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清漪仙人剛剛說完規則,一棵樹姑娘就拍手叫好稱有趣,摩拳擦掌準備開始。被火烤焦的居元仙人一瞧這邊有熱鬧,立刻飛奔過來,在人堆裏擠了個位子坐好。

所以說,仙人不愧為仙人,就是有仙人的肚量!即便被鷹嘴變膚龍一個火團噴過去燒光了眉毛,也只是揮一揮衣袖,微微一笑,絕對不會想到打擊報複。不過前提是,他可以用仙術在瞬間讓自己恢複原樣。

亭子那邊,被當作活體烤爐使喚了一個晚上的憋屈龍終于趾高氣揚了一把。

只可惜,它的脖子還沒來得及完全硬起來,便在看見更衣回來的上川近之後又軟了下去……

簡單向上川近講解了游戲規則之後,第一輪行令便正式開始!

坐在涼亭中的人包括我,上川近,還有五位仙人,共計七人。

為了公平起見,滿載着六塊木牌的酒杯被五位仙人聯合用法術輕輕放入水道中,讓其在曲折巡回的水流中飄浮。

庭中水道的形狀類似于一個連筆的“水”字,我和上川近剛好坐在豎彎鈎的位置。

衆人屏氣凝神,緊緊盯着酒杯。

噠——

酒杯碰到水道的邊緣,原處旋轉了一圈便停了下來,一瞬間,五雙眼睛便帶着異樣的光芒向我射過來。

面對一棵樹姑娘和焦黑炭老頭羨慕嫉妒恨的目光,我只能微笑着聳了聳肩,俯身将酒杯輕輕一推,讓它繼續飄浮,上川近等人依次從酒杯裏拿出一面扣着的木牌,每個人只能看見自己的點數。

不過,在上川近拿木牌的時候,我偷偷瞄了一眼,他的牌子上刻着四點。

待所有人手中都拿好了木牌,便都看向我,等着我發令。

“呃……”

我其實真的不大擅長這種活動,以前在人界的時候也只是因為做殺手需要在某些場合接近目标,所以才學了一些社交場合流行的游戲。在人界大家是用撲克牌,通常為了不引人注意,我都會暗暗記牌,絕對不會讓自己抽到王牌。

不然就索性依葫蘆畫瓢按着在人界時看到的來?

難辦的是,在人界游戲的尺度往往都是很大的,什麽對親脖子,什麽口對口喂酒,什麽男男摸胸女女深吻……人類啊已經腐朽到一定程度了,但這些在這個世界是絕對不能接受的!更何況人家可都是高風亮節的仙人呢……

神啊究竟該說些什麽啊!頭疼!

“喂,你怎麽還沒想好啊!”一棵樹姑娘有些不耐煩,在一旁捅了捅我。

“唔……一給五倒杯酒。”

衆人面面相觑。

“這就完了?”居元仙人仙人摸了摸自己新生的眉毛,有些失望。

“完了。”我老實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一定要恭恭敬敬低眉順眼地倒。”

一棵樹姑娘踢了踢裙擺向後洩氣地一靠,好大沒趣,撂了自己的牌子,上面刻着一點。

這時酒桌上陷入了一片沉默。

“誰是五?”

過了好半天,莫遷才一臉不情願地将自己的木牌扔了出來。

連理的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立刻擺出一副老太爺樣等着莫遷倒酒。

“不想做可以選擇罰酒一杯。”我好意提醒。

連理仙人卻咯咯一陣笑:“誰不知道仙人莫遷滴酒不沾,人送外號‘一滴倒地’?”

“閉嘴。”莫遷自牙縫裏擠出兩個字,提起酒壺給連理倒了杯酒。

第一輪游戲結束,本來還算熱鬧的氣氛明顯冷卻下來。

好吧我承認,自己的确不是個好令官。

酒杯盛着木牌,繼續飄浮,新一輪游戲開始!

這一次,酒杯停在了一棵樹姑娘面前。

杯身還沒停穩連理仙人便歡呼一聲從椅子上蹦了起來,裙擺一掀,一條腿踩着桌面,兩眼放光兩手叉腰,開始發號施令:

“四和三對親脖子!五和一口對口喂酒!二去吻小變的腳底板!六嘛……什麽也不用做看着就好。對了對了,我還要補充哦!”說着,一棵樹伸手進懷裏摸呀摸,然後掏出一個銀光閃閃的小酒壺,“如果不做可以選擇罰酒,不過酒一定要我這個壺裏的酒,而且只此一壺先到先得,沒有酒的人就只好聽聽從命令了哦!”(^o^)/

一陣冷風吹過。

下一秒鐘,我,居元,兮遠便同時撲向連理仙人手中的酒壺。

再下一秒鐘,我擡手擦了擦嘴,将已經空了的酒壺放回了桌上,然後将自己刻着五的木牌扔出來,得意一笑。

“你這丫頭手好快!”居元苦惱地抓着自己的白胡子,翻出刻着二的木牌子,然後神情憂傷地看向亭子那邊的小變。

兮遠仙人有些尴尬地咳嗽一聲,然後亮出他的木牌:四。

連理摸着下巴眯起眼低頭仔細研究了一下,然後便把目光轉向剩餘的幾人。

清漪仙人依舊穩如泰山地捋着他的胡子,笑呵呵地翻出了點數為六的王牌!

