看開了,她還安慰唐都道:“這種事情,哪怕提前知道又能怎麽辦呢?人禍還能避開,像是神秘這種天災,那就躲也躲不了啦。”
但有人邊哭邊道:“我還年輕,我可不想死!”
“就是!”
“憑什麽啊,我們那麽努力生活,工作賺錢,神秘一來,就什麽都沒了……”
現場的氣氛壓抑到了極點,不少沒資格登艦的成年人當場痛哭失聲,還有被迫和孩子分開的父母在下面嚎啕大哭,星艦內部的一群未成年更是又哭又鬧。裏面的想出去,外面的想進去,就連負責維持秩序的軍人們,個個的眼睛也都泛着紅血絲。
因為這裏面也有他們的親人,在最後時刻,他們甚至無法與家人團聚,大部分人,就連他們的安危都無法确認。
最後終于有人受不了了,大吼一聲:“老子也要上去!”扒開擋在他面前的士兵就要往星艦的入口處硬沖。
見狀,底下的人群頓時蠢蠢欲動起來,到了這個時候,人們已經失去了理智,根本不考慮所有人都上的結果就是所有人都上不了,他們只是想要活下去,又有什麽錯?
唐都疲憊地嘆息一聲。
“克裏斯。”
一直脊背挺直背着雙手、安靜站在他身後半步的克裏斯從容舉槍,瞄準那人的小腿,精準地扣下了扳機。
“呯!”
槍響讓所有熱血上頭的人們渾身一寒,紛紛停下動作,扭頭驚恐地朝他們望過來。中槍的那人慘叫一聲,從臺階上咕嚕嚕地滾了下來,抱着腿大聲哀嚎着。
除了的慘叫聲外,機場內安靜的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
唐都冷聲道:“我說了,只有未滿十八歲、無犯罪記錄的青少年和孕婦允許登艦。”
曾經那些投向他的熱切目光沾染上了恐懼和憎恨的色彩,但唐都不在乎。
他只是做了自己認為正确的事情。
“從剛才起,我就一直在讓人和附近其他生命星溝通,看看能不能調幾艘多餘的星艦過來,”唐都說,雖然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因為周邊也都在撤離,“但我不能保證一定有結果,如果到最後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他深吸一口氣:“我會留下,陪着大家直到最後。”
人群靜默地望着站在臺上的白發少年。
直到現在,很多人才發現,盡管他們不甘于自己如此年輕、還有着大好人生就必須要步入死亡,但唐都的年紀甚至比他們還要小,他出身顯赫,地位崇高,年紀輕輕就成為了星球總督,光輝燦爛人生才是真的剛剛開始。
人們緊繃的神經漸漸放松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松弛的态度。
很多人慢慢接受了事實,開始和身旁的家人一一擁抱着告別,不少姑娘還聽到了來自愛人的告白,一邊紅着臉一邊流淚,只能不停地狼狽地用手擦着眼淚,樣子卻比平時精心打扮的模樣更美。
唐都盤膝在高臺上坐下。
“你們也去陪陪家人吧。”他對那些士兵說道。
因為星艦的艙門已經關閉,現場也不用再維持什麽秩序了。
看着那些士兵們放下武器,向家人們狂奔而去,唐都心想,如果這是游戲的話,哪怕自己打出了BE結局,應該也沒有糟糕到底吧。
就是不知道大哥他們會怎麽想了。
大約是會傷心的吧。
雖然相處時間很短,但他們會像懷念唐先生一樣懷念他嗎?
“少爺。”克裏斯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男人躬下身,輕聲問他,“要回總督府嗎?到下午茶時間了。”
“開車應該走不了吧,”末日當前,這個建議聽上去頗為離譜,但唐都倒還真的認真思考起來,“不過機場離總督府也不算多遠,走着回去一個小時應該也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跳下高臺,忽然想到雷蒙德他們應該也會回總督府,心情一下子就明亮了不少。
還有應天,他現在在哪兒呢?
不知道為什麽,唐都總覺得,哪怕生命星Y018真的毀滅了,應天應該也是不會有事的。
畢竟是活了那麽多年的老妖怪,這種事情早就見多識廣了吧。
他笑了笑,在星艦起飛的狂風中剛準備對克裏斯說些什麽,忽然餘光注意到站在星艦入口處的那道瘦削身影,頓時臉色一變。
下方的人群傳來一陣壓低的驚呼,沒人知道那個白發青年為什麽會在星艦上,又為什麽會趁着起飛的時候打開艙門,故意暴露自己的存在。
唐都猛地扭頭望向克裏斯,他記得在把那月送到星艦上時,自己還特意叮囑過克裏斯別忘了給那月喂一片安眠藥讓他多睡一會兒。
“到底是怎麽……唔!”
