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47、
“韋師兄。”
“韋師兄晚上好。”
弟子同換防回來的韋明打招呼,韋明點點頭,徑自進了房間。
接連幾日不曾好好休息,讓韋明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疲憊,可他回房後并未躺下,而是靜坐在桌前,腦海中方才所見的薛聽寒那一截纏着白布的手臂。
并非是他多疑,只是薛聽寒自來到碧嶺城,所有人都拿他當瓷娃娃對待,粗重一些的活計從不會讓他做,他手臂上的傷是哪裏來的?
更為重要的是,薛聽寒是右臂受傷,那晚的黑袍人就是被他傷到了右臂。
這事雖然很可能是巧合,可韋明還是止不住的将兩件事聯想到一起。
韋明一直都相信自己的直覺,五年前碧嶺城那場血色婚禮,他的眼皮也是直跳,直覺有不好的事發生,後面果然應驗了。
他忽而又想到在樓溪鎮對上妖王的時候。那時霍成雲,冷頤然不在,其他同行的弟子昏迷的昏迷,重傷的重傷,皆喪失了行動能力。唯一受輕傷的人只有薛聽寒。
那妖王修為極高,韋明之前同他交手根本無法撼動分毫。
妖王為何唯獨在面對薛聽寒時,那般放松警惕,被他得手,以至于丢了性命。
現在想起那妖王死在自己手裏,韋明仍是不敢相信。
那日妖王真的是覺得勝券在握,才會如此?
雖然知道不好,可韋明還是控制不住的想,薛聽寒失蹤的那五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管是冷頤然,還是碧嶺城的人都憐憫薛聽寒親人亡故,又吃了這麽多苦,對他五年後的突然回歸沒有任何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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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薛聽寒并不像表面看起來那般無害呢?
那可是整整五年啊,足以徹底改變一個人。
只是那人若真是薛聽寒,他為什麽要殺霍成雲?
韋明拿着筆在紙上寫下自己的猜測,忽聽門外傳來“篤篤篤”的聲響。
“誰?”他精神太過集中,驟想的敲門聲讓他心下一驚,不由擡頭喝問。
“韋大哥,是我。”門外傳來薛聽寒的聲音。
韋明動作驀地一頓,薛聽寒?這麽晚了他來做什麽?沒來由的,他的眼皮跳了起來。
韋明将面前寫滿字的紙壓在最下面,起身開門。
薛聽寒站在屋外,山中月色清朗,照在他身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韋明覺得月色下的薛聽寒看起來有些邪氣。
韋明搖搖頭,将這個想法驅趕出腦海。現在一切都是猜測,如果薛聽寒是無辜的,他這番猜疑豈非十分傷人。
“這麽晚還不休息。”韋明溫和道:“找我有事?”
**
夜深人靜,女子充滿恐懼的尖叫聲響破雲霄。
冷頤然剛睡下,就被驚醒,拉開門就見一衆碧嶺城弟子蜂擁而出,他随手披了件外衫也跟了出去。
半途碰到霍成雲,顧子宇,兩人也皆是一頭霧水。
冷頤然他們趕到的時候,就見韋明被人從蓮池裏撈出來,渾身是血,氣若游絲。
池塘邊,兩名年紀不大的女修手拉手,湊在一處,似是給彼此提供支撐。
其中一人道:“藍師妹說母親留給她的玉佩丢了,我們就出來尋,沒想到,沒想到……”
沒想到就看到韋明落入水中,一道黑影一閃而過,沒了蹤影。
再看那池中的韋明,胸口大股大股的向外流着血,臉色慘白發青,一時竟難以判斷生死。
顧子宇讓人将兩個小姑娘帶回去休息,來到韋明面前,蹲下身查看他的情況。
韋明被衆人圍着,忽然指尖動了動,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醒了醒了。”
“別湊這麽近,韋師兄沒法呼吸了。”
“韋師兄,你醒了,太好了,吓死我們了。”
韋明在碧嶺城人緣極好,見他醒來,衆師弟妹開始抹眼淚。
那兩名目睹了現場的小姑娘年紀太小,受到驚吓也沒看清行兇的是何人,現在見韋明醒過來,有人着急問道:“韋師兄,是什麽人敢傷你?是不是上次襲擊霍宗主的那家夥?你安心養傷,我們一定替你報仇。”
聽了這話,韋明掙紮着要做起身,可他傷的太重了,這細微的動作就讓他額上冷汗又出了一層。
“韋師兄,你別動了。”有弟子道:“宗主在這裏,今日這傷你不會白受的。”
韋明搖搖頭,他極緩慢的轉動頭部,然後顫巍巍地擡手指向顧子宇身後的冷頤然。
他張着嘴巴,極力想要說些什麽,可出口的卻是氣音。這讓他有些着急,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
他這模樣看起來,倒像是想和冷頤然拼命一樣。
有弟子小聲說:“韋師兄這是什麽意思,難道是冷……”後面的話沒敢說出來。
跟着過來的李/鵬影不樂意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啊,可不能平白冤枉人。”
見衆人不明白自己的意思,韋明神色間更焦急了,這讓他好不容易止住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忽然,他像是終于耗盡了全部的力氣,頭一歪,沒了動靜。
這可吓壞了衆人,顧子宇探手在韋明頸項試了一下,說:“昏過去了,把他擡到房中。”
衆人七手八腳的将韋明擡進了屋。
所有人都看的出來韋明的情況不容樂觀,他方才的清明只是撐着最後一口氣。
可他到底是想表達什麽?
