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亡國将軍9
“頭兒， 這雞子甚妙！香酥勁到，我還從未知曉雞子可以做得這樣香哩！老五，你要記在心裏，等我們離開此處後也這樣做！”少年埋頭往嘴裏狼吞虎咽， 含糊不清道。
老五嗯嗯啊啊點頭， 頗有些有些遺憾，“若是能讓我看到， 我定準兒能做出來， 可惜人家不讓我看……”
老大看着之前信誓旦旦說飯裏有毒，不肯吃一口， 如今就差舔盆的小弟們， 心裏不停安慰自己， 沒關系，他早就習慣了他們的不靠譜不是嗎？習慣個錘子啊習慣！
之前寧肯餓死也不吃一口的骨氣呢？
“頭兒， 你莫不是無甚食欲？”已經吃完自己那份的少年，将目光放在老大碗裏，大有只要他開口，就立馬奪過的架勢。
少年話剛落， 所有人的目光都虎視眈眈地盯着老大，若不是他們還記着他是老大，恐怕早已如同老五一樣，被其他人已各種理由和借口夾走他的菜。
老大：“……”
“吃吃吃，成日就只想着吃！”老大一邊惡狠狠說道，一邊往嘴裏扒拉了一口菜，讓其他小弟們失望不已。
老大正吃着， 突然船身一陣搖晃， 飯菜跌落了一地。
只見船艙外烏雲密布， 天色宛如晝夜一般，電閃雷鳴狂風大作。
“糟了，黑雨要來了！”老大抱住床腳固定自己不被随着船身移動，但也不太好受。
“嗚嗚之前我們吃的是送行飯嗎？”少年滿臉沮喪。
“都呆在船內莫要走動！”船艙外傳來了士兵們的聲音。
很快，密集的雨水傾盆而落，雨水混着海水拍打在船身上，發出吱吱呀呀聲音，萦繞在衆人心弦揮之不去。
老大走到門口打開半邊門，将頭探到外邊，試圖看清海上的情況。
“你們留在這兒，我出去一趟。”老大說完，磕磕絆絆，連爬帶滾地摸索到甲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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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體甲板上人來人往，有在放下船帆防止被風吹折，有正在檢查各處設施，還有在加固船上或許，防止被浸泡海水，或因碰撞而毀壞的貨物。
管代不經庡意回頭一瞧，便看到了未穿統一服飾，鶴立雞群的昔日海宼老大，當即板着臉對他喝道：“胡鬧！快回去！”
由于風雨聲太大，老大張了張嘴說話，聲音卻消失在風雨中，他只能急躁地連比帶劃，指了指海，又指了指船，嘴發着‘peng’的模拟口型。
突然一陣大浪襲來，無情地撲打在甲板上，将一位莫約二十來歲的年輕士兵卷入海水中。
老大手疾眼快，一手抱着船沿，一手死死拉着那名士兵，不讓其墜入海水之中。
這種情況下，即便身上帶着浮環，可人若是掉進海裏，就跟死了沒有任何區別！
士兵挂在船身外，身體的重力，以及船身不穩，加上海水撲打，他臉被憋得通紅。
“放手！”士兵艱難地說道。
老大的胳膊被船沿磨得生疼，但還是咬牙死死抓着士兵的手不放，也正是此時，他才發現船上的這些士兵面容還帶着生澀的稚嫩，居然跟他的小弟們年歲相差無幾！
也就是說，這些就跟他弟弟差不多大的士兵，家裏還有着爹娘兄弟等着他們回去，他如何能放開手？
“莫管我，放手！”士兵搖搖頭。
這樣下去，這人會被他拖累！
士兵想到了臨行前百般叮囑要他照顧好自己的爹娘，想到了為他感到自豪的弟弟妹妹，以及未能完成使命的任務，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竟是要砍斷自己的手臂！
老大目眦欲裂，雙眼爆紅，青筋在額頭上浮現，“不！不要……”
下一刻，想象中的血腥場面沒有發生。
老大只感覺手中一輕，旁邊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在這狂風暴雨中顯得異常魁梧。只見他雙臂發力，空懸在船沿的士兵就被他提了上來。
等老大回過神來，剛才恍若天神爆從天而降的男人，已經在游刃有餘地指揮着其他士兵，而這人便是他曾在心裏大罵過不知多少遍的陸硯。
老大一時間百感交集，心裏既是對強者的崇拜，又有些對自身能力不足的沮喪。
同等身高，同樣魁梧，為什麽剛才他就做不到将人救出，而陸硯就能輕而易舉化解困境呢？
如果他再強大一點，等下次再遇到險情，處于危險之中的人，是不是就不會出現為了不連累他，而選擇自戕的舉動了呢？
不過此時并非容他胡思亂想的時候。
