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場不打招呼的綿綿細雨, 就像是為胡家兄妹倆送行。

不出一會兒,便撥開烏雲見了青天。

褚一諾跟顧堯離開墓園,并肩往停車場走去, 太陽落在他們的身後,淌了一地光明。

“剛才你說什麽來着?”褚一諾故作若有所思地頓了頓,一字一頓地繼續,“如有來生?”

顧堯側目瞧了眼褚一諾,知道她想說什麽, 沒搭腔。

果然, 褚一諾接着就翻起了舊話:“顧隊不是天不信,地不信,誰都不信,只信自己的絕對唯物主義麽?”

還挺會添油加醋。

顧堯收了傘, 握着傘柄一邊走一邊坦然自若地說:“我是不信, 胡家兄妹信就行了。”

褚一諾撇撇嘴:“鑽字眼兒。”

兩人走到停車場, 顧堯将傘放到後備箱, 又順手在一旁取了兩瓶礦泉水,摁下後備箱, 朝着駕駛門方向走去。

人至駕駛門,門被從裏推開個縫, 一顆毛茸茸的腦袋從裏面探了出來。一雙杏眼像是被先前雨水洗淨了似的,格外幹淨地倒映着他的身影。

“你這是……”顧堯單手拎着兩瓶水, 另一只胳膊就着車門把着, 老神在在地瞧着褚一諾,“幾個意思?”

褚一諾伸出手來在顧堯眼下攤開, 眼中透着狡黠, 五指微微朝裏勾了勾:“這不明顯麽?”

意圖非常明顯, 交車鑰匙。

顧堯翹了翹薄唇,目光微微一凜,掃過她纖白的手,将手裏的礦泉水擱到了她手裏。

這人擺明是故意聽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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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一諾一咬唇,将礦泉水丢到副駕上,也不打馬虎眼兒,照直了說:“車鑰匙。”

話畢,顧堯反倒是直起了身子,往後一退,随即不由分說地将車門徹底拉開。

突如其來的一陣風,褚一諾見狀,條件反射拿雙手用力把這方向盤。

她整個人幾乎是趴在方向盤上,看着正面的擋風玻璃,耍賴似的警