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天牢的環境實在好不到哪裏去。
陰暗無光不說,還有着一股難聞的味道。但許是今日受到的驚吓有些大,一群人又累着了,他們還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只是如今已經入秋,白日裏還好,夜裏卻有些涼意,而這涼意,在天牢裏更甚。
宋嘉然和皎皎先見之明換了身厚一點的衣裳倒還好,鄭立晏火氣旺,渾身冒着熱氣,宋嘉然便倚在他懷裏,皎皎則半躺在宋嘉然腿上。
其他人就沒這麽好了,尤其是洛氏和小吳氏,她們為了進宮赴宴,穿衣裳都只顧好看,可到了這時,好看的衣服卻止不住冷。洛氏只得抱住幾個孩子,也可以互相取暖。
鄭立昆還昏睡着,小吳氏只能自己獨自發抖了。
鄭立晏本想關心一下鄭立昆是怎麽回事,但挨了鄭鵬那一巴掌,他也只當沒看見。
他們是被吵醒的,打頭進來的是那個牢頭劉石強。
“國公爺,還有幾位爺幾位小公子,麻煩請跟我走一趟吧?”他态度還算好,但仍叫人不安。
老太太被吳氏扶着起身,顫顫悠悠地,“這位官爺,不知帶他們去往何處?”這一下子,除了才一歲的少賢,家裏的男丁都要被帶走,老太太不由浮想聯翩。
劉石強沒透露絲毫,“老太太,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到了時候,會有人送他們回來的。”他還讓人把昏着的鄭立昆也拖了出去。
宋嘉然抓着鄭立晏的手不放,被他用眼神安慰,只得放開。
“嫂嫂,哥哥不會,有事吧?”皎皎挽着她的手臂,眼裏滿是擔憂害怕。
宋嘉然自己心裏也沒底,只勉強擠出一絲笑,也不知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
男人們一走,就像是打開了女人們的淚匣子,從上到下,沒有不哭的,幾個小的,蓉兒英兒也還小,看見自己母親哭了,也跟着嚎啕大哭起來。
一時間,這牢房裏,竟然只聞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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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然倚在牆上,閉着眼睛默不作聲。她腦子裏想法紛纭。
一會想着,若是鄭鵬真犯了什麽大罪,他們全家要被砍頭,她和鄭立晏要怎麽辦才能逃過這一劫,越獄嗎?還是假死?
一會又想着,這天牢雖然陰暗陰冷,但至少這地上鋪着的茅草還是幹的,不至于叫他們直接坐在地上。
昨日在燈會上,還和鄭立晏許諾這輩子要好好過呢,結果現在就成階下囚了。怎麽說也是穿越人事,怎麽就過得這麽慘呢?
還有她那金手指,宋嘉然去翻了下系統商城,系統商城裏倒是有些逆天東西可以改變現在的情況,但她那可憐的積分餘額,根本派不上用場。還不如鄭立晏靠着一身大力氣帶着她突出重圍呢。
腦海裏幻想着鄭立晏帶着她大殺四方在重重軍隊包圍下渾身浴血突出重圍的模樣,宋嘉然差點笑出聲。
她睜開眼搖了搖頭,都到這種時候了,自己還能笑出來也是沒誰了,可能這是死過一次的人特有的樂觀?
還是別幻想了,指望鄭立晏帶着她殺出去,還不如她現在從系統商城裏買把鋤頭挖地道呢!就他那暈血的毛病,別說殺人了,殺雞都得暈。
而另一邊,鄭立晏是真快暈了。
他們幾個男人,被帶到了一間應該是審訊室的地方,一字排開站着。這審訊室裏,都是各種刑罰工具,他倒不擔心這是要給他們上私刑什麽的,但是那用來營造恐懼氣氛的豬血、人皮正好就挂在他面前。
“!”腦子裏是一陣陣的眩暈,他甚至已經看不清楚周圍有什麽,聽不清旁人在說什麽,只憑着自己的意志力在撐着。
這會兒要是真暈了,那什麽面子什麽男子氣概,可都沒了!
還好,下一刻,就有人拉着他走,原來是要将他們分開審訊。
鄭立晏被拉到了一個烏漆嘛黑的小房間,被按着坐下,來人将他綁在椅子上,叽裏咕嚕地說着什麽 ,但鄭立晏仍處在那種暈眩的漩渦之中,完全接收不到外面的聲音。
審訊差役的神色嚴肅起來,這平國公府的三爺人不可貌相啊,看着是個粗狂之人,不曾想還有這般的城府?
他們是奉命過來審訊的,将人分開,又關在這種地方,就是想給他們施加心理壓力,若是平國公真有什麽秘密,作為他的兒子,說不定就能吐露出什麽來。可是面前這位鄭三爺,這閉着眼睛一句話不說該怎麽辦?
差役想了想,叫人拿過來一盞油燈,放到鄭立晏身前的桌子上,低聲道,“鄭三爺,此次刺殺陛下的刺客擺明了和平國公有關系,這謀害皇上,意圖造反可是大罪,平國公府這麽多人老的老小的小可都逃不掉。但若是您主動交待了,說不準陛下能開恩呢?”
