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在她還很小，很小，小到還是個小嬰兒，因為無法接受穿越了的事實，而整天昏睡的時候，她總是做夢。
夢裏是一片植物的海洋——深深淺淺的綠，偶爾摻雜着紫紅、鵝黃、淡白、淺青……
嬰兒的她不想理會任何人，任何事物，在植物的包圍中顧自睡着覺。
卻有人穿過重重的植物包圍，走了過來，把她抱在懷裏。
比世界上任何事物都要動聽美妙的聲音，用好像講故事一樣的語調，輕輕地訴說着周圍那些植物的模樣、性情、長處、短處……
即使唯一的聽衆依然保持睡着的樣子，那個聲音也依然不疾不徐地說着，那株草是什麽，它來自哪裏，它有什麽用，和它有關的魂獸……
方以唯從來都不知道，這個嬰兒的身體居然能有這樣的本能——即使本身意願并不想聽，甚至意識完全沉于更深的睡眠裏，身體卻忠實地将聽到的一切都記憶下，存儲在頭腦中。
當再一次見到的時候，就像塵封的箱子被打開一樣，所有的知識，再一次重見天日。
在進入叢林之後冒出來的那些陌生的知識，并不是什麽來歷不明的東西……那是嬰兒時的她半睡半醒間，曾經聽過的內容。
之後，又是什麽時候起，那個夢，消失了？
方以唯捂着頭，默默回憶，沒發現自己被阿西爾拉着離開了那個水下地穴。
梅花喵和可拉貝爾對視一眼，習慣了自家主人神游時幾乎完全無視外物的個性，很是人性化地嘆了口氣，跟了上去。
地穴還有另外一個出口，通往地面，而不是湖底，阿西爾帶着方以唯通過這條路，回到地面上。
出來的地方離湖不是很遠，從樹與樹的間隙裏，可以看到湖面幽藍冰冷的光。
“啊，天黑了，不好走了呢……”阿西爾看看天色，嘀咕了一句。
沒有方以唯帶着，他還真不敢随便亂走。一個人的時候無所謂，自己闖的禍，跪着也要頂下來，可如果不止自己一個人的話，就要三思而後行了——再遇到條雙翼響尾蛇就好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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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餓了，空間袋裏的幹糧倒是還有，但是已經啃了兩天硬邦邦面餅的阿西爾實在不想吃那玩意——雖然頂餓，而且用的材料好可以充分補充體能和魂力，但是……
自己出來的時候，空間袋是姐姐給整理的。
他的親姐喂……給你弟弟準備這種東西，真的好嗎？
阿西爾覺得那玩意根本不該出現在三餐食譜裏，更應該出現在鐵餅運動員手裏才對。
盯着空間袋看了三秒，阿西爾果斷合上，狩獵走起！
反正小六能噴火，他就不信抓個魂獸烤烤的味道能比那面餅更差！
方以唯回過神來的時候，正看到阿西爾對着被狐火烤成焦炭的不明物發呆。
六尾赤狐無辜地看着自己的主人。
感覺到投射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阿西爾看了過來，眼睛一亮：“啊，小唯唯你終于回過神來了！現在就用精神力煉化激活那塊靈魂原石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傳世級的魂寵呢！”他興致勃勃道。
看他的樣子，要不是因為屬性不和，估計會親自上手。
方以唯看着手心裏的魂石，手掌一翻，魂石從手中消失。
“開始煉化了嗎？傳世級魂寵好煉化嗎？精神力不夠的話我這有補充精神力的藥劑你等等我找找看！”阿西爾簡直比他自己煉化還要開心，一個勁地唠叨，翻自己的空間包。
“沒煉化，等回去了再說……”方以唯制止了他掏藥劑的動作，打量四周。
之前還凍得人發抖，現在溫度已經開始回升了，剛好是人體的适感溫度。
