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1、

冷頤然再轉過臉時已調整好了表情,他站在原地未動,只低聲叫了一聲:“宗主。”

霍成雲點點頭:“過來。”

冷頤然只好上前,一擡眸就看到霍成雲搭在桌上鮮血淋漓的手臂。那小臂上的傷口深可見骨。

霍成雲見冷頤然不動,将手臂挪了一下,說道:“幫我包紮。”

包紮?

本座想多捅你幾個窟窿。

若非在幻境中暴打霍成雲兩頓,冷頤然心裏郁結的氣出了些,現在的他怕是會忍不住上去撕了霍成雲。

看見他這張臉就來氣!

冷頤然收回亂飛的思緒,說道:“弟子手笨,恐怕……”

“無妨。”霍成雲擺擺手,又沖旁邊的人道:“你們下去吧。”

廳裏只剩下冷頤然和霍成雲兩個人,冷頤然站了一會兒,只好走上前去。離得進了,血腥味撲鼻而來。

啧,怎麽傷成這個樣子。

醫者方才已經消了毒,冷頤然取了藥粉敷在傷口上。

處理傷口對冷頤然來說并不陌生,相反從這種行為中,能讓他獲取到安全感,連帶着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這一刻,他幾乎忘了自己和霍成雲的身份,随口道:“我聽師兄說宗主去除妖了,什麽妖這麽厲害,把宗主傷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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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成雲道:“狼蛛,活了一千年了。”

狼蛛含有劇毒,确實很危險,更不要說活了一千年。冷頤然點點頭,專心包紮傷口,打結的時候順手系了一個蝴蝶結。

看着手腕上的蝴蝶結,霍成雲嘴唇彎起一個細微的弧度。

冷頤然或許自己都沒注意到,包紮傷口系蝴蝶結是他的習慣動作。

冷頤然确實沒注意到這些,完成後他收回手,起身道:“那宗主早點休息,弟子……”

忽覺一陣眩暈感襲來,他直直跌了下去。

昏迷的那一刻,冷頤然恍惚好像看見了霍成雲焦急的臉色。

霍成雲摟住冷頤然,這才發覺他身上滾燙。

定是在寒潭中着了涼氣。

霍成雲忽然有些懊惱,他知道這段時間冷頤然心裏肯定有很多氣,本想借着幻境讓他發洩一番,也一解自己的相思之苦,可他忘了冷頤然如今毫無靈力在身,是受不住寒潭的寒氣的。

霍成雲也顧不得右臂的傷,将冷頤然打橫抱起,放到了床上。

**

冷頤然從昏沉中睜開眼睛,看着全然陌生的環境第一反應是離開,只是他此刻手軟腳軟,翻個身都勉強。

正咬牙撐起顫動的手臂,忽見霍成雲出現在眼前。

冷頤然燒的迷迷糊糊的,不知今夕何夕,見到霍成雲的第一反應竟是安心,他又躺了回去。

霍成雲道:“想做什麽?”

“水。”

冷頤然就着霍成雲的手喝下去半杯水,在睡過去之前,忽然想起一件事,低聲道:“我可沒要睡你的床,是不會給你洗床單的。”

霍成雲失笑:“睡吧。”

冷頤然病得厲害,精神本就不濟,很快又沉入夢鄉之中。

冷頤然躺了兩天——準确的說是一天半他就好了,餘下半天時間是為了躲着霍成雲裝昏。趁着霍成雲有事離開,他才悄悄離開安樂軒。

出來一看,掩月宗的弟子已經開始為婚禮做準備,紅綢、燈籠已經挂上了,擡眼看去,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冷頤然心情複雜,四處走走看看,趁着人不注意,拉扯掉兩條紅綢。正悄悄去撕柱上的喜字,就聽一道驚喜的聲音叫道:“師弟。”

一轉身,就見是那天拉着他去見霍成雲的弟子。

那名弟子完全沒注意到冷頤然危險的神色,很是興奮的道:“師弟,這幾天照顧宗主辛苦了。”

冷頤然:“……”

他不辛苦,在安樂軒住着還胖了兩斤。

冷頤然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轉而問道:“師兄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喜袍啊,已經趕制出來了。別說,動作還挺快,這就送來了,我還以為要到婚禮前一天才能送過來。”

冷頤然看着蓋在紅綢下的喜袍,露出來的鴛鴦圖案讓他頭疼:“行,你送過去吧。”

看到這東西就想到幻境裏那坑爹的喜宴,好在現實中他不用出現在婚禮現場,接受那些賓客的祝福。

“哎師弟,你別走呀。”那弟子道:“我這還有一堆事要忙,實在抽不開身,你這不是跟宗主走得近,這就由你送過去。”

“我……”

冷頤然還沒說完,那兩套喜袍就被塞到他懷裏。

冷頤然:“……”

但凡本座用的是自己的身體,能讓你這小弟子欺負了?