那麽剩下的……

莫遷看看我,似乎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将自己的木牌從袖子裏抽出來放在桌上,“既然雪淩已經喝了酒,那……”他話說了一半便卡在喉嚨裏,瞬間的石化以後又抄起木牌湊到眼前一頓猛看,從他臉上的驚悚表情看,此時這位仙人一定是在心底吶喊人界某島國的一個常用詞:納尼??!!

這是一直安靜坐在我身邊的上川近很低調地将刻着“一”的牌子放到桌上,有些為難地說:“我選擇執行命令……”

“很好!那麽開始吧!”連理大悅。

“等等!”我立刻表示異議,“我不是……已經喝過罰酒了嗎?”

連理仙人撥了撥劉海,很天真很無邪地沖我笑一笑:“是呀,所以不用你喂他,只要他喂你就好了嘛……”(^o^)/

……這是哪國的邏輯啊……看着一棵樹姑娘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我頓時很有想掀桌的沖到。

于是,清漪仙人隔岸觀火,兮遠與莫遷對親脖子,居元跑去吻小變的腳底板,我和上川近……

其實我還想說這樣真的很不衛生啊很不衛生都是口水啊都是口水,但是,正當我準備借口更衣上廁所腳底抹油溜之大吉的時候,手卻被上川近捉住拉回了座位,緊接着便聽他說:“雪淩,別亂動。”

他狹長的眼睛帶着笑意,有如星子般明亮。

為什麽他是王呢……現在我想跑都跑不掉了……

我稍微平複了下跳得越來越快的心髒,垂死掙紮道:“嗯……你忘了說‘好嗎?’”

然後,帶着濃濃酒香的唇淹沒了世界。

大腦頓時當機。

不過在當機之前的最後一秒,我還看到莫遷與兮遠兩人交頸纏綿的勁爆畫面……唔,還挺養眼的……

第二輪游戲結束,本來被我上一輪搞得冷清的氣氛頓時帶上一種桃色的旖旎氣氛,一棵樹姑娘表示甚為欣慰。

好吧我承認,自己的确對着幫仙人的尺度下限估計錯誤。

游戲繼續進行。第三輪,清漪仙人為行令官,令所有人共飲三杯,無他。

第四輪,清漪仙人為行令官,還是令所有人共飲三杯,無他。

第五輪,第六輪,第七輪……

當酒桌上的人已經連續被清漪灌下幾十杯酒的時候,莫遷早已昏死在桌子底下,而隐忍了很久的居元仙人終于忍不下去了。

“喂喂!清漪,怎麽每次都是你!是不是動了什麽手腳?”

清漪呵呵笑了幾聲,目光掃過衆人已微微帶了醉意的臉,将水道裏的酒杯輕輕一推,開始了新一輪的游戲。

這一次,是兮遠仙人行令。

“三要猜出六最喜歡吃的東西,否則罰酒十杯。”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木牌,正是六點牌。

頭有些暈沉,不知是不是喝了太多酒的原因,可是自己酒量一向很好,以前在卧龍山和土匪們拼酒的時候幾壇子下去都不是問題,今天是怎麽了?竟然還覺得身體發燙……

“山雞。”男子低沉喑啞的聲音自身側傳來。

攥着木牌的手輕輕一顫,我順着聲音望過去,目光落在上川近手中刻着三點的木牌上。

“她最喜歡吃山雞。”上川近又重複道,很确定,沒有一絲猶豫。

擡起眼睛看他,他對我報以一笑,眉眼間是那似曾相識的溫和淡雅……

“丫頭,他猜的可對?”居元的臉一下湊到跟前,擋住了男人俊逸的側影。

我回神,默然點頭。

“你不會包庇他吧……”居元懷疑,然後像突然想起什麽一樣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手環塞給我,“握着它再說一次,他猜的可對?”

我有些納悶地握住手環,點頭回答:“他猜得對。”

居元悶頭盯了那手環半晌,才勉強地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嗯,應該不會錯,要是說謊手環就會發光了……”

清漪仙人捋着胡子,又在一旁十分應景地呵呵笑了幾聲。

在下一輪,行令官還是兮遠。

“拿到六點木牌的人可以向在場任何一個人索要一件東西。”兮遠說。

一直被冷落很久悶悶不樂的連理仙人一聽這話驟然來了精神,理直氣壯地甩出自己的六點木牌。

“切,本來想要莫遷的寶貝,不過他卻昏死過去了。”一棵樹姑娘萬分遺憾地感慨,然後挨個掃了我們一圈,終于勉為其難地伸出玉指點了點我,“我要你們的連理果。”

我聽了一驚,瞪眼看着連理仙人。

“別激動別激動,”一棵樹姑娘施恩一般沖我擺了擺手,“我只是拿過來看看而已,還會還給你的!”說着又突然湊近我耳畔,捂着嘴悄聲說道:“難道你不對你們兩人三世情緣的結局好奇嗎?”