方以唯看着被小花從水下洞穴裏帶出來的冰晶簇，它們開始融化了——那些并不是水晶，而是由水凝結成的冰。
她發了會呆，低頭看向腳邊的六尾赤狐。
一反之前進洞穴時極度焦躁的模樣，現在的六尾赤狐看起來似乎恨不得在這裏打個滾。
阿西爾看看腳邊的六尾赤狐，又看看好像在想什麽的方以唯，問：“怎麽了？”
方以唯總覺得自己好像漏了什麽，但是一時又想不起來，最後搖了搖頭：“……沒事，先弄點吃的吧。”
她看着不遠處一叢雪白的小圓蘑菇，說。
湖裏有魚，因為冰霜使徒的關系，這個不知名的大湖裏的魚幾乎都把抗性點在了抗冰上，導致它們對于火系幾乎毫無抵抗能力——阿西爾的六尾赤狐一口狐火噴上去，何止是效果拔群！
白色的魚身頓時就成焦炭了好嗎！
抽了抽嘴角，方以唯把那倆搗蛋的轟走去禍害草兔，自己摸出根釣竿，開始釣魚。
沒有人來搗亂，方以唯很快吊到了一條兩米多長的大魚，然而她的力氣不夠，直接被掙脫魚線逃脫了。
方以唯并不氣餒，有可拉貝爾在旁邊釋放精神力引餌，對超能系技能基本無抗性的大魚就會蠢蠢上鈎。
等了片刻，她又吊起了一條足有三米長的大魚。
這次在一邊嚴肅備戰的小花及時出手，直接将大魚拍飛到岸上。
到了岸上的魚就是案板上的貨色，梅花喵流着口水拍暈這條大魚，然後在方以唯的指揮下，破開大魚肚子，清理腮囊內髒。
可拉貝爾在旁邊貼心地用念力運輸清水，幫忙清洗。
提着幾只草兔回來的阿西爾看看那邊居家小能手型魂寵，再看看自家抓個兔子都給臉色看的六尾赤狐，感受到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吃晚飯的時候，這種感受更深了。
“為什麽小六吃得比我還好！魚湯和兔肉都是他們的！我就吃個蘑菇湯！？”聞着那頭魚湯誘人的香氣，阿西爾幾乎是淚眼汪汪朝着淡定喝湯的女孩哭訴。
方以唯沉默了一下：“……你要搶魂寵的飯嗎？”這和跟自家狗狗搶狗糧吃有什麽區別！？
“魂寵吃的和我們吃的有什麽區別！當然可以一起吃！”阿西爾理直氣壯道，“尤其是作為禦魂師，本身也是需要魂能補充的！從食物中汲取是最好的補充和滋養方式，不是嗎？”
一直都把魂能食物和普通食物分開看待的方以唯：“……”
……等下，似乎聽老玩家提起過，曾經的某個年代裏，玩家角色也是能夠使用魂能食物的。
後來，好像因為搶自家魂寵食物的吃貨太多了，于是策劃改了設定……
想起這可以稱之為隐秘事件的方以唯無力地擺了擺手，示意阿西爾随意。
半小時後，頂着張差點被兩個魂寵聯手毀掉的帥臉，阿西爾愉快地倒在草地上。
果然，肉才是王道！
東西已經收拾好了，方以唯在草地上靜坐了一會，抹掉額角的汗，皺眉：“……你覺得不覺得，有點悶熱了？”
阿西爾疑惑了：“夏天啊，很正常。”
在十域的時候比這會兒更熱呢。
“可我們現在是在叢林裏，叢林的晚上平時沒這麽熱。”
“因為之前有那只魂寵在吧？”阿西爾不以為然道，“魂寵孕育的時候會洩露本身的屬性力量，所以之前晚上才這麽冷。”
方以唯沉默了。
過了一兩秒，她忽然站了起來，朝水下洞穴那邊跑。
“小唯……小唯你去哪裏！”阿西爾目瞪口呆，忙跟上。
方以唯跑得很快，阿西爾雖然輕易追上了，但是看她的臉色，他乖乖地沒有說話。
直到兩人回到地底洞穴裏，方以唯一句話不說就開始到處查看，好像在找什麽東西，他終于沒忍住，又一次問出口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傳世級魂寵，很強大吧？”方以唯不答反問。
阿西爾疑惑地點點頭。
當然強大，橙色的等級就代表了它們只要努力，不放松，不死，終有一天可以成為頂級的九星魂寵。
“我記得，強大的魂寵在出生時，自身屬性會影響到周圍的環境，是嗎？”
“對啊，這不是中學內容嗎？”阿西爾不解道。
