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铿——”
夏雲逸傻傻地看着頭上的樹枝被封霜劈成兩截 , 然後看着封霜甩出一個劍花将劍收好：
“封霜。”
“嗯。”
封霜低頭，與夏雲逸對視，他看着夏雲逸眼裏倒映出他的身影，眼瞳澄淨，又一瞬間，封霜竟然覺得這種場景與上一世重合。
“都燃起來了。”
夏雲逸開始默默地流淚，他可憐兮兮地拉着封霜的衣角, 語無倫次，
“我出來就看見這樣了，主人不出來了。”
在這種情況下, 夏雲逸對沈無涯的稱呼不自覺地變成了很久以前的那個稱呼。
封霜擡眼看了一眼正在燃燒的樹木，試圖将夏雲逸拉起來：
“跟我走吧。”
“走？去哪裏？”
夏雲逸一邊哭，一邊發出古怪的笑聲，看上去已經有點神經質了,
“我是他做的傀儡啊，要是他死了, 我也會死啊。”
正拉住夏雲逸手的封霜一愣，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幹什麽。
“封霜，上輩子的事情你記得多少？”夏雲逸見封霜不說話，忽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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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 封霜回道。
“是嗎？” 夏雲逸喃喃了一句, 依舊蹲在原地，垂下眼眸，不去看封霜的表情。
之後，兩人互相都不說話, 此時的場景有些許尴尬，巨大的樹木依舊在燃燒着，發出“哔啵”的爆裂聲。
“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沈無涯的聲音忽然響起。
聽到熟悉的聲音，夏雲逸一愣，随後簡直高興得快瘋了，他擡眼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卻在擡頭的一瞬間，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
沈無涯的确出來了，但是是以靈體出現的。
他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并且随着樹木的燃燒慢慢變得越發模糊不清，在将兩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後，沈無涯沖封霜露出一個不滿的神情：
“怎麽又是你？”
封霜冷冷地回道：“因為我擔心夏雲逸。”
許久不見，在這緊急關頭，兩人又陷入了互怼模式。
夏雲逸可顧不得兩人互相看不順眼，他像是一只小貓一樣，小心翼翼地走到沈無涯的靈體面前，試着觸摸了一下，結果卻見自己的手穿過了沈無涯的靈體，頓時又有些難過。
或許是因為一半的心髒給了夏雲逸，沈無涯在夏雲逸感到難過的時候，忽然有所感應，他的神色緩和下來，溫柔的注視着面前的傀儡：
“這次要換你等我了。”
可這次怎麽等啊？
夏雲逸想要問沈無涯，但是又不敢将這個問題問出來，只能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可憐兮兮的。
“我的本體快死了。” 沈無涯明白夏雲逸是不會自主離開的，于是朝一邊的封霜說，“我知道你關心夏雲逸，這樣吧，幫我一個忙，等會兒不論發生什麽，請帶雲逸離開。”
“不行！”
“好。”封霜不顧夏雲逸的反對，對沈無涯迅速回道，“不用你說。”
然後，在一靈體和一道長的注視下，夏雲逸默默地抽出了自己的刀。
封霜見夏雲逸抽出刀，以為他要反抗，于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将自己的靈劍抽出，勸道：
“你……”
然而沒等封霜将話說完，就見夏雲逸猛地朝自己沖過來，正當封霜以為夏雲逸實在報複自己的時候，卻沒料到自己的肩上一重——
等封霜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來時，看見夏雲逸越過了他的頭頂，一刀擋掉了一個超他的脊背射過來的綠色光箭。
在夏雲逸在封霜背後落地後，那邊沈無涯朝不遠處望去，冷哼一聲：
“雲岩。”
“嗨呀，被發現了。”
雲岩笑眯眯地從隐秘處顯現出自己的身影，他緩緩朝這邊走過來，最後在邊緣處站穩，裝模作樣地手搭涼棚朝正在燃燒的樹木看去：
“這裏真的好壯觀。”
到這個時候，樹冠已經燃燒的差不多了，火焰開始逐漸吞噬樹幹，綠色的火星在藥園裏漫天飛舞，帶走沈無涯的生機。
可另雲岩感到一絲不舒服的是，就算是本體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沈無涯作為一個靈體出現，即使脆弱的要死，但他臉上并無多少表情，就像是那個快要魂飛魄散的人不是他一樣。
銀鱗龍角樹都是這樣嗎？
雲岩忽然回憶起千年以前，在九秋的本體被他焚燒的時候，九秋也好像沈無涯這麽冷靜。在一片火海裏，明明都是個靈體了，那冷靜到淡漠的表情讓他害怕。
明明應該是他贏了的，為什麽他會害怕？！
