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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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清苑出來,常予就一直有些心神不寧。
幾人在一樓門口分開後,常予給俞斐打了個電話。
但她大概是在忙,響鈴許久都沒有人接通。
挂斷電話,常予攥緊指尖。
她今天過來沒開車,天氣尚可,常予打算漫步走回去。
也沒等俞斐給她回電話,常予擡腳繞過清苑一樓外的走廊。
這時候時間已經接近一點半。
以前常予這個時候基本都會午睡,一旦養成習慣,這個點比鬧鐘還要管用,可今天卻覺得格外清醒。
因為蘇凡這人,常予方才頻頻出神。
甚至總是能夠想起來,八年前的那個男人。
常予咬着下唇,手心滲出黏糊糊的汗。
高二暑假,常寧帶着她去參加了他們班的畢業聚會,吃過飯,常寧看天色不早,便帶着常予回家。途徑文具店,常予要去買幾支鉛筆,常寧剛進門口,接到了柯佳媛的電話,說是有什麽要緊事,常寧給她說了聲,去外面接電話。
常予本以為,他們在文具店的分別,就像是過往無數個平平無奇的傍晚,常寧給她備好晚飯,抱着籃球約好程宴幾人去打籃球一樣,總會回來的。
可她沒想到,那是他們今生,最後的時光。
常予挑好鉛筆,轉頭看見常寧的背影,便走進資料區,選了好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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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付完錢,再出門時,方才常寧所在的地方,已經沒了人。
常予在文具店外的擋光板下,給常寧打電話,那頭一直處于正在通話中。
她也沒在意,站在店外等了多半個小時。
最後文具店關門,還是沒能等來常寧,她氣急敗壞的給程宴打電話,那頭卻說,他們走後常寧就再沒回去。
常予只得一個人打車回家,直到半夜,常予收到條匿名短信。
——城西區左邊三號倉庫。
常予迷迷糊糊的坐起來,那一瞬間,她才像是明白了什麽。
穿好鞋子下樓去,看見的卻是許久未歸家的常見林,坐在沙發上撥通一個又一個的電話。
常家亂作一團,半夜兩點,常予從常家溜出去。
她怕極了沈黎那樣的眼神,誰也沒敢告訴,一個人去了短信上的地址。
那地方偏僻,卻不荒涼。
白日裏還有施工單位,可夜裏,卻是一片漆黑。
常予找到三號倉庫,鐵門緊鎖,她沒辦法只能去倉庫旁邊,翻上工人食堂的院牆,然後從倉庫的窗戶跳進去。
她的大腿挂在窗戶的鐵鈎上,褲子刮破,裏面的皮膚被拉了條極長的傷口。
常寧個子高,被以一種特別奇怪的姿勢綁着,他白皙的臉上已經開始泛紅冒汗。
看着他個樣子,常予甚至都要以為,她再遲來一刻,常寧大抵就會沒命。
解開繩索束縛時,常予摸到他的後腦勺。
她抽回手,指尖上全是血跡。
常予顫抖着湊近看,發現常寧白色襯衫的後背,被血跡染紅一片。
半夜兩點多,天都還沒亮。
她人小,力氣也不大。
常予抱不動,只能小心翼翼的從後面,抱住常寧的肩膀,慢慢的往倉庫門口拖。
門還沒被打開,常予就察覺到身後一片大亮。
她回頭去看,中年男人慢慢走近。
他臉上帶着讓人看不懂的笑意,常予看着他的臉,心中發憷。
男人笑開:“小姑娘,我等你好久了。”
常予将常寧放下,護在身後,手指顫抖着握緊常寧的手指:“你是誰?”
