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49、
薛昕若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女,歲月帶走了她身上的喧嚣與浮躁,此時的她眉目沉婉,更加成熟美麗。
她被來歷不明之人擒住,又見追過來的顧子宇滿臉驚惶,竟還能柔聲安慰道:“子宇,我沒事,你別怕。”
顧子宇怎麽可能不怕,這是他好不容易從死神手中搶回來的愛人,怎麽可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再次出現意外。
黑袍人在見到薛昕若的面容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薛昕若自小就是有魄力的女子,她明顯察覺到了身後之人的異樣,向顧子宇遞了個眼色,竟是反手朝身後之人襲去。
冷頤然心髒幾乎要從口中跳出來,他來不及想薛昕若活着為什麽不告訴他,只是不想薛昕若有危險。
冷頤然身影一動,就要上前,比他更快的是顧子宇,顧子宇的身影幾乎是化為一道迅影,眨眼間就來到黑袍人面前。
黑袍人總算回過神來,擡手去擋,卻又像是有些顧慮,鉗制薛昕若的手也松了力。
顧子宇眉眼含霜,卻并非想拿下黑袍人,他首要做的是保護薛昕若的安全。
倒是薛昕若被顧子宇摟入懷裏帶離之前,擡手掀開了黑袍人的兜帽。
顧子宇無暇去管黑袍人,摟着妻子來到安全處,後怕的檢查她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薛昕若柔聲說。
兩人這才将目光轉向黑袍人。
那黑袍人兜帽被乍然揭開,下意識擡手擋住臉部,可還是晚了一步,房中湧入的弟子已經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被衆人捧在手心裏生怕累着餓着,十分照顧的薛聽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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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滿是倒吸冷氣的聲音,充滿了不可置信。
“怎麽是他!”
“為什麽!”
“怎麽會這樣。”
最初的震驚和迷茫過後,憤怒充斥了碧嶺城弟子的心頭。
“韋師兄當日在樓溪鎮拼死護着你,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
“上次襲擊霍宗主的也是你吧。”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韋師兄有什麽對不住你的!”
“不要跟他廢話,今日我們就要替韋師兄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恩将仇報的東西。”
“……”
房間內燭火晃動,吵嚷聲一片,冷頤然卻覺得那些嘈雜的聲音并沒有進入自己的耳中,他看看薛昕若,又看向不遠處僵硬的薛聽寒,只覺頭腦一片混亂。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薛聽寒是他看着長大的,分明是個善良正直的孩子,為什麽他會做出這樣的事。
一只手搭在冷頤然的肩頭,似是安撫。冷頤然轉頭,就見霍成雲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身側,他看着自己,眼底寫滿擔憂。
冷頤然用力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眼神已不再迷茫,變得堅毅起來,他道:“我沒事。”
薛昕若低聲跟顧子宇說了兩句什麽,顧子宇遲疑了一下,松開了拉着薛昕若的手。
薛昕若向薛聽寒所在的位置走了兩步,碧嶺城的弟子很是緊張,甚至有人将手按在了劍柄上,生怕薛聽寒忽然發難。
薛昕若喚道:“聽寒。”
本以為天人永隔的親人再次活蹦亂跳的出現在眼前,這該是多麽慶幸的事,可薛聽寒卻像是受到驚吓般猛地後退一大步。
他滿面是淚,近乎貪婪的看着薛昕若:“姐姐……”
只說了兩個字,已是泣不成聲。
薛昕若同樣滿面淚痕,她問:“你為什麽這麽做?”
冷頤然,薛聽寒來到碧嶺城的這段日子發生的事,顧子宇都同她說過,若非親眼所見,他真的不信自己善良天真的弟弟會做出這種事。
薛聽寒痛苦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姐姐……”
薛聽寒跟薛昕若是龍鳳胎,嚴格說起來,不過是一個早點出來,兩人的年齡是一樣的。
只是薛聽寒生下來身體就不好,薛昕若就将他看成小孩子,自小捧在手心裏,十分照顧。
現在見弟弟如此痛苦,便覺是不是有苦衷。
她穩了穩心神,道:“聽寒,你失蹤的這五年到底在什麽地方,又做什麽去了?”