雲岩不自主地摸了摸口袋裏的木偶人。小木偶人因為九秋的沉睡沒有動靜，更加不可能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事，這讓雲岩稍微安下心，害怕的情緒被雲岩強行按壓下去。
“九秋複活了嗎？”
沈無涯忽然問道。
“九秋”這個名字從別人嘴裏說出來，自己再次聽到的感受，與自己的自言自語完全不一樣，雲岩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額上漸漸沁出冷汗。
這一切都是條件反射，雲岩并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這樣，他強裝鎮定，回道：
“他好好的。”
“看你的反應，并不像是九秋複活了。”
沈無涯毫不留情地戳破雲岩的謊言，問，
“看着我死于與九秋一樣的死法，心中很痛快？”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面對沈無涯的冷嘲熱諷，不知道戳中了雲岩那裏，雲岩忽然瘋了一樣，說的話颠三倒四，“我沒想過殺掉九秋的……我只是想要自由，我……不對不對。”
雲岩忽然扭頭，注視着夏雲逸，他沖夏雲逸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看樣子他想盡量表現出自己溫柔的一面，然而他因為太過激動，樣貌變得猙獰：
“雲逸，哥哥幫你殺掉了沈無涯，你應該高興才對……你自由了，不是嗎？來，快跟哥哥走。”
夏雲逸被吓了一跳，他默默地後退了幾步，挪到沈無涯旁邊，回絕道：
“不。”
“跟我走啊！一直當一個提線木偶好嗎？我在幫你把系在你身上的線剪斷啊。”
雲岩捂住自己的臉，表情越發猙獰，
“你怎麽就不懂呢？！”
“首先，我不是提線木偶，因為我能自主把沈無涯氣個半死。” 夏雲逸冷靜地回答道。
沈無涯：“……”
這點他沒法反駁。
“其次，如果真如你所說，你為什麽會這麽後悔殺掉九秋？”
夏雲逸繼續質問道，同時試圖抓住身邊的靈體，然而還是撲了一個空。夏雲逸扭頭，看着身邊的靈體，露出一個傷心的表情。
沈無涯此時只剩下一個淡淡的輪廓，他伸出手，虛虛地放在夏雲逸的臉上摸了摸，似乎這樣就能安撫好夏雲逸。
兩個人的互動，在火海裏顯得格外的刺眼。
雲岩看着這一幕，雖然明知道沈無涯即将消散，可他還是遏制不住內心的嫉妒，瘋了一般，什麽都不管不顧地沖上來。
“來了！”
沈無涯眼神一厲，将夏雲逸猛地一推，推到封霜懷裏，随後用盡最後的力氣，召喚出無數的藤蔓，将如同炮彈一樣沖過來的雲岩包裹住，然後墜入火海。
“沈無涯——”
夏雲逸眼睜睜地看着沈無涯的靈體在用完這一招後完全消失不見，目眦欲裂，正想掙脫封霜時，忽然脖子上一疼，随後意識陷入了黑暗。
封霜扶着昏迷的夏雲逸，幾個起跳，跳離了那塊地方，等他離開後，那個巨大的樹木轟然倒塌，連同雲岩，一起消失在封霜的視線裏。
“造孽。”
封霜老氣橫秋地嘆道，然後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小人偶。
這個人偶是從雲岩懷裏掉落的，不知道為什麽，他撿到了。直覺告訴他，這個小人偶并不簡單。
可眼下還有更不簡單的事。
封霜憂慮地看着他腳下昏迷不醒的夏雲逸，雖然沈無涯的消失夏雲逸是看在眼裏的，但封霜不知道夏雲逸醒過來後，究竟會是怎麽樣的反應。
……
白主任最近有點忙得心力交瘁，之前的忘川水還沒過去多久，藥園就被靈火付之一炬，且不要提九華大學裏損失了多少奇珍異草，沈無涯就此消散，更讓白主任擔心的，是被封霜救出來的夏雲逸。
雖然早就知道夏雲逸這孩子與常人不同，但他作為幸存者活下來時，白主任還是極其吃驚的——
還有某個明宇大學的大師兄寸步不離。
夏雲逸在昏迷三天後才醒來，本來所有人都會以為夏雲逸會因為沈無涯的死亡而悲傷或者因為這次大火而害怕時，夏雲逸卻表現得冷靜的可怕。
他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在傷好後（雖然好像也沒什麽傷口），去了沈無涯的辦公室，熟門熟路地摸出沈無涯的所有東西，開始沒日沒夜地研究。
要知道沈無涯之前的筆記為了保密，他都是用的早就失傳了的上古文字啊，可夏雲逸還是在看，并且好像看懂了。
所有人都以為夏雲逸瘋了，包括封霜，封霜曾在白主任的示意下偷偷試探夏雲逸，結果沒想到夏雲逸對他露出一個小酒窩，笑着說：
“他沒死哦~~不過，我現在得先清除障礙。”
“可沈無涯本體都已經沒了，怎麽可能不會死呢？”
封霜忍不住辯駁道，試着将夏雲逸拉出沈無涯的辦公室，
“你不要在陷入你的幻想裏了！”
“什麽幻想？”
夏雲逸不耐煩地甩開封霜的手，在封霜試圖繼續上前的時候，他忽然殺氣四溢地對封霜一瞥，“別逼我殺你。”
封霜：“……”
“我真的沒事，還很好。”
夏雲逸渾身的殺氣沸騰起來，在同封霜說出這句話後，他緩緩地轉過頭，看向辦公室的門口，冷笑道，
“白主任，不要太擔心我了。”
正在偷聽的白主任：“……”
不愧是沈無涯的助理，兩人飚殺氣的模樣簡直是一個模子裏翻出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