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41
瞄了眼她背上的箭, 傷在左肩,有血珠子往外湧, 猶如天然的小水井。辛忱眼神一暗, 手上一個用力, 懷中人靠得更近了。只見他低下頭,下巴蹭了蹭姜禾的頭發, 才說了句:“對不起,我來晚了。”
兩人穩穩地停在了一顆大樹上,聽見他如此鄭重地說對不起, 姜禾忽然又覺得之前的怨怪, 似乎過于親昵, 又有些撒嬌的味道,這可不像自己。
她搖了搖頭,“不怪你。”話落,擡起右手往後伸去,想要拔出左肩的箭。
辛忱攔住了她,“我幫你。”
姜禾沒有拒絕, 只是在背過身的那一刻, 她忽然想, 離開逍遙門那會,面對自己的問題, 辛忱要是也如此回答,會怎麽樣呢?
還真不知道。沒有發生的事情,無從設想。只是, 這個人幫過自己很多,但給她的感覺,又跟鑄劍不一樣。
就在姜禾胡思亂想之際,身後又傳來一句,“剛剛那話,是回答你之前的問題。”
想什麽來什麽,還是如此猝不及防,姜禾以為自己聽錯了,微微轉頭,想要求證,才問了一句“什麽?”緊接着,就是一陣痛意襲來,箭頭拔出,“噗”的一聲,帶出些許血肉,姜禾感覺自己背部空了一塊,有個大窟窿似的。
呵,挑在拔箭的時候說這個,大概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畢竟,當初在懸崖,自己給他剜肉取石的時候,就這麽幹過。
可是好奇怪,逃出逍遙門的時候,背部也中過一箭,那時是自己拔的,可沒辛忱拔出箭頭時這麽疼。
疼到不想說話,姜禾索性趴在樹幹上。下一刻,又被辛忱拉起順便轉了個身,再回神時,人已經趴在了他的腿上。
辛忱扶着腿上的人,提醒道,“別動,給你上藥。”
真的疼,也就不費那個力氣折騰了,這人雖然瘦,但大腿還是比樹幹舒服的,就這樣吧。姜禾老老實實趴着,昏昏欲睡。
辛忱小心翼翼地上完藥,包紮好傷口,才松了口氣。看着被自己撕了個洞的衣服,嘴角不由自主挑起一個笑,得,肯定得賠。想到之前的話,怕她誤會,辛忱繼續道,“姜禾,那句話真的是回答你之前的問題,不是為了轉移你的注意力。”
腿上的人沒有反應,難道還是不信,辛忱繼續喊道,“姜禾?”
依然沒有回應,難道昏過去了?辛忱有些急,伸手一探對方鼻息,沉穩均勻,好家夥,睡過去了。這麽趴着會舒服?算了,似乎也沒有更好的姿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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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辛忱靠在樹上,毫無睡意。總算找到她了,人還在自己懷裏,受了點傷,好在沒有大礙。但是她,肯定吃了很多苦頭。
巫南城門下,看着那一灘血的時候,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挖空了一塊,只有找到她,見她無恙才能填滿。如今找到了,之後怎麽辦呢?
穹二帶着人,追到姜禾栽落的地方時,不見人影,心裏有些慌,正要命人在附近搜,穹碧落卻出聲阻止,“不必了,她應該被人救走了。”
“護法,她受了傷,跑不遠。”天羅地網人還是給逃了,穹二心裏苦啊。此時不追,更是放虎歸山。
此時,搖着折扇,觀察了一圈的陸曉生,開口道,“不,救她的人輕功極高,姜禾明明受了傷,附近都沒有血跡,只能說明那人速度很快。”
穹碧落面露欣賞,心嘆自己的手下要是有這麽機靈就好,“陸公子,你覺得有沒有可能,姜禾是被人擄走的?”
“不大可能,周圍沒有打鬥的痕跡。姜禾雖然中了箭,但也不至于連掙紮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一旁被冷落被鄙視了的穹二,見陸曉生說得頭頭是道,趕忙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會是誰呢?”知道是誰,好歹也算有了個查找方向。
陸曉收了折扇,“不急,總會知道的。只是沒料到,都這個時候了,還有人願意出手救姜禾。”
哼,不管是誰,只要有一小只在,他很快就能把人給揪出來。只是,這小東西還真的聽姜禾的話,讓它別吱聲,這麽久了,真的沒吭一聲,睡得死死的。
聽聞這話,穹碧落下意識想到了辛忱,他不會救姜禾成習慣了吧,一想到此,心裏頭更堵了,冷着臉回了巫越教。
屋子裏,巫越還在喝茶,不緊不慢,面帶享受。見穹碧落進來,難得先開了口,“人,抓到了?”