“跟你有什麽關系。”
男人幾步走過來。
他的手伸來,常予吓得失聲尖叫。
似是被她的叫聲激怒,男人一巴掌揮向她的臉。
力道太大,常予嘴裏出了血,左耳嗡嗡聲響接連不斷,甚至眼前都是一片血色,她看不清東西,踉跄幾步被男人推開。
她閉了閉眼,蜷縮在角落裏調整好自己的思緒。
等回神,常予聽見極其微弱的關門聲。
倉庫裏的燈再次被滅掉,黑暗的前一秒,常予發現常寧被他拖了出去。
她意識清醒,被男人綁在倉庫裏,常予以為,她就要這麽死了。
被捆住的雙手與雙腳,皮膚全部都被磨破,塞進嘴裏的布直達喉嚨口,她整張臉被憋的通紅。
縱然如此,常予也不怕。
她知道會有人來救她。
常寧昏迷,可還有程宴,再不然,還有俞斐和宋意風。
但是,常予的潛意識中,卻從未有過沈黎與常見林。
然事與願違。
還沒人發現她失蹤的時候,三號倉庫旁邊的那個工人食堂,煤氣罐炸裂。火光襲來的那一瞬間,常予莫名側了身子,将腦袋埋在懷裏,整個人彎下腰,然後失去了意識。
她昏迷數日,意識逐漸恢複。
常予睜不開眼睛,只聽見儀器在耳邊的“滴滴”聲,還有小姑的啜泣及醫生說的話。
醫生:“心理創傷過重,病人潛意識裏不願蘇醒。”
醫生:“臉部傷勢,等病人身體恢複一些,可以去國外做手術。”
常予聽見門被關上,小姑低聲說:“二嫂那人實在是過分,寧寧是她的兒子,小予也是她的女兒啊。”
“常寧那事……”小姑父嘆氣,“等她醒來,可怎麽辦。”
常予睫毛輕輕動了動,艱難的偏過腦袋,将完好的右半張臉埋在枕頭裏,眼淚無意識地順着眼角往下滑落,最後浸入枕頭。
常寧死了。
被人在倉庫外,不遠處的草叢發現。
爆炸發生後,消防隊與警/察一前一後抵達。滅火後,檢查時在三號倉庫裏,距離工人食堂最遠的角落,發現了昏迷的常予。
而常寧,死在了七月。
那個平平無奇的清晨。
常予有些累,單手撐着牆面站穩。
低垂着腦袋緩緩喘氣,她的目光盯着地面上的碎石子。
當年如果思慮周全,沒有因為畏懼沈黎,不敢告訴她而獨自一人前去三號倉庫,或者那時候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
都怪她。
那些她掩埋在歲月裏的過往,似乎開始因為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而被漸漸打開枷鎖。
她不敢回想,回想一次,便痛一次。
索性後來,常予将那些令她遍體淩傷的記憶,塵封在了過去。
手機振動,常予收回思緒。
垂下腦袋去看,是俞斐。
咳嗽一聲接通電話:“喂。”
俞斐:“怎麽了?剛才手機充電,沒接到電話。”
其實剛才常予是想約去夜宴,但轉念一想,今天工作日,俞斐肯定走不了。
常予有點心不在焉:“沒事,就是給你打個電話。”
俞斐應聲而笑:“那不然我晚上約你?”
常予:“行。”
約完時間,常予挂斷電話。
她煩躁的半眯起眼睛,看着日頭,轉身原路折回去,在路邊打了個車。
好久沒來,夜宴還跟上回來一樣。
常予剛走進去,調酒小哥似乎是認出她來,手裏捏着杯子跟她打招呼:“常小姐,你來了。”
常予點頭:“好久不見。”
小哥往她身後看看,忽然問:“你上次可吓壞我了,你跟那位小周總認識啊?”
“嗯?”常予眨眼,只問:“怎麽了?”
調酒小哥雙手撐着吧臺,身子前傾:“上回你喝醉了,抱着人家小周總不撒手,宋公子後來看着我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殺了我。”
常予想起那夜的的事情,還被周致寒曾經調笑過。
她彎彎唇角:“你不用理宋意風。”
沒再繼續寒暄,常予點了酒,擡腳繞過桌子,進了角落裏的軟座。
她眼神淺淡的往後靠去,小口小口的抿着清酒。
喧雜的聲響中,常予似乎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她稍稍動了動胳膊,放下酒杯,定神看過去。
恰巧,那人的視線也隔着人群,遙遙朝她遞過來。
确認是對方,常予臉色不大好看,與那男人對視幾秒後,面無表情的收回眼。
誰知沒過幾分鐘,那人帶着兩個男的,到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漂亮姐姐,一個人多沒勁啊。”走在最後頭的男人笑的暧昧,眼神上下掃量常予。
她不吭聲,波瀾不驚的擡起杯子,喝下杯裏最後一口。
兩個男人見常予不說話,也讪讪的不再開口,倒是常予身邊的人,直勾勾的盯着常予看,手裏把玩着酒杯。
男人開口道:“妹妹這是不認得我了?”
她不回應,男人笑意更深,重複道:“一別多年,妹妹當真不認得我了?”
常予将杯子放下,淡聲道:“常睿,多年不見,你還是這樣。”
“我,”常睿頓了下,看着她精巧的側臉:“哪樣?”
常予偏過臉瞧着他:“還是這麽……沒品。”
常睿氣笑,他伸出舌尖舔舔唇面,“常予,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是不是?”
