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終,晏清斐還是将白染送回了華寧城。
一路上兩人相顧無言,氣氛頗為尴尬。直到白染在華寧城城門口下了飛劍,說了好幾句道謝的話,都沒有聽見晏清斐的回應。
白染琢磨着,修仙界的修士估計大都有點傲氣,更何況這位劍修的修為還挺不錯,她估計是将這位劍修得罪了。
畢竟他救了她一命,而她不僅沒有任何報答,還一直麻煩他。
以白染的性格,她是一向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但轉念一想,反正她是要拜進太雲宗的,而劍修就是太雲宗的人,這個跑不了。
想報答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所以在糾結一陣之後,她也寬心了。
華寧城,唐府。
因為有丫鬟向唐府報信,所以白染在回去的路上絲毫不慌,加上她還在珍馐閣吃了不少東西,以致于她回府的速度很慢,像是在散步消食。
早上離開的唐府,回來時已經快接近申時了。
行至唐府門前,白染發現朱紅大門敞開着,唐府的管家在臺階上焦急地走來走去,滿臉都寫着心急如焚。
除開管家,還有兩三位丫鬟和小厮垂頭站在旁邊,似乎是在等待吩咐。
這時,恰巧從街道口傳來動靜。
是唐家大少爺唐財騎着一匹駿馬出現,身後隔着老遠綴着一隊小厮,小厮跟在馬屁股後面跑,已經累得是氣喘籲籲,滿頭大汗。
白染有些好奇是出了什麽事,便站在臺階下等候。
駿馬在唐府門口停下,管家趕緊迎了上去。
“大少爺,怎麽樣?找到了嗎?”管家問完,不等唐財回應,又道,“方才傳來消息,老爺已經去了祠堂,恐怕是要動用家法,大少爺,您去勸勸吧。”
唐財下馬向唐府走去,随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水,問道:“二弟回來了嗎?”
管家:“二少爺先前去城外尋人,還沒有回來。”
兩人逐漸走遠,白染猜測應該是去祠堂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在找誰啊?
難道是唐廣那小子還沒有回來?
白染感到困惑,不過關于找人這件事她也幫不上什麽忙。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會兒,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唐府裏的小路東拐西繞,白染走了好一會兒,發現自己身上的路人buff居然還沒有消失。
因為她已經連續面對面的路過好幾位小厮和丫鬟,都沒有收到像往日那樣的注目禮,而且這些人仿佛視她為無物,連一絲目光都沒有分給她。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腦海中浮現——他們四處尋找的人,不會就是她吧?
懷着一種詭異的心态,白染來到了無比“熱鬧”的唐府祠堂。
還未走近,便聽見了裏面的喧嘩聲,夾雜着女子的抽泣與男子的哀嚎。尤其是哀嚎,一聲甚過一聲,在陽光下聽着都有些瘆人。
白染搓了搓胳膊上浮現的雞皮疙瘩,邁上了祠堂外的臺階。
走上臺階,再走過一段不長的走廊,一座古樸肅穆的祠堂映入眼簾。
祠堂門外,各院的小厮和丫鬟們噤若寒蟬,深埋着頭,只能讓人看見黑黢黢的腦袋頂。
祠堂門內,在供奉着數個牌位的案桌前,一位背影極其熟悉的青年被按在長凳上,随着藤條的落下,發出了一聲聲的鬼哭狼嚎。
青年身上穿的是靛藍色的長袍,只是由于受了家法,屁股那塊的布料已經滲出了紅色。
而那位狠心揮下藤條的人,白染也很熟悉,正是唐老爺。
唐府的女眷站在一旁,面上都是不忍心的神情。尤其是唐夫人,唐廣的親生母親,中年的她眼眶通紅,用手絹捂着嘴巴小聲地啜泣着。
才趕來不久的唐財站在唐老爺身邊,一副想勸卻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模樣。
管家在祠堂門口見狀,更加焦急了。
“嘶——”
看清楚人後的白染瞳孔地震。
打得這麽狠,唐廣這小子是犯什麽大錯了?難道是因為遇見了山賊?可這也不是唐廣的鍋吧?
況且出去踏青還是唐老爺提出來的。
哎等等,唐廣挨打的原因不會是因為找不到她……吧?
白染感覺自己的小心髒顫巍巍的。
她對唐府而言只是一個外人罷了,為了一個外人,至于這樣對待親生兒子嗎?
