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雪夜旅店
迫于逐漸變大的風雪,和已經快要超出沈嶺竹最熟悉範圍的路線,沈嶺竹只能帶着人原路回去了。
奇怪的是,那只純色小鹿竟然哼哧哼哧的跟在他們身後。
四個短短的小蹄子,在這厚厚的雪地裏走得極其困難,沈嶺竹有一點明悟,為什麽它會滾着出現了。
見小鹿跌跌撞撞的跟在後面,那雙漂亮的鹿眼在風雪之中卻依舊明亮,這麽小的鹿,在這樣的嚴寒之下很少出現。
唯一的可能是...
沈嶺竹将小鹿崽抱起,溫柔的撫過它的頭,“小家夥,你是媽媽死了才會出來找食物的嗎?”
千*小鹿崽*河在他懷裏呆住了,鹿眼眨了眨,傻愣愣的看着沈嶺竹。
雖然這個腦回路沒有錯但是,小鹿崽呦呦的叫了兩聲,用小蹄子使勁蹬了一下沈嶺竹。
它只是一直很小的鹿崽崽,什麽也聽不懂,什麽也不知道。
鹿崽崽怎麽會故意踢人呢,一定是不小心碰到的。
沈嶺竹輕微嘶了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有跟懷裏睜着一雙烏黑溜圓的眼睛,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鹿計較。
聽見他的聲音,小鹿崽心虛的趴在他懷裏,伸出軟軟的舌頭,舔了舔沈嶺竹抱着他的手。
在冰天雪地的山裏走了這麽久,已經快要凍僵的手讓小鹿崽舌頭冷得一顫,人性化的呸呸呸了兩口,趕忙将舌頭收了回去。
沈嶺竹目光幽深的盯着這頭鹿,看了一會,又收回了視線,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有些可笑。
一只鹿,怎麽可能會是人呢。
風雪之中,一家占地面積不大的旅店出現在三個人面前,旅店被一圈鐵栅欄圍着,栅欄的入口處,有着玫瑰和荊棘構成的門牌,上面寫着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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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山。
這家旅店的名字,叫做逃山旅店。
沈嶺竹看着門牌上的兩個字,突然自顧自的笑了笑。
以前這兩個字的含義是,逃離人群,進入深山。
可如今這個情景,倒更符合這旅店的名字,他們被困在這山裏,被困在了這間旅店之中。
沈嶺竹原本還抱着一絲希望,可空蕩蕩的旅店毫不留情的打破了他這點渺茫的希望。
千河沒有回來。
小男孩進入旅店時,不經意間看到了沈嶺竹臉上的表情,心頭下意識冷了一瞬間。
那張俊美的臉上滿是森冷,眼裏是一片濃郁的黑,像藏着足以将人溺斃的沼澤,那雙眼睛僅僅是乍眼看去,就讓人膽寒。
小男孩一愣,再看過去,卻發現沈嶺竹推了推眼鏡,金絲框眼鏡之下,眼神平和,好像剛剛的一幕只是他的錯覺。
“剛剛走這麽久,想來二位客人也累了,”沈嶺竹溫和有禮的說道:“二位稍微回房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們熬一碗姜茶,喝了好去去寒氣。”
沈嶺竹說着走進了廚房,将懷裏的小鹿放下來,一雙手凍得連彎曲都有些困難,可他卻面無表情的做着姜茶。
小鹿仰起頭看他,莫名覺得沈嶺竹好像生氣了。
白色沉澱在姜茶裏被攪散,茶盞之中一片黃褐色,看上去是一次不錯的熬姜茶成果。
沈嶺竹先後敲開了林可可和小男孩的房間,微笑的送上了姜茶,“這是驅寒用的,裏面加了上好的蜂蜜,喝起來沒有那麽苦。”
他将茶端進房間放在了床頭櫃上,離開時,手上卻像是握着一個什麽東西。
送完茶後,沈嶺竹上了三樓,途中進過了千河的房間,被破壞的大門還大大的敞開着,沈嶺竹瞥了一眼,很快走進了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的陽臺上被打開的窗戶依舊敞開着,這麽一會的功夫,已經吹進來了不少雪,薄薄的一層白雪,鋪在陽臺的地板上。
床頭櫃上的蒸蛋和牛奶早已冷透,沈嶺竹只在碗沿摸了摸,就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冰。
他搬了一個凳子,坐在陽臺上,敞開的窗戶讓暴虐的風雪闖入,沈嶺竹只靜靜的坐在這裏,感受這一場大雪。
肩頭慢慢落下一層雪,黑發也漸漸被白侵染,沈嶺竹靜靜坐在這裏,修長筆直被西裝褲包裹的雙腿上下交疊着,他坐的姿态很放松,手裏拿着一個平板,戴着耳機,像是在看什麽東西。
一頭不過半米左右的純色小鹿趴在他的腳邊,時不時的擡頭看看他,又在雪快要埋了自己時,時不時的站起來抖抖自己身上的雪。
千河看着沈嶺竹,一時間心情很複雜,這一刻他感覺到沈嶺竹在意他,但他從沈嶺竹那裏,從來感覺不到愛。
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沈嶺竹待他很好,有救命之恩不說,就是平日裏,都待他極好。
那些溫暖和關切都不是假的,可千河卻在溫潤縱容他的沈嶺竹那裏,感受不到愛。
不是對愛人的愛,而是任何愛,他都感受不到。
就像是一切都隔着一層,他感覺沈嶺竹有時候離他很近,有時候又離他很遠。
一人一鹿靜坐在這裏兩個小時後,沈嶺竹突然起身,肩頭的雪花掉落,他揉了揉搖着腦袋晃落着雪的小鹿,溫聲道:“我去做飯了,小家夥你乖乖在這裏。”
說完就離開這裏,腿短步子小的鹿崽崽看着面前緊閉的房門,呆愣的眨了眨眼睛。
而說是去做飯的沈嶺竹,卻沒有去廚房,而是去了二樓。
“砰砰砰——”的敲門聲,伴随着沈嶺竹獨特的,溫柔的嗓音:“客人,關于今晚的晚餐,想問問客人有沒有忌口。”
這是林可可的房間,敲了很一會都沒人來開門,沈嶺竹又去敲小男孩的房間。
依舊沒有人開門,走廊上靜悄悄的,只有沈嶺竹的敲門聲。
沈嶺竹斂去臉上的笑意,從風衣口袋裏掏出了一張房卡,直接打開了面前的房門。
房間裏很安靜,一碗見底的茶盞擺在床頭櫃上,小男孩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沈嶺竹拉起小男孩的衣袖,看到了他手腕上深可見骨的傷口。
他臉上帶着淺淡的笑意,狠狠的将手指戳進了那個傷口。
尖銳的疼痛讓小男孩猛地清醒了過來,剛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被綁了起來,一把冰冷的刀正緊貼在他的脖子上。
“抱歉,我不知道這種讓人無力的藥對你有沒有效果,所以只能将你綁起來了。”
沈嶺竹搬了一把椅子,微笑着坐在了他對面。
小男孩冷冷的看着他,“你想幹什麽?”
沈嶺竹搖了搖頭,“不是我想,是你們想幹什麽。”
“你原本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吧,不是真正的小朋友,你的行為舉止和言語,都不是一個小孩擁有的。”
沈嶺竹一語道破:“我聽到了,那個中年男人叫你爸。”
小男孩眼神瞬間變得充滿殺意,“你偷聽?”
“是監控。”沈嶺竹兩指夾着一個小小的內存卡,“雖然斷網了,但是內存卡還是能用的。”
一群行跡古怪的人接二連三的以七個為單位進入他的旅店,更何況這些人展現出來的能力個個都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沈嶺竹一個人經營着一家遠離人煙的旅店,怎麽可能一點心眼都沒有。
每天早上他起的那麽早,都是為了花點時間看看公共場所那些人出入過的地方的監控。
而剛剛,送姜茶時,他拿走了放在兩個人房間裏的監控。
房間裏的監控是在第一批人死後,第二批以七為數字的客人來時,他才放進去的,雖然放進去了,但從未看過。
這是他第一次看房間裏面的監控。
沈嶺竹對這些人不關心,也無意招惹他們,可是那些人一次又一次的說要殺了千河,他多少要做些準備。
如今千河失蹤,雖然沈嶺竹是冷臉叫了他名字,但按照千河的性格,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在暴雪天跑出去。
沈嶺竹第一時間懷疑的是店裏的人,但他還是出去尋了一次。
找不到人,才讓沈嶺竹下了決定在姜茶裏下藥。
雖然監控顯示千河失蹤的那段時間,幾個人都在一樓沒有離開,但沈嶺竹擔心是那些人有什麽特殊的手段綁走了千河。
“你們是什麽人?”沈嶺竹臉上帶着笑,就像是這是一場普普通通的對話:“或者說,你們是不是人?”
小男孩冷笑一聲:“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沈嶺竹輕笑,“我看過監控,大概猜到你的能力,殺傷力不夠強,更多偏向治療。”
他手上的刀,刀尖微微用力的壓向小男孩的脖子,“如果我可能會死,那我死前,你一定會死。”
小男孩突然笑了,輕蔑的嘲笑:“你怎麽就肯定,你看到的,是我全部的實力。”
沈嶺竹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很坦然:“不能肯定,但是我死了,也無所謂。”
小男孩一愣,随即想到了什麽,面色變得很難看,他怎麽忘了,雪夜旅店副本的老板,支線任務的任務目标,的确不可能怕死。
“我可以不問你,你們是什麽人,目的是什麽,”沈嶺竹見他不說話,直接說出了自己的目的:“我只想知道,千河失蹤跟你們有沒有關系。”
小男孩幾乎将自己的一口牙咬碎,“他失蹤了,跟我們有個屁的關系。”
“你以為千河很柔弱嗎?”小男孩面目猙獰,“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們的人,兩個人無聲無息的不見了。”
他眼神變得極冷,充滿嘲弄:“是千河殺了他們。”
“而你,也是被千河困住的,”小男孩的語氣變得蠱惑,說得很慢,帶着暗示:“不然你可以成為我們,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沈嶺竹站了起來,臉上沒了笑意,“為了我的人身安全,這兩天你就吃了藥呆在椅子上吧。”
他本就無意傷害小男孩,更別提殺人。
沈嶺竹沒有在繼續跟小男孩說下去的欲望,轉身離開了房間。
方才小男孩的神情和語氣,讓沈嶺竹多少相信,千河失蹤跟他們沒有關系。
房間裏,小男孩驚恐的看着光潔牆壁慢慢突起,像是一張臉頂着牆皮,接着是身子,四肢。
牆壁凸起的越來越嚴重,那雙手像是在牆壁後面不斷的嘗試撕開牆面。
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的小男孩在內心咒罵,沈嶺竹下的藥該死的有用,他現在渾身無力,動彈不得。
小男孩眼前的最後一個畫面,是一個蒼白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