方以唯走到這個水晶山洞的中央，張開雙手，問：“你覺得，這麽點結晶範圍，加一個只被冰封了湖底的大湖，是一個橙色的傳世級魂寵即将誕生時，會影響到的範圍嗎？”她輕聲道，“冰霜使徒，傳說中冰之至尊級魂寵，它的降生，就這麽點小打小鬧的範圍？就算是紫級水系魂寵的降生，帶來的動靜也比它大吧？”
阿西爾眉頭緊鎖，苦苦思索。他沒見過傳世級魂寵的降生，但是看過紫級的。
他入學的時候，聯盟中央學府裏一朵霸王花的後代在孕育中——整整半年時間，聯盟中央學府占地面積驚人的校址，有一半都被籠罩在霸王花的甜味氣息裏，老師學生紛紛被逼得天天練習如何抵抗甜味氣息幾乎到了本能的地步。
半年後，那顆靈魂原石上顯露出一只稀有級小魂寵的模樣。
僅僅只是紫級魂寵的誕生，就影響了那麽大的範圍——而聯盟中央學府的占地面積，遠遠大于整個尼克爾叢林。
阿西爾意識到了不對：
怎麽想，這只冰霜使徒的誕生，都不該這麽平淡啊！
“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小唯？小唯？”阿西爾把手伸到好像在發呆的女孩面前，晃了晃，拉回了後者的注意力，“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以前被我當成故事的一個……故事。”方以唯看着就差滾地撒歡的六尾赤狐，慢慢地說道。
游戲裏曾經有人傳言，尼克爾森林之所以會變成沙漠，是因為有人抓走了森林深處的某只魂寵。
失去了魂寵力量保護的森林慢慢枯萎，太陽炙烤着這裏的一切，森林退化成了荒漠，湖泊變成了盆地。
如果，那是真的呢？
如果，是因為失去了冰霜使徒的冰雪力量，所以這裏變成了沙漠……
“阿西爾，你覺得，冰霜使徒的誕生，該是什麽樣的？”方以唯問。
“魂寵在孕育過程中，會把屬于自己的屬性力量激發到極致……冰霜使徒的話，”阿西爾想了想，道，“那應該是冰封千裏的樣子吧？”
“可這裏卻沒有出現那樣的景色。”方以唯朝剛剛拿到冰霜使徒的方向走去，“本來該是一個冰雪世界，現在卻成了一片溫度适宜的森林……”
方以唯很擅長收集資料，在進入尼克爾森林前，她就去了城裏的圖書館，借閱了尼克爾城及附加森林的相關歷史資料。
本來是為了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夠幫助她更好地了解周邊叢林的舉動，現在卻成了一個非常強力的佐證。
“你知道嗎？尼克爾城從建城以來，就一直都是平衡的天氣，有春夏秋冬，有冷有熱，不會太極端，很平穩。”方以唯喚來撒歡跑的梅花喵，示意它挖開剛剛封存着冰霜使徒的冰柱下面的凍土，“但是這裏卻孕育着一個冰霜使徒，那樣平穩的天氣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小花毫不猶豫地亮出小嫩爪，撲了上去。
表面還是堪比鋼鐵硬度的凍土，等小花越挖越深，下面的土質也越來越軟。
同時，阿西爾敏銳地感覺到，那下面，有一種親切的力量，在召喚他。
難道……
想到那個可能，他的心髒頓時就漏跳了一拍。
“能夠壓住千裏冰封的力量的……只能是同等級的力量。”
小花的動作忽然停下，它扒拉開周圍的土壤，讓開。
讓它停下手的東西的真容，就這麽暴露在兩人眼裏。
小小的，嬰兒拳頭那麽點大的魂石，和之前的冰霜使徒的幾乎沒兩樣。
唯一不同的就是，上面用淺淺的橙色線條勾勒出的，是另外一幅模樣。
方以唯看着呼吸都急促起來、卻依然克制着自己不沖上去的阿西爾，笑了。
叫回小花，側身，讓開。
“傳世級火系魂寵，熾焰領主，按照屬性分的标志，它是你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