弟子們懷疑的目光投落到冷頤然身上,冷頤然像是沒有感覺到,尋了個位置在外面等結果。
過了一會兒,薛聽寒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他衣衫散亂,顯然剛起床。
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薛聽寒走到冷頤然面前,說:“大師兄,韋大哥他怎麽樣了?”
“你怎麽過來了?”冷頤然皺眉道:“這麽晚,也不知道多穿點。”
“外面亂糟糟的,我睡不着。”薛聽寒攏了攏衣襟,低聲道:“一出門就聽說韋大哥出事了,是那天襲擊霍大哥的人嗎?”
說完還看了一眼冷頤然身旁的霍成雲。
冷頤然道:“或許吧,不過具體情況還是要等他醒來再說。”
薛聽寒便不說話了,他再次将目光投到緊閉的房門上,眼底壓抑着愧疚與自責,很快,他強行将目光移開了。
前有霍成雲被暗殺,後有韋明傷重瀕死,一時間碧嶺城內人心惶惶。
霍成雲的事衆人不說什麽,韋明這事實在蹊跷,沒人知道兇手跟那日的是不是一個人。
所有人都在想韋明昏迷前的反應,對冷頤然的懷疑也越來越多。
他們已經嚴加防守,那傷了韋明的人是從何處潛入的?
眼下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人就隐藏在城內,就在他們身邊。
李/鵬影早已把冷頤然納為自己人,感受到那些投在冷頤然身上不信任的目光,很是氣憤,他對霍成雲道:“宗主,要不咱們帶冷尊主回家去吧,不在這裏受這群人的鳥氣。”
霍成雲淡定的飲着茶,冷頤然從外面進來,聞言挑眉道:“誰跟你們是一家。”
李/鵬影苦兮兮地道:“冷尊主,你這話說的可太傷人了。”
注意到守在門外的兩名碧嶺城弟子,這兩人好像是跟着冷頤然過來的。
“他們是誰?”□□影道:“這裏的安全不用他們。”
冷頤然往外看了一眼:“不必管他們。”
“怎麽能不管呢。”李/鵬影道:“他們分明是在監視咱們,這委屈咱們可不受。”
說完就要去門外趕人,冷頤然叫住他:“眼下除了等韋明醒來,我們也做不了什麽,他們願意看着就看着吧。”
“可是……”
“去給我找幾本書來解解悶。”冷頤然吩咐道。
李/鵬影看了霍成雲一眼,見他沒說什麽,點點頭,去了。
本着讓碧嶺城弟子安心的原則,冷頤然十分自覺的把自己關在了院子裏,過起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
第二天,霍成雲就搬到了他的小院,說是一同來的,也要一起“禁足。”
霍成雲不是薛聽寒,那麽聽他的話,冷頤然趕了幾次,也就放棄了。
這日午後,溫暖的陽光灑落進來,冷頤然躺在樹下的長椅上看話本,霍成雲在旁邊閉目調息。
冷頤然看着看着就跑了神,目光落在身旁的霍成雲身上。
細碎的陽光被枝葉切割,落在霍成雲俊美無俦的面容上,很是賞心悅目。
冷頤然欣賞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我聽說你是牧宗主撿回來的。在何處撿的?”
霍成雲睜開眼睛看過來。
“看什麽?我又不是嘲笑你,我也是師尊師母撿的,當時大雪紛飛,我在路邊差點凍死。”冷頤然提起年少時的遭遇,悠悠嘆了口氣。
霍成雲沉默了一會兒,說:“記不得了,好像是在一處山林中,我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師尊,他把我帶了回去。”
冷頤然不信,這種事怎麽可能不記得。就聽霍成雲接着道:“依稀記得,那也是個冬日。”
那時地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牧老宗主将小小的孩子裹在懷中,一步一步走着。
耳邊是咯吱咯吱踏雪而行的聲音,小小的孩童感受着從老人身上傳來的溫度。
那麽暖。
霍成雲記得自己像是伸出手抱緊了老人,老人家感覺到了,停下來低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以後,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老人和藹的說,“你願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