他循循善誘,試圖引導鄭立晏松口。
過了這麽久,鄭立晏也緩了過來,聽到這人的話,睜開了眼。那油燈就放在他面前,不可避免的,他又看清楚了這間審訊室。而這審訊室的牆上,也都是幹涸的血跡。
鄭立晏雖然暈血,但一般只暈鮮血,但許是不久前才見了一次鮮血,受到的刺激有些大,此時看見這些幹涸的血跡,好不容易緩過來的腦袋又開始暈了。
他眼睛一閉,頭一低,直接昏睡了過去。
“鄭三爺?”差役就眼瞧着,這位鄭三爺幽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不屑般地又閉了回去。而接下來,他無論說什麽,這人都不回應了。
硬茬子啊這是硬茬子啊!差役奪門而出,出門就破口大罵,“奶奶的要是能用刑,非得讓他嘗嘗老子一鞭子有多辣!”
牢裏的小喽啰殷勤給他倒水,“到底是國公府裏出來的,上面沒有交代,哪敢用刑啊!”
“哼!”他一口灌下去,餘光瞥到另一間審訊室出來的人,“你那個怎麽樣?”
來人晃着腿走過來,自顧自地倒了杯水,“我還啥也沒問呢,他一簍子全倒出來了,偏生都是些無關的事,恨不得連和他媳婦怎麽行房的都告訴我!”
差役不由嘀咕,“這都是一個爹的種,怎麽差別就這麽大?”
在昏暗的牢房裏,宋嘉然也不知道确切的時間,只能根據差役過來送飯來判斷大概是中午了還是傍晚了。
這天牢裏給罪犯的飯菜并不好,但也許是因為他們身份的原因,倒也不是什麽剩菜剩飯之類,就是簡單的粗面饅頭加鹹菜,但這些也叫奢侈慣了的衆人不能接受。
小吳氏将手裏的饅頭丢了出去,圓墩墩的饅頭在地上滾了一圈被茅草蓋住。
她小聲抽噎,“這東西怎麽吃得下去嘛!”即便是在她娘家,也沒吃過這般喇嗓子的食物啊!
幾個小的更是不願意吃,她們自來是被伺候慣了的,昨日因為受了驚吓也沒鬧騰,可在硬地上睡了一夜,也沒人哄了,好不容易挨到了吃飯的時候卻不是她們喜歡的,也嚎開了。
各自抱着自家母親哭,“我不要吃這個!我不要吃這個!”
薇薇大一些,倒是沒鬧騰,但也可憐巴巴地看着洛氏,洛氏心疼得直顫,走到牢欄前問守門的差役,“這位官爺,不知還有沒有別的吃食?”
“夫人,您想什麽呢,這兒可是天牢,有這些就不錯了,您沒瞧着別的房裏,那吃得可都是些糟糠做的餅子,還不如這些呢!”他們差役倒是有菜有飯,可誰敢給他們吃啊?這是來坐牢的又不是來做客的。牢頭雖然說了要給這家人一點方便,但這明面上的卻是不能太過的。
洛氏抿着唇,若是以往,她身為平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是決計不會和這種小差役好生說話的,但現在虎落平陽,她又深知小鬼難纏的道理,聲音更軟了兩分,“我們這些大人倒是沒事,可您也看見了,這還有孩子們呢!我那小兒子才剛過一歲,這饅頭,他如何吃得呢?”
誰知那差役直接道:“那不是有水嗎?把饅頭搗碎泡水裏就能吃了。”他絲毫沒覺得不對,他們那的小孩子,斷了奶都是這麽吃的。
說完也不再管他們了。
洛氏愁苦着臉往回走,皎皎卻起了身。
她從衣袖裏拿出個鼓囊囊的荷包,“大嫂,我出來時帶了幾個馬蹄糕,我拿水和了,分與祖母和少賢吃吧。”
宋嘉然聞言有些驚訝,但并未攔住她。皎皎心善,對老太太也有幾分孺慕之情,對幾個侄兒也疼愛,她做出此舉不足為奇。
其實只要宋嘉然想,她也可以用這個說法當借口,把放在空間裏的糕點拿出來,但她沒有。她到底是外來的思想,即便繼承了原身的感情,也天然對這個世界的人具有防備心理,尤其是鄭家人。
她和鄭立晏心裏始終有根刺,無法把鄭家所有人當成是家人。
檢驗是否是家人的最好辦法,就是能否“同甘共苦”。“同甘”尚且困難,“共苦”行不行,如今可以知道了。
所以,她什麽都沒說,而且她也相信,鄭立晏會支持她的做法。
洛氏聽了皎皎的話一喜,雖然只有幾塊糕點,但少賢年紀小,吃不了多少就飽了。她連忙感謝,“多虧你帶了這幾塊!”
老太太臉色也緩和了一些,她年紀大了,吃粗面饅頭不好克化,但她也知道現如今他們的境況,所以本打算硬着頭皮吃的,總比餓着肚子好。現在卻不用吃了。
錢氏拍着哭鬧的少康,眼睛一轉,就問皎皎,“皎皎啊,你這馬蹄糕還有嗎?能不能給我們蓉兒英兒也吃點?”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