“哪能啊。”常予收回視線,隐忍着煩躁,“就是覺得,你今天別惹我的好,不然我怕你得橫着出去。”
常睿是盧穎和常見森的兒子,自小被寵着捧着,二十六七歲的人,還是不務正業,成日流竄于這種地方,脾氣大得很。
他何曾被這樣侮辱過,擡手就要去捏常予的脖子。
嘴裏還嚷嚷着:“老子今天倒要看看,沒有常寧護着你,誰能救你。”
話音剛落,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常予的身體,常予已經滿是戾氣的傾身,拿起桌面上空盡的酒瓶,狠狠朝常睿的額頭上砸下去。
“砰”的一聲,常睿疼的蒙了神,整個人四仰八叉的往後躺去。
常予丢了只剩瓶口的酒瓶,蹭蹭指尖,而後擡眼盯着常睿額頭的血跡,詫異挑眉:“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下手有點重,是不是很疼啊?”
這聲音叫常睿回神,他捂着腦袋大聲罵:“你個小賤人,你他媽……”
常予俯身又重新拿起一個酒瓶,擡手作勢,常睿吓得抱住腦袋,常予笑意滿滿:“我沒了我哥,照樣能自己救自己,倒是你,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一言難盡。”
常睿見血,方才跟在他身後過來的人悄悄地報了警。
這邊動靜太大,一樓安靜不已。
警車鳴笛傳進酒吧內,常睿按着傷口,起身氣急敗壞的往出走。
走出軟座,他還回頭指常予:“警察來了,你完了。”
常予聳聳肩。
十分鐘後,一行人到警局,正在做筆錄。
周致寒腳步生風的從外面闖進來,車鑰匙都沒有來得及拔掉。
他站在門口,看見常予低着腦袋坐在椅子上,才閉了閉眼。
天知道剛才宋意風給他打來電話,得知常予進了警局,周致寒有多害怕。
單手撐在腰上,低低喘了口氣。
也沒去看其他人,看着常予的目光漸漸變得難看,咬着牙齒喊:“常予。”
常予擡頭,對上他隐忍怒火的眸子。
心口突然一顫,下意識站起來。
警局其他人都看向周致寒,可他眼中只有常予。
皺着眉說:“愣着幹嘛,過來。”
常予讷讷的往前走,兩人之間距離越近,常予越能感覺到周致寒身上的寒意。
常予抿着唇角不吭聲,眼見着就要走到他身邊,忽然腳鋒一轉,直直朝他走去。
就在還差一步之遙,常予伸手,從他的腋窩下穿過,環住周致寒的腰,小心的貼上去,聽見他急促又強烈的心跳聲。
周致寒的呼吸驟然停止。
常予在他懷裏小聲說:“你別生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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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老婆們,下章入V喽,零點更新~感謝大家一路支持!
*[全訂加評論掉落紅包哦,直到周一結束。]
昨天剛确定了要準備考試,我也不知道之前立的日六flag能不能行,周內要線上直播課程,周末有補習班課程,我這個專業作業也很多,每天寫稿子都是擠出時間來寫。(滄桑點煙
說這些只是希望,老婆們,日更保證,但是能不能多更,我需要衡量一下時間,有時間我會多更新的。
再說一次,《暮色》這個文不長,只是一個小甜餅。
放一下下本現言預收,求個作收和收藏。
《為她淪陷》
文案:
[可狼可奶電影導演×超飒冷靜雜志主編]
舒爾喜歡程昱,喜歡了十年。
離婚那天,程昱隔着雨幕盯着她的背影,只以為她只是負氣而為,總會再回來。
可誰知,一別經年再見時,舒爾已是引領時尚圈的風雲人物。
同學聚會,舒爾入場便已驚豔全場。
富二代雲集處議論紛紛——
“前凸後翹,不知道手感如何?”
迎面而來的拳頭生風般将那人撂進泳池,現場一時混亂,反正場面狼狽不堪。
下一秒看見舒爾,程昱戾氣全收,秒變臉直哼哼:“嘴巴疼。”
“親我一下就不疼了。”
舒爾:“……”你瘋了嗎?
電影《經年》首映那天,影片最後出現了程昱的臉。
他戴着棒球帽,懶散的靠在長椅上,神情淡然。
“我過去很混,混的親手弄丢了一個人,再見面那天她只是看過來一眼,我就知道我完蛋了。我曾經仗着她的喜歡肆意妄為,後來她眼裏沒有我,我才知道我失去了什麽。”程昱忽然看向鏡頭,眼神綿長,“笨拙與遲鈍我都可以改,舒舒,我在這裏,回來吧。”
他吻過一個人的臉。
後來神魂颠倒,為她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