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太醫?”賈寶寶喚了他一聲,卻發現他沒有什麽反應。

她的腿翹在另外一條腿上,翹久了,那條腿不自覺抖了一下,錦緞軟鞋正好踢在他的手腕上。

王濟仁猛地縮回了手,下意識擡起頭,正看到她那張豔若桃李的臉。

她疑惑地看着他,目光清澈,眸中含笑,嫣紅的眼尾妩媚上翹。

王濟仁的舌頭就像是被貓叼走了,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賈寶寶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王濟仁回過神,忙道歉。

賈寶寶聳聳肩,“沒事,可能你從來沒見過在眼皮上抹胭脂的男人,感到好奇,我很古怪吧?”

不,很好看。

王濟仁說不出話,只得将頭壓得更低。

他伸出手,重新将她的褲腿挽起,他仔細觀察,見她腳踝處紅腫一片。

他低聲道:“我試一下,您忍着點疼。”

賈寶寶微笑:“你試吧。”

他拿出帕子,隔着帕子按住了她的腳踝,小心翼翼摸了摸骨頭。

賈寶寶蹙眉,小小聲地吸着氣。

王濟仁道:“看樣子骨頭沒有問題,大概是扭傷了,我那裏有自己調配的藥,一會兒我派人送來。”

王濟仁世代為禦醫,他說的自己調配的藥自然是獨家秘方。

尤氏怕賈寶玉年紀小,不懂事,忙替她道謝。

賈寶寶笑眯眯地在腰間扯下一塊玉佩遞給王濟仁:“多謝您了,我身上也沒帶什麽,就有這塊玉,算是給您見面禮。”

王濟仁忙擺手:“這如何使得,給人瞧病看病,本就是我的分內之事。”

賈寶寶硬要将玉佩塞進他的手裏。

王濟仁低頭看去,只見她細長白皙的手指勾着紅紅的璎珞,更顯得那手指宛如玉筍。

鮮紅的璎珞挂在羊脂白玉上,襯的這羊脂白玉水潤通透,看着就是難得的好東西,像極了她的肌膚。

他漲紅了臉,哪裏敢接。

賈寶寶伸長了手臂,要把東西送他,卻不防抻到哪裏,忍不住“嘶”了一聲。

王濟仁一慌,忙擡起頭,手指也按住了賈寶寶的肩膀。

“別動,你這手臂怕是有暗疾。”

他在她身前半蹲下來,挽起她的袖子,視線小心翼翼地順着奶似的肌膚往上推移,終于,他看到了她手臂上一處青紫紅腫。

王濟仁蹙眉:“這是外力撞擊所導致的。”

尤氏一驚,“您的意思是有人打了寶玉?”

還沒等賈寶寶說話,尤氏憤怒道:“何人竟然如此大膽!”

“寶玉!寶玉不好了!”小園外突然響起了誰的喊聲。

尤氏扭頭看去,一旁的丫鬟道:“是寶二爺身邊的花襲人,非得要進來,說是有要事。”

“什麽要事?讓他進來說吧。”

花襲人匆匆行來,一臉焦急,袍子上還沾着濺上的泥水,他先給尤氏請安,驚慌失措道:“珍大奶奶,我家老爺現在正大發雷霆,說是要找到寶玉打死呢!求珍大奶奶救救寶玉吧!”

花襲人抹了一把淚,聲音凄切。

“什麽!”尤氏大驚失色。

她雙手攥在身前,滿面愁容道:“我這樣的……寧國府和榮國府的主子有哪一個把我放在眼裏過?我又能救誰呢?”

賈寶寶沒弄懂,他們為什麽這麽焦急?

老爺號稱要揍死她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哪次不是雷聲大雨點小,他們到底是在擔憂什麽啊?

尤氏轉頭望見她一臉懵懂又含笑的模樣,心中不由抽疼,“這……要不讓她在我府中避一避?”

賈寶寶一臉無辜:“不必吧?老爺想揍就揍呗。”

反正我還有板磚,是在不行就呼老爺一板磚。

花襲人憂心忡忡:“寶二爺,這次老爺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此事涉及趙姨娘和賈環,可能不會善了。”

賈寶寶眉眼含笑:“不怕。”

花襲人和尤氏都在心裏重重嘆了口氣,在他們看來,賈寶寶語氣輕松說出這番話,實在是不谙世事到讓人心疼。

王濟仁聽了一耳朵,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如此形貌出衆的寶二爺竟然在府中不受寵,反倒是被庶弟和姨娘欺負了,可見那賈大人也是個昏庸的。

他偷偷擡頭,視線卻被她抓住了。

賈寶寶沖着他莞爾一笑,輕聲安撫:“別被我們家這些家事吓到,你放心,我沒事。”

她把玉佩放到他的掌心。

王濟仁蹙眉,手掌被她觸及的地方宛若燒紅般滾燙。

怎麽辦?更加心疼了。

她都這樣了,還有心來安慰我!

王濟仁從小到大一直被父親教導,在這些王府、侯府、國公府內行走,一定要謹言慎行。

此時,他忍不下去了。

王濟仁起身,“其實,寶二爺現在傷的如此之重,不應該亂移動的,即便移動也該用人擡着。”

花襲人突然道:“傷?什麽傷?”

賈寶寶:“沒什麽,估計跟賈環擠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傷了。”

花襲人抓住重點:“原來是環三爺傷的。”

尤氏輕咳一聲吩咐小厮:“來人,把我屋子裏的春凳搬出來,把寶玉擡回去,就說寶玉之前傷到了,為了救掉到湖裏的珍大爺又把腳崴了,現在傷到無法動彈,若是要打,也只能這麽打了。”

她轉頭看着花襲人:“王夫人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了嗎?”