薛聽寒絕不可能是一下子變成這樣的,他閉口不提的那五年,肯定發生了什麽。
“我……”
薛聽寒剛說了一個字,面上悲傷、悔恨的神色忽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傲慢和陰冷。
他活動了一下肩頸,說:“這久別重逢的戲碼,要演到什麽時候,本座都看的膩味了。”
房間內所有人俱是一愣,薛昕若錯愕道:“聽寒……”
冷頤然,顧子宇上前将薛昕若護在身後。
有弟子道:“薛聽寒,你別以為裝瘋賣傻這件事就這麽了了,今天你別想從這裏走出去。”
“薛聽寒”眼睛危險的一眯,五指成爪朝開口的那名弟子一抓。
那人忽然倒在地上,四肢抽搐着,連聲音都發不出來,旁邊弟子一檢查,發現他竟已七竅流血而亡。
在碧嶺城的地盤,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殺人,這薛聽寒簡直嚣張到了極點。
碧嶺城的弟子怒不可遏,原本繃緊的那道弦終于斷了,一場惡鬥不可避免。
血腥味讓“薛聽寒”興奮的眯起了眼睛,他舔了舔嘴唇,笑道:“好,今日就放肆的殺一場。”
然而下一刻,放了狠話的“薛聽寒”竟是縱身跳窗,逃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的人懵然站着,直過了好幾息才反應過來:“追!”
**
薛聽寒一路奔逃,最後藏身在一處隐蔽的山洞中。
他整個人縮在角落,狼狽的猶如喪家之犬,一動不動,如同死去一般。可若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身體控制不住的在細細顫抖着。
姐姐還活着,還活着!
這個念頭充斥着薛聽寒的腦海,他在這世上的親人不僅剩冷頤然,還有薛昕若。
他并不是那麽孤獨。
如果……如果他們能丢下所有煩惱生活在一起,他有大師兄,有姐姐,姐夫。再過幾年,說不定姐姐跟姐夫會有寶寶,那時候他就做舅舅了。
他可以帶着外甥四處玩耍,給他買許多許多玩具,逗他開心。
這樣美好的生活,讓薛聽寒忍不住笑起來。他面上淚痕、鼻涕未幹,看起來真是又可憐又滑稽。
陰測測的聲音戳穿了他的幻想:“薛昕若活着,你就覺得自己能回到過去了?你可別忘了,鳳玄派數百條人命……”
“你住口!”薛聽寒勃然大怒,鳳玄派對他來說就像是某種禁忌,絕不能提。
他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喪家犬,卻又不能将欺負他的人怎麽樣。
“你是故意的。”良久,薛聽寒充滿憤恨地道:“你明明可以……”
“我為什麽要阻止你?”薛聽寒換上惡意的面孔,尖銳的笑起來:“我本來就是一個惡人啊。陪你玩了這麽久乖乖師弟游戲,早已厭倦了。”
聽出他話語中的血腥味,薛聽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你明明答應過我……”
“是你婦人之仁沒有抓住機會。”“薛聽寒”道:“若非情況緊急,本座當初也不會挑了你這個窩囊廢。”
薛聽寒攥緊了拳頭,口中嘗到了血腥味,他一字一頓道:“我絕不會讓你傷害他們。你若是敢……”
“你待如何?”
“那我們就同歸于盡。”這句話脫口而出,薛聽寒自己都愣了愣,随後他像是從這孤注一擲的話語中尋到了某種勇氣,站起身道:“我要去找姐姐和大師兄,跟他們說清楚,我……”
然而他才走出兩步,一股黑霧就纏上了他。
薛聽寒摔倒在地,額上爬滿了冷汗,想要慘叫可極致的疼痛讓他發不出聲音來。
“本座是太過慣着你了,讓你覺得憑你也敢威脅本座。”黑氣蔓延開來,映着黑黢黢的山洞,顯得十分滲人。
“就是被譽為最可能登上仙途的林鐘都不能将本座如何,就憑你,不自量力。”
“啊——”
薛聽寒發出一聲混不似人的慘叫,黑霧徹底将他包裹其中,不知過了多久,薛聽寒沒了聲息。
黑霧散盡,“薛聽寒”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拍去身上的塵土,唇邊帶着一抹輕笑。
這段日子他放任薛聽寒做自己想做的事,就是為了養精蓄銳,有足夠的力量奪取這具身體的控制權。
現在他終于趁着薛聽寒心神不定時,成功了。
“薛聽寒”走出山洞,深吸了一口晚間略帶涼意的空氣,他選了個方向,大笑兩聲,大步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