有那麽一瞬間,我的确被連理仙人的話蠱惑了,但最終我還是搖了搖頭。

“怎麽,難道你想罰酒?”連理不滿。

我依然不為所動,将酒杯往桌上一放,示意一棵樹姑娘倒酒。

一棵樹眯起眼看了我半晌,對兮遠說:“喂,兮遠,要罰酒的話還罰我給她的酒,好不好?”

兮遠擡手,做了個“您請便”的手勢。

一棵樹又轉過身,輕輕晃了晃那個亮閃閃的小銀壺,本來已經倒空了的酒壺裏面又立刻溢出了酒香。

我将酒杯遞上去,連理仙人躬身倒酒,并就着倒酒的姿勢又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小雪淩啊……你可知道,我連理仙人素來掌管情緣果?”

我不解地扭頭瞥了她一眼,不知她所為何。

連理繼續小聲說:“所以呢,我的酒啊,裏面往往會加一些特殊材料哦……”

心中頓生一種不詳的預感,那種渾身血流加速身體仿佛要燃燒起來的感覺莫名加劇……

連理撐着下巴,沖我眨巴眨巴眼睛,“剛剛你可是喝了整整一壺呢……你知道那些材料有什麽特殊的作用麽?”

我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連理那細細軟軟的聲音繼續在耳畔缭繞:“那就相當于人界的……”

春藥。

與此同時,我徹底将酒杯打翻在地。

嘔啊已經嘔不出來了……那整整一壺的酒現在應該已經被我吸收殆盡了吧……神啊……

連理仙人終于心滿意足地摸到了我和雲弄當初求得的連理果,像抱自己親生兒子一樣在懷裏抱了個夠,緊接着,便見那連理果開始慢慢發光,光芒漸盛,直至整顆果子完全變得透明!

連理果緩緩脫離了連理仙人的懷抱,懸浮于空,然後便像那傳說中可以預言未來的水晶球一樣,裏面竟然出現了朦胧的幻象……

涼亭裏的所有人都立刻被裏面呈現的畫面吸引,不由眯起眼睛湊近,甚至一直昏死在地的莫遷也适時的蘇醒過來。

我緊緊盯着連理果,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畫面裏是一家古香古色的草藥鋪,而坐在鋪面口的,那個一身人界現代裝扮的人……竟然是我!

只見我百無聊賴地支着頭看着窗外,直到一聲輕輕的推門聲響起。

“你回來啦!”我看見自己向來人綻開笑容。

然後……然後?仿佛突然被人切斷信號的電視劇,連理果裏面的畫面忽然閃動了幾下,便消失不見了!

衆人大眼瞪小眼,待發覺自己被坑了之後,皆對一棵樹怒目而視。

連理仙人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一頓讪笑:“呵呵,這個……這個是經歷三世之後的事情啦,你們不要太認真吶,我也不是什麽都能看到的……這個是我能看到的極限啦……”

然後連理仙人便迅速将連理果塞給我,安靜地坐到桌子旁邊默默喝茶。

“看不見你還顯擺什麽!”莫遷不屑。

“要你管!”連理翻了個白眼。

我覺得頭越來越昏,看了看身邊的上川近,只見他正低着頭,若有所思。

又過了兩輪,分別是居元和莫遷行令,大家喝酒的喝酒,遵從指示的遵從指示,氣氛又鬧得活躍起來。

接下來一輪,酒杯在水道內又轉到了我面前才停住,而我還是像第一次那樣,偷窺到了上川近的木牌。

“點數為三的人,回答我一個問題。”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上川近目光一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将自己的木牌亮在桌上。

我将居元的手環要過來,默默放進上川近手中。

深吸一口氣,我擡起頭看着他的眼睛問:

“你……真的将所有的事都忘記了嗎?”

亭子裏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怎麽不回答?”我追問,覺得呼吸越來越艱難,似乎有人在身體裏點了把火,燒灼得難受。

上川近沉默地看着我,半晌,才輕柔一笑,回答:“我……記得。”

我嘴唇動了動,但還不等我說話,他便又接着說下去,“我記得那個教我讀書識字的人,我記得那個給我梳頭穿衣的人,我記得教我射箭的人,記得教我認識這萬千世界的人,記得要我驕傲活下去的人……我記得,記得你,雪淩。”

上川近握着的手環并沒有異常,因為他說的并不是假話。但我的問題他卻沒有真正回答,我還想繼續追問,卻被人輕輕一攬,抱進溫暖的懷中。

“娘子,你今天喝得太多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這是我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于是我知道,連理仙人那加了料的酒……開始起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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