冷頤然臭着臉端着喜袍去了安樂軒,幸運的是霍成雲不在。

他是怕了,霍成雲要是讓他說出對喜袍的看法,他可能真的要控制不住暴露身份也要把人掐死。

出了安樂軒,冷頤然活動了一下四肢,躺了幾天身子骨都酥了,現在也不是着急的時候,不如活動一下,再想辦法。

還有時間。

他如此安慰自己。

在宗內轉了轉,各處都有弟子在忙碌,搬東西的,爬高挂東西的,清理雜物的,修剪花草的。

冷頤然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可不想被抓去布置喜堂。

轉了一會兒,正準備找個地方坐坐,冷頤然目光忽地一凝,他看到兩名弟子,那兩人邊走邊張望,鬼鬼祟祟的,一看就不正常。

冷頤然到掩月宗也好幾日了,他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些日子見到的人都記得,可這兩人卻是生面孔。

冷頤然立刻就做出判斷,這兩人并非掩月宗弟子,而是趁亂溜進來的。

他們有什麽目的?

為了幾日後的婚禮?

那他們會不會是霍成雲想要釣的人?

冷頤然心念電轉,正欲悄悄跟上,就見旁邊指揮挂燈籠、紅綢的弟子沖那兩人招手。

“哎,你們倆過來,把堆在這裏的雜物清理一下,一會兒拉走。”

冷頤然注意到那兩人被叫住的時候,肢體陡然一僵,其後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才走過去收拾地上的雜物。

冷頤然眯起眼睛,果然不正常。他倚靠在柱邊,不着痕跡的監視着那兩人。

這一站就是大半日。

天色很快暗下來,衆人這才收拾去飯堂吃晚飯。那兩個可疑的人應是為了不被懷疑,又或是幹了半天活急需補充力量,也去了飯堂。

冷頤然放下碗筷起身,施施然跟了上去。

那兩人離開飯堂,往僻靜處走去,其中一人道:“堂堂一宗之主,怎可娶男子為妻,那個人還是大魔頭,霍成雲如此作為簡直是辱沒了掩月宗的名聲,愧對牧老宗主的在天之靈。”

從這人的話音中判斷,似是牧宗主對他們有恩,兩人不想讓霍成雲胡來,才會悄悄潛進來。

那麽他們會采取什麽行動?

冷頤然正想着,就聽先前開口的那人又道:“冷魔頭早在五年前就該被挫骨揚灰了,不想留到今日。這姓冷的死了活着都是禍害,今日我們就替□□道。”

這種程度的辱罵,冷頤然全然不放在心上。這兩人若是能在婚禮前找到他的屍身,冷頤然随便他們罵,絕不還口。

搭在牆上的□□還沒有撤,冷頤然順着□□爬上屋頂,借着高處監視那兩人的行動。

那兩人看起來笨手笨腳的,也不夠謹慎,對掩月宗內部卻很熟悉。

冷頤然暗道莫非這兩人在掩月宗內有內應?

那可真是太好了,有內應的話,找到他屍身的可能性更大。至于宗內的叛徒是何人,那就是霍成雲要操心的事了。

冷頤然伏在屋頂,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他看着那兩人并非按照傳言說的去往霍成雲居住的安樂軒,而是直奔向靈堂的方向,他的眼睛不由一亮。

對呀,他怎麽沒想到,長久放置屍體最合适的地方當然是靈堂了。

且牧老宗主德高望重,誰都不會想到霍成雲有膽量将他的屍身放在這裏,那裏簡直就是天然的保護陣。

冷頤然有些後悔,他第一天來這裏就去了靈堂祭拜,怎麽就沒多觀察觀察,白白浪費這麽長時間。

不過他的屍身也不一定就放在靈堂中,這兩人或許是覺得屍體就該在靈堂也說不定,冷頤然越想越有可能,便将期待壓到最低。

那兩人很快就潛入了靈堂,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後,兩人退出來,其中一人肩上多了一個人。

那人用白布裹着,看不清容貌。

冷頤然精神一震,随後又有些懷疑,會如此輕易就得手?

又一想,這兩人在宗內若有人相助,事情确實會簡單很多。

冷頤然的目光在牌匾上轉了一圈,掩月宗尋常弟子對他屍身的事情并不清楚,能準确指出他屍身地點的人,在掩月宗地位定然不低。

若真是這樣,這兩人如此輕易得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冷頤然這般想着,已從樓上下來往靈堂的方向走去。

不管怎樣,去看看總是沒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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