白染的眉頭開始蹙起。
不,也許她的猜測也不對,唐廣受家法或許是因為其他的原因。
她走進祠堂,毫無存在感,沒有一人發現她。
近看之後,白染發現唐廣看上去更可憐了,不止是屁股後面的傷口,臉上也是幾個巴掌印,又紅又腫,看得出下手的人是下了狠勁。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毫無疑問是唐老爺。
“啪——”
唐老爺手中的藤條重重落下,他氣急怒道:“你說!你整天出去鬼混我從未說過你什麽!只是你這次,千不該萬不該!居然連同外人将歪主意打到唐意身上!”
“還想英雄救美!我呸!癞□□想吃天鵝肉!我看你們是癡心妄想!”
“整天游手好閑!不幹人事!我打死你!”
……
唐老爺話中的信息量不少,白染聽後腦袋宕機了一瞬。
連同外人?!
所以她遇見山賊這事還真的與唐廣有關?
白染回想起上午的驚魂一刻,忽然發現唐老爺打得真好。
只是,唐廣為什麽要這樣做?只是想英雄救美?
唐老爺邊罵邊打,終于累了。
得了一點空隙,唐財趕緊出聲勸阻:“父親消消氣,三弟只是一時糊塗,況且他也沒能料到今日會遇上真正的山賊,但好歹沒有釀成大錯……”
“什麽是沒有大錯!唐意現在找回來了嗎?”唐老爺說到這裏,話語中的怒氣忽而轉向了哭腔,“要是不見了人,造成了什麽後果,我怎麽向那位祖宗交代啊!”
“我辛辛苦苦了大半輩子,我唐府上千年的家業,難道就要斷送到我的手上了?”
唐老爺哭喪着臉,仿佛大難将至。
唐財:“丫鬟既然親眼看見唐意安穩無事,那唐意肯定是平安的……”
唐老爺:“平安?!人都找不到了,還什麽平安不平安的!”
唐財:“唐意說要在外用午膳,想來用完午膳就會回府……”
唐老爺指着天色:“申時了!要回來早該回來了!一定是遇上了意外!哎喲——”
唐老爺捂着胸口開始哭爹喊娘,手中的藤條也丢在了地上:“我怎麽就這麽苦啊!攤上了你這麽個不成器的兒子!”
他擡起厚實的手掌,一巴掌拍在唐廣的腦門上:“起來!沒死就趕快起來!給我出去找人!找不到人,你也別想回來!”
白染在旁邊角落默默看戲。
唐老爺被她可能會出意外的猜測吓得不輕,是因為沒法向‘那位祖宗’交代。
‘那位祖宗’是誰?與原身是什麽關系?
白染陷入思忖。
唐廣被唐夫人攙扶着,同女眷們離開了祠堂。唐老爺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旁邊唐財既關切又小心翼翼地勸說,唯恐一不小心又将唐老爺惹生氣了。
“父親不用如此悲觀,唐意來歷不凡,吉人只有天象,一定會平安回府的……”
“罷了,你不用再說了。”唐老爺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事已至此,一切都晚了,只希望這次唐府能承受得下那位祖宗的怒火,能留下一點血脈,不然,我恐怕是沒臉去見列祖列宗了。”
“父親,這……”唐財瞠目,臉色微微發白,被如此嚴重的後果驚住了。
“唉——”唐老爺一臉悲傷,擡手顫顫巍巍地捋胡須,“想當年,在我曾祖父還是七八歲時,唐府那時如日中天,就連皇室也不敢輕易得罪唐家,畢竟唐家可與那位祖宗有着血脈相連的關系……”
接下來,在唐老爺的敘述中,白染聽了一場由狐假虎威引發的滅門慘案。
白染有些明白了。
難道先前唐老爺口中的‘那位祖宗’,就是故事中由于自己被借了勢,而後又親自出手一勞永逸的那位祖宗?
應該是吧?
就在白染冥思苦想的時候,唐老爺和唐財出了祠堂,兩父子被所想的嚴重後果吓得不輕,走路時雙腿發軟,只好互相攙扶着走路。
祠堂裏十分安靜,白染趁着沒人機會難得,将唐府供奉的牌位全部看了一遍,再然後,她發現了一個問題。
——從某一代起,牌位上的姓氏由晏改成了唐。
白染嚴重懷疑,這裏的‘晏’,或許與晏清斐的晏有一點點關系。
畢竟晏清斐剛好知道唐家。
她繼續琢磨了一陣,但由于所了解的線索太少,無奈暫時放棄了。
祠堂門外留有兩名小厮把守,白染出去的時候,依舊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她出了祠堂的範圍,發現唐府裏的仆人們比起先前,變得更加忙碌了。
而且除去唐府的人,還有相當一部分明顯是外面人的裝束。
尋找人的陣勢的确是有點大,白染後知後覺、良心發現地認識到,她應該想個辦法破除路人buff現身了。
再不現身的話,估計唐老爺連自己的後事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