花襲人點頭:“我都派人去通知了。”

王濟仁撣了撣衣擺,低聲道:“為了證實寶二爺确實受了傷,我也去一趟吧。”

尤氏:“麻煩王太醫了。”

賈寶寶瞠目結舌地看着衆人圍着自己定下了計策,自己還什麽都沒幹。

系統:“真是傻人有傻福。”

就這樣,她坐在春凳上,被一衆小厮擡進了榮國府。

賈寶寶剛被擡進院子,就見圍觀她的小厮和丫鬟臉部都被打了馬賽克,她還未來得及仔細端詳剩下的幾張能看清的臉,就有一個道黑色的人影沖了過來。

賈寶寶擡頭一看,正見到一張黑漆漆的臉。

賈寶寶:“哎,那是誰呀?”

系統:“……那是你爹。”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賈政陰雲密布的臉,暗道:“長得和我可真不像。”

系統:“這話你敢說出口,他就真敢打折你的腿!”

“你這個逆子,我今兒個就要打死你,省得你再禍害家人,禍及整個府。”賈政指着賈寶玉怒罵。

賈寶寶笑眯眯地往後仰了仰頭,生怕他口水噴了一臉。

見他絲毫沒有認錯的樣子,賈政更氣了。

他高高舉起手中的板子,準備對她動用家法。

即便他怒火高漲,賈寶寶也沒有升起一絲懼意,畢竟,他整個身子都跟賈珍一樣被打了馬賽克,又有什麽好怕的呢?

系統:“拜托你注意一下眼前的情況好不好?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賈寶寶:“恭喜你終于成了我的姐妹。”

系統:“……你就欠揍吧你!”

賈寶寶雖然嘴上調皮,人卻不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賈政手中的板子,身體暗暗蓄勁兒。

若是賈政真敢落板,她就先跑出去躲兩天,總歸不能讓自己吃虧不是?

就在板子快要落下的時候,王夫人挺身而出,張開雙臂護在賈寶寶的面前。

王夫人滿臉淚水,哽咽道:“老爺,珠兒去了,元春也不知道去了那裏,寶玉可是咱們唯一的孩子,我伺候了老爺半輩子,老爺就真的要打死寶玉,讓我下半輩子無所依靠嗎?”

賈政雖然不喜王夫人,但對她還是有所敬重的,見王夫人一改往日端莊,滿臉悲切,他的心也忍不住軟了下來。

正在這時,一旁看熱鬧的趙姨娘大聲抽泣,抱着賈環哭嚎道:“環兒,為娘對不起你,讓你平白受這些欺負!”

賈政原本松開的手又緊緊捏住了板子。

賈寶寶沖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正對上一雙陰沉的眼眸。

賈寶寶終于看清了一直與自己作對的賈環相貌,他生的倒是不錯,就是氣質太過陰沉,不讨人喜歡。

賈環的額頭上有一道鮮紅的傷痕,可能是被磚頭砸出來的,揍得有些狠,現在還在往外流血。

奇怪的是他的馬賽克竟然打在胸口上。

這是什麽道理?

見賈政鐵了心要用板子,王夫人一咬牙。

“老爺,你要打死寶玉,就先打死我吧。”

賈寶寶轉頭看向王夫人,她神色複雜又有些迷惑。

賈政吹胡子瞪眼,怒斥道:“你讓開,像這種不孝子,打死也就罷了,若是不打死還留着,将來必會連累全家。”

賈寶寶下意識道:“還用我連累?”

若是賈家都是好的,她也不會接到這種“敗家子”任務了。

賈政:“你說什麽!你這個逆子!”

王夫人回過頭,瞪着賈寶寶一眼。

周圍的丫鬟小厮都為她擔憂着,唯獨趙姨娘嘴角都帶着幸災樂禍的笑容。

系統瞥了趙姨娘一眼,小聲道:“罪魁禍首找到了。”

趙姨娘站在賈政背後小聲嘀咕道:“哎呀,老爺說的對呀,這孩子還是要打一頓才能長教訓,你們看,寶玉把我家環兒都欺負成什麽模樣了。合着就是看我們娘倆好欺負,可着我們欺負是不是?老爺,我們母子兩個還真是可憐啊!”

賈政怒火沖天,王夫人憂心忡忡,趙姨娘不斷撺掇,丫鬟小厮為她擔心,唯獨賈寶寶她自己像沒事人似的。

她眼裏含笑,神色不慌不忙,面朝賈環質問:“環兒弟弟,你倒是自己說說,我欺負你了嗎?”

趙姨娘攬過賈環,跳着腳咒罵賈寶寶:“呸!你到現在還要威脅欺負賈環!”

賈寶寶笑了。

真有意思,哪一次不是他們主動挑釁,她被動反擊的?

趙姨娘張開嘴,正要說什麽。

突然,一道清朗的男聲從人群外響起。

“老爺,還是先看看寶玉弟弟的情況吧,她為何會被人擡着送進來?”

衆人紛紛給此人讓開道路。

他踩着衆人的影子,逆光而來。

賈寶寶眯着眼睛看去,只見他一身清朗之氣,神情疏離,面若極豔,好似日邊紅杏,又像帶刺玫瑰,更如秋江芙蓉。

豔是他,清是他,疏離冷淡也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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