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大噶猴，我叫游菱。

在我往前的二十年人生裏，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在我喜歡了好幾年的女神面前，和一個大叔在地上翻滾。”

是的，翻滾。

雖然她的本意并不是這樣，但是後面的結局卻是她沒留住她的經紀人，同時也沒保住自己的臉。

經紀人與臉面皆失。

不要求她的心裏面積，那是用一元三次方程也求不出來的答案。

等游菱從地上爬起來，她親愛的顧總已經先行一步，只留下洪真在等她。

不得不說，洪真的功力十分深厚，剛才還忍不住和顧雲霭打趣，現在卻能一臉正經的對游菱道：“更衣室有練功服，你可以換了再過來。”

說着洪真還遠遠對着一個在自虐打木樁的少年喊了聲：“小崔，帶學員去更衣室換衣服，一會兒再帶她來威亞這邊。”

完了她也跟着顧雲藹的背影走了。

小翠？

游菱有些驚訝，好好的一個男孩子怎麽叫這名。

等人到游菱的跟前叫自己跟着她時，游菱才意識到人家是個酷酷的女孩子，只是剪了個爽利的寸頭而已。

身上穿了件黑背心加大短褲，面容線條有些淩厲，聲音微沙，是個天生煙嗓。

游菱不禁看得有些呆。

好俊俏的痞子風女孩啊，這莫不是傳說中的小狼狗？

“姐姐是不是叫游菱呀？”崔穎撓了撓頭，想多看看游菱的臉辨認辨認，又不敢仔細去瞧。

游菱很驚訝：“咦，你認識我？”

崔穎笑得露出一顆小虎牙：“我師父和顧總很熟，我也就和顧總認識，偶爾看見有關顧總的新聞我也會看看。”

所以她認出游菱并不是什麽難事，畢竟最近有顧雲藹的詞條，後面帶的不是“網紅”就是“游菱”二字。

游菱也想學她憨憨撓頭，感覺還怪尴尬的。

“哈哈哈，其實我和顧總那些都是營銷號亂寫，亂寫來的。”

崔穎也笑了笑：“不過姐姐比網上更好看。”

這話誇得。

剛經歷一場社死的游菱小臉通紅：“是嗎，我也是随便長長的哈哈哈哈。”

崔穎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她恍惚間明白，為什麽剛開始網上有人說顧總絕對不會看上游菱了。

“這些都是新的，姐姐你挑一件你喜歡的就行。”

到了更衣室，崔穎拿出一打練功服讓游菱挑，白的黑的粉的黃的都有。

想想游菱拿了套黑色的。

像洪真說的，黑色，耐髒。

她也才終于明白，為什麽她說耐髒了。

練功服很寬大，料子也舒服，其實她穿過來的衣服也是寬松的運動裝，但要是她穿自己的衣服一會兒出汗濕了，就沒有衣服換了。

也不知道顧總換不換衣服。

崔穎帶游菱到了洪真說的威亞的地方，才發現古樸的武館裏別有洞天。

沿着彎彎曲曲的走道，游菱也不知道具體繞了多少個彎，才進了這邊大廳。

廳裏跟籃球場一樣分了左右四個共八處可以吊威亞的地方，中間有綠網隔開，後面還有綠布，看起來很是專業。

顧雲藹和洪真在最後的那塊地方。

崔穎帶着游菱從中間的過道走過去。

其他的威亞處現在也有人在學，還都是老師一對一輔導，游菱甚至看到了兩位在圈裏也很有名的人物。

感情大家都來這邊努力練習偷偷進步。

看來混娛樂圈演戲也不容易。

“你知道今天是誰教我嗎？”越靠近在那邊不知道讨論什麽的兩人，游菱就越是緊張。

要是只有一個洪真的話，還好說。

崔穎想了想：“今天教威亞的老師好像都安排出去了，應該是師父親自教你吧。”

洪真今年三十四歲，崔穎是她收養來的孩子，不過她只讓崔穎認她為師父而已。

武館裏大牌的教導老師課程都是崔穎負責安排，特別是威亞這一塊。因為來練這個的多是圈裏的紅人，都是金主，得伺候好。

游菱深呼吸、又深呼吸……不行，她還是緊張。

崔穎以為她是第一次學這個不知所措，安慰道：“沒事的姐姐，這很安全的，下面還有海綿墊，你就盡情享受在空中飛舞的感覺就行。”

“唉，學這個有啥好緊張的。”游菱自認為自己對于威亞完全不帶怕的，她是緊張在邊上看的人。

“衣服還挺合适。”到了跟前，洪真像是故意打破尴尬一樣尬聊。

游菱咬着唇微微一笑，也跟着尬聊：“衣服質量挺好的。”

崔穎已經出去繼續練她的武術了。

顧雲藹摘了帽子，但是沒脫口罩，身上的衣服也沒換。

她站在旁邊做熱身運動，眼睛虛虛的看向別處，洪真給游菱講解一些細節。

“你吊過威亞了嗎？”洪真最後問。

游菱眼角看着那個灰色的身影：“還沒有。”像她這樣的小菜雞哪裏有需要吊威亞的戲份。

“那你今天先試試吊起來的感覺吧，我也不要求你今天能在空中把動作做出來，你先适應适應。”