他突然感覺後頸傳來一道細微的刺痛,不可置信地瞪向克裏斯,在意識清醒的最後一刻,他看到克裏斯漆黑溫和的眼眸內倒映着自己踉跄的身影,和男人輕輕嚅動的唇:
“抱歉,少爺。我發誓,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違反您的命令。”
唐都閉上眼睛,倒在了克裏斯的懷裏。
幾乎是同時,那月抛下懸索,順着繩子從星艦上跳了下來。
因為艙門被強行打開,星艦起飛後就一直懸停在半空中,那月落地時驚起周圍人的一陣尖叫,所有人都跟看傻子一樣盯着他,不明白這人為什麽要讓出自己的名額。
不過……
他自願離開,就意味着星艦上又多出了一個空位。
原本已經認命的人們眼神再度熱切起來,但一時間,誰都沒有先去夠那條懸索,因為大家很清楚,就算爬上去了肯定也會被後面的人拽下來。
“麻煩大家了。”那月說,“剛才外面的對話我全程都聽見了,相信對于最後一個位置的歸屬,各位心裏應該已經有答案了。”
現場一時無人說話。
克裏斯把懷中的少年抱起來,他所到之處,人群自動為他讓出了一條道來。
沒有人對這個人選有任何異議,甚至還有不少人留戀地伸出手,想去摸唐都垂在身側的手和他如霜雪般蒼白柔軟的頭發。
‘要好好活下來。’
‘別忘了我們啊,小唐總督。’
‘如果可能的話,等一切結束後,再回來看看我們吧。’
這是海塔爾人民對他無聲的祝福。
唐都的側臉靠在克裏斯胸前西裝的布料上,樣子宛若熟睡,但顯然他睡得并不安穩,呼吸頻率急促,眉頭處顯現出一條深深的溝壑,似乎用盡了一切力氣想要從喉嚨裏擠出回應,但最終卻只有一聲模糊不清的呢喃。
不要……
那月從克裏斯手中接過他,将繩索綁在了唐都的腰上。
他擡頭和星艦上的副駕駛對視了一眼,點點頭,上面的人心領神會,把唐都一點一點拉了上去。
星艦艙門重新關閉,躍遷的蟲洞終于打開。
“情況如何。”
那月走到人群外,點開身份手環,唐覺凝重的臉出現在了微縮光屏上,旁邊是同樣面色沉郁的辰宵。他朝兩人點點頭:“他已經上星艦了。”
兩人看上去同時松了一口氣。
“等一下,你在哪裏?”唐覺突然注意到那月周圍的環境,“你沒有在星艦上嗎?”
“啊,位置不夠,我就下來了。”那月用輕快的語氣道。
“…………”
“我就說這小子是個天生壞種,心機的很,”辰宵沉默片刻,精準點評道,“這下好了,唐都這輩子都忘不掉他了。”
唐覺陰沉道:“閉嘴。”
他們都沒有對那月的行為表示任何異議,因為無論他們任何一人身處于當時的情況下,都會和他做出相同的選擇。
“随你們怎麽說吧,”那月的唇邊勾起一絲弧度,“反正我現在高興的很。”
辰宵挑眉:“快死了還這麽高興?”
“死亡對于我來說,從來不是什麽需要恐懼的事情,”那月輕笑着道,“反倒是你們這些需要處理後續爛攤子的,接下來估計要焦頭爛額了。”
辰宵:“……啧。”
還真被他說中了。
唐覺也有點兒頭疼,別的倒還好,關鍵是等唐都醒了要怎麽跟他解釋,這的确是個大麻煩。
“對了,克裏斯是跟你在一起吧?”在劇烈的晃動和爆炸聲中,他忽然問道,“應天呢?”
人群的尖叫蓋過了聯絡的聲音,那月因為吸入了灰塵,本就脆弱的肺更是雪上加霜。
他一遍咳嗽一遍艱難地從廢墟裏爬出來,遠離了房屋傾塌的地方,找了一個空地對他們說:“不知道,今天出門就沒看到他。所以我總覺得這場災難從頭到尾都透着貓膩,你們最好查一查,背後有沒有那些神秘教團的手筆。”
“這可是W級別的神秘,那些教團殘黨早就成了陰溝裏的老鼠,還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雖然嘴上這麽說着,但辰宵還是把那月的話記在了心裏。
另一邊。
在送走了唐都之後,克裏斯費盡千辛萬苦,終于回到了總督府內。
原本富麗堂皇的大廳現在已經傾倒了三分之一,黃水晶靈擺的零件滾落一地,就連克裏斯在進入大廳時也被落下的磚石砸到了肩膀。
他果斷地把槍換了一只手,在劇烈的震動中順着臺階爬到了二樓。
“你果然在這兒。”
房間內,長發青年正靜靜地站在窗口處,注視着外面如末日般的景象,手裏還握着一個再熟悉不過的白沙沙漏。
其中一端的白沙已經見了底。
克裏斯咬了咬牙,壓抑着怒氣,厲聲質問他:“為什麽什麽都不做?”
應天微微轉身。
看到他現在的模樣,克裏斯的滿腔怒火一下子噎住了。
長發青年的臉頰、脖頸上不斷閃爍浮現着淺金色的神秘文字,包括他手套和袖口的連接處,也都隐隐泛着金光。
他緊抿着唇,面色慘白如紙,額頭因為疼痛滲出了一層薄薄的虛汗,而青年扣在窗臺邊的五指,更是已經深深嵌入了堅硬的石料內。
“你怎麽知道,我什麽都沒做。”
盡管如此,他依舊平靜地反問道。
用的是陳述的語氣。
克裏斯頓了一下,語氣依然不怎麽好:“這次的神秘,應該跟你沒關系吧?”
應天沒有回答他,只是重新看向窗外。
“有的時候,我真的很羨慕你們。”
“……羨慕什麽?”
“可以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毫無顧忌地陪在他身邊。”應天低聲道,他無時無刻不在控制自己,只是遠遠地看着唐都和其他人相處,但嫉妒卻像是毒藤蔓一樣纏繞着他的心。
“明明……你們什麽都不知道,他究竟為你們付出了多少。”
克裏斯立刻問道:“你什麽意思?你都知道些什麽?”
“沒什麽。”
複雜的情緒在他眼中一閃而過,應天很快就恢複了之前那副淡漠的樣子。
他伸出手,在虛空中畫了一個黑色的圓圈,黑暗如波浪般翻湧,頃刻間便吞沒了他的半邊身子。克裏斯瞳孔一縮:
“別想跑!”
但他到底是完了一步,再加上扯動了肩膀上的傷口,克裏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應天在自己面前消失,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讓我們過去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