老大收斂住自己的思緒，走到陸硯身邊，在對方帶着疑惑的眼神中說道：“這片海裏有很多很多的大黑石！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老大說完，陸硯立即明白他所要說的含義。
在極為惡劣的暴風雨天氣，遇到礁石群，是非常致命的情況。他們的船身雖然加入特殊材料制成，可到底抗擊力遠比不上優質碳素鋼，或是優質低合金鋼的結構組成。
若單單只是暴風雨天氣，運氣好的話還能勉強扛得過去，若是遇到礁石群，那麽将會必死無疑！
老大以前在海寇幫裏，因為身材素質良好，經常被迫跟着出海，對這片海域的大致情況很是了解。在他和漁民經驗豐富的帶領下，艱難地離開了被風刮到的這片礁石群範圍。
海上的氣候總是變幻莫測，一會兒還狂風暴雨，如今卻已是豔陽高照，曬得人的皮膚火辣辣的疼，讓人難以想象之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覺。
“陸大人，船身無重大損壞，貨物損失少許……”
陸硯正拿着賬冊一一核對，聽着手下彙報情況。
這船上的每一件貨物都是經過精心篩選而出，每一件都登記在冊。如此精心細致，是因為這些代表着大周的臉面。
災難總是能讓人更能迅速團結起來，王緬也就是老大，他因為救了士兵一命，且還帶領他們離開那片充滿危險的海域，其他士兵對他們的态度也軟和了一些。況且這些人之前只處于作案未遂，功過相抵，功之過大，只要不涉及使命範圍，他們也願意對這些人和顏悅色。
“你說，我要是想加入你們的話，這事兒能成嗎？”王緬突然問道。
被救了一命，手臂脫臼而養傷的士兵聞言看向王緬，“我們隸沿江部水師，我們先不說水師，單說普通正卒。首先得你有大周的黃冊戶帖，身份來路必須清明，三代以內不得有犯案記錄，還需有縣學以上的資格……當然了，之前未在新律條件下更卒的兄弟們，雖然被免除了縣學資格，但平時還得接受先生授學……”
王緬越聽越失落，他只能識一點字，還是偷學來的。
“怎麽正卒還需要讀詩書呢？又不是參加科舉。”王緬百思不得其解。
士兵聽了反倒不敢茍同，“讀書能使人明智，打戰還需要排兵布陣，若你大字不識，如何領會上頭的發號施令？如今大周的律法是越來越好，別國想學還學不來呢！要知曉，縣學以下免除束脩，不扆崋學白不學！不是我說你們，等回去後，你們盡早去衙門辦戶帖……”
士兵巴拉巴拉說着，聽得從未上過大周陸地的小弟們是心神向往。
“頭兒，你若是去正卒了，我們怎麽辦？”少年問道。
“是啊頭兒，你看我眼壞了，朝廷肯定不會收我，我們也不想和你分開……”
王緬看着一個瘦弱得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八，一個眼疾不符合條件的老五，有些犯難。
自從見到陸硯的身手後，那強壯有力，訓練有素的身影一直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一邊是自己的夢想，一邊是相處多年的兄弟，雖然他們經常犯蠢，但這麽多年的相處早已經情同親人，若是他選擇更卒，他也不放心他們。
王緬低頭苦笑，擡起頭又是一副大哥模樣，“胡說什麽？我怎麽會離開你們？若是沒我管束，你們豈不是要上房揭瓦？”
“頭兒，你又說夢話了，這哪來的瓦？”老五小聲嘀嘀咕咕。
王緬：“……”
請把他醞釀好的感情還給他！
士兵将這幕收盡眼底，趁其他人在插科打诨之時，突然說道：“你們難道就沒有想要做的事嗎？”
“我觀你對後廚之事有天賦，是否考慮過自己開一家飯館？還有你，我觀你手腳輕快，等他開飯館之後可以去幫忙跑堂也未嘗不可。還有你，我觀你算術方面頗為敏感，也可以當掌櫃。你們都有着各自的天賦，何必纏着他不放？”
士兵說完，那些人愧疚又心虛地低下頭不說話。
他們雖然笨，但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太過自私，就因為他們對日後生計茫然和惶恐，企圖用感情束縛住他們的老大。
王緬嘆了口氣，幫他們解釋道：“我從小看着他們長大，他們只是舍不得我……”
老五紅着眼，“不，頭兒你莫要再說，你想正卒就去罷！我日後會努力掙銀子，開一家大大的飯館，屆時老八來當夥計，老二來當掌櫃，你莫要擔心我們。”
“老五所言極是，頭兒，你曾說過小雞總有會長大成母雞的時候，我們也要當母雞！”少年眨了眨眼，努力将淚水泛去。
曾說過‘鳥兒終有展翅翺翔一天’的王緬：“……”
他沒有說過這句話，謝謝！
作者有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