這次相見洪真給游菱的感覺比以前她當自己助理時要溫和一些。

游菱猜她大概是個比較冷淡的人，需要對熟人才能“熱”起來。

不過，這個把自己當她熟人，好像有點給自己臉上貼金的感覺。

那一個多星期的兩人一貓相處，一個沒提，一個沒說，還有一個沒問，也就這樣心知肚明了。

游菱不敢問顧雲霭是來幹嘛的，負責威亞設備的小哥過來幫游菱檢查好腰帶什麽的有沒有捆緊。

洪真退後了兩步，和顧雲霭站一起看着游菱準備起飛。

對着兩個人的目光，游菱突然發現自己腿抖得厲害。

“等，等，等一下……啊——”游菱還沒說完的話化成尖叫，她的聲音響徹這個角落。

忽然起飛，腳下踩不到實物的感覺讓人很是驚恐，特別是游菱還發現自己在一點點的升高，地上的兩人離她越來越遠。

當即哪裏還記得什麽保持形象，只差沒痛哭流涕了。

“放我下去，救命啊嗚嗚嗚嗚！！！！”

其實也算痛哭流涕了。

洪真拿起不知道什麽時候在她手上的大喇叭放到嘴邊：“不要怕，想想你在劇中的形象、你在劇中的動作。”

喇叭擴大後的聲音成功的傳到了游菱的耳朵裏，她忍不住的跟着去想。

她在劇中的動作？

好像是什麽“兵刃相接，她趁機借力在空中一個回旋，藏着冰藍色靈力的劍尖再次直朝他面門而去”。

“來，先練一個仙女落地的動作，雙手展開，一只腳微屈。”洪真還在指導。

游菱吸了吸鼻子，眼角還挂着眼淚呢，身體卻聽着洪真的話做出她要求的動作來。

随着威亞下降，游菱身姿雖然還有些不穩，但起碼她逐漸感受到了在空中的快樂。

想象着自己到時候在戲中如仙女般衣訣翩翩的場景，游菱立刻把恐懼忘得一幹二淨。

“很好教，對吧。”洪真放下喇叭，抱着手對面無表情的顧雲霭道。

顧雲霭鳳眼微擡，頂上的游菱在操作小哥的控制下不斷飛下又飛上，玩得不亦樂乎。

“是個好苗子。”清脆如冰塊墜入裏酸梅湯的聲音，不外露任何情緒。

她也沒有藏得多好吧。

洪真想。

剛才自己誇游菱有趣時，顧雲霭是怎麽說的來着——

她眼皮微垂，下巴輕揚，呻笑一聲後緩緩道：“有趣麽，沙雕更合适吧。”

……

游菱下來休息的時候顧雲霭在旁邊的椅子上坐着看一本像劇本的東西。

她要接戲？

游菱接過洪真遞過來的毛巾說了句謝謝，因為興奮的小臉紅撲撲的。

“好玩麽？”洪真問。

游菱連忙搖頭，義正言辭的道：“我深刻地的感受到了拍需要吊威亞戲前輩們的不易！”

洪真：“……”又沒人在采訪你。

……

游菱歇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又能行了，看對面的洪真和顧雲霭起身，她也連忙站起來。

“過來。”

游菱一怔。

對上顧雲霭好像看不到底的眼，游菱這才敢确認她是在叫自己。

低着頭，絞着毛巾，游菱垂下的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敢看到顧雲霭身上。

“顧總，你喊我？”

“你的戲份我都看了，從這裏開始，你覺得這裏描述的動作是什麽樣的？”顧雲霭把劇本伸過來。

游菱還陷在震驚裏無法回神。

顧雲霭……幫她看劇本？照這架勢，似乎還要手把手教她？

這……這怎麽好意思呢。

游菱扭捏掐手指。

顧雲霭問她的是劇本裏第一幕需要吊威亞的戲。

山門內有私自鬥毆行為，執委堂堂主從天而降，劍未出鞘就将打得難舍難分的兩位弟子撥開。

因為化解兩人打出的靈氣，她站穩之後衣裳無風自揚，靈氣在她身後炸開。

這就是她在戲中的第一次驚豔出場。

“我覺得剛開始應該這樣飛……”游菱手舞足蹈的給顧雲霭演示，努力壓下心中各種翻騰的情愫。

她不知道顧雲霭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突然對自己這麽上心。

上心。

拿過小金人獎的影後手把手教你如何演戲，這祖上得多積德呀。

當時她從貓變回人後走時毫不留戀也不拖泥帶水，她還以為她想讓自己将與她的那些事都忘得一幹二淨，成為一個普普通通一年也不能搭上一句話的上下級。

可在她試着平複自己的心态時，她為什麽又要這樣來……

是想報恩麽。

游菱眼眸裏的東西濃得要化不開，她站在地上，看着親身上場給她演繹在半空中的顧雲霭。

一身簡單的運動裝，硬生生的也能讓人感覺到不可亵渎的修仙掌法人那種戾氣。

一晃神，游菱似乎看見她處在霧氣濃得化不開的修仙界。

一身勁裝的顧雲霭拿着劍從天而降，身形一動就執劍沖入兩人混戰之中。

身如游龍，四兩撥千斤般打退兩人。

她雙手展開急速回退，眼神堅定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在她眸子引起一絲波瀾。

明明是濃顏系的面容卻不豔而冷。

徹耳的爆炸聲帶着靈力的餘威震蕩開來，她身在中心抱劍而立，冷眼旁觀。

随後，游菱與她對上了眼。

在游菱還沒把眼中的情緒藏好時，她闖進了顧雲霭冷靜自持的眸子裏。

眼眸微動。

是沙粒還是巨石掉進了平靜的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