“屬下無能,姜禾受傷後逃了。”
“好了,你下去吧。”巫越輕輕撫摸着懷裏的狐貍,嘴角溢出一個笑,小姑娘可以啊,真的逃出去了。“記住,抓她要留活口。”
“是,教主。”
穹碧落退了出來,自是不敢多問,姜禾明明是從教主房間裏出來的,如果教主想抓她,輕而易舉。這一會放,一會抓,教主對姜禾到底是什麽态度?猜不透。
“咚咚咚”夜深人靜,急促的敲門聲簡直像砸在人的心頭,透着不安。張記藥堂裏許久才傳出一個哈欠聲,緊接着咕哝道:“小店已打烊,有事明天再來。”
門外的人聲音很輕,“張伯,我是辛忱。”
聽聞來人是辛忱,張伯立刻清醒過來,麻利地穿好衣服,小跑着去開了門。是辛公子沒錯,只是還背着一個姑娘,這有些稀奇,忍不住問了句:“辛公子,這是?”
“受了點傷,無大礙。”辛忱一邊說,一邊往裏走,“張伯不用管我,去休息吧。”
“诶,好。公子有吩咐随時叫我。”
辛忱停了下來,吩咐道,“明天準備一輛馬車,還有幾套姑娘的衣服,簡潔舒适就行,不用太繁瑣華麗。”
張伯呵呵一笑,“衣服讓我家那口子去辦,公子盡管放心。”
藥堂的後院自是有休息的地方,辛忱背着姜禾,熟門熟路。走到房間,把姜禾安置好,又覺得有些好笑,按照自己的習慣本是要在樹上過夜的,可她身上有傷,這要在樹上,睡着不舒服另說,還容易着涼,這才來了這裏。
月明星稀,半夜三更,姜禾是渴醒的,周遭一片漆黑,也不知什麽時辰了。又是趴着睡,她這個背連連遭罪。哎,小心翼翼地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往桌邊走去。
提起茶壺,空的。
“吱呀”一聲,推開了門,眼前是四四方方的院子,院子中間隐隐約約是一口井,姜禾下意識往前走去,深一腳淺一腳,人還沒到井邊,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來做什麽?”
姜禾回頭,揉了揉眼睛:“我渴。”似乎覺得還不夠,又委屈道:“茶壺都是空的。”
房間長時間沒人住,茶壺裏有水才怪,也怪自己沒想到,伺候人一事自己還真沒經驗。“你先回屋子,水我待會給你送來。”
辛忱見姜禾迷糊的樣子,指不定還沒完全清醒,只得拉着她往屋裏走。
姜禾甩開辛忱的手,頭偏向一邊“我不”。這神情像極了鬧脾氣的小姑娘,辛忱有些頭大,真是難伺候,卻也耐心道,“不是要喝水?”
只見小姑娘對着井口努努嘴,“要喝這個。”
辛忱望着古井,琢磨着,喝點也沒關系吧,況且燒水需要時間,到時候還不知道她會鬧成什麽樣。于是解開繩子,開始打水。
大半桶水,很快上來了。姜禾見水如見親人,高興地撲了上去,咕嚕咕嚕喝了幾大口似乎還嫌不夠,水好涼好舒服,雙手伸入桶中,掬起一捧水就往臉上潑。
“诶!”辛忱只來得及喊出一聲,就見姜禾的衣袖、衣襟全濕了。
到底醒沒醒,怎麽像個小孩子。辛忱走近,想要拉起姜禾,剛碰到她手臂,就聽見咯咯的笑聲,緊接着就得了滿頭滿臉的井水。
确實涼得很舒服。
辛忱被偷襲了也不惱,眼裏盛滿了笑意,學着姜禾,把手伸進桶裏,雙手濕漉漉的,就往對方臉上拍,“醒了沒?醒了就回去睡覺。”
姜禾愣了愣,擡起袖子就要擦臉上的水,剛碰到,又嫌棄的放下。袖子也是濕的,不舒服。歪着頭看了眼半蹲在身前笑意盈盈的人,她迅速往前一探,人就撲了上去。
辛忱左手搭在膝蓋上,右上放在大腿上,半蹲着的姿勢本就不穩,姜禾撲過來的沖力,直接讓他往後倒去。
人摔在地上不說,又當了回肉墊。
關鍵是這惹禍的人并沒有什麽覺悟,反而是小臉在他胸膛處蹭了蹭,然後又挪了挪位置,歡喜地哼出一句“擦幹了,睡覺。”就再無下文。
辛忱低頭看着胸膛處右邊的衣服,泛着水印子,顏色比周圍的深,竟然是為了蹭幹臉上的水漬,又瞧了眼趴在胸膛左邊睡過去的姑娘,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與人一起生活,就是這個樣子的?
辛忱躺在地上,擡頭看着天上月,手卻下意識摸了摸懷中姑娘的頭,有些無奈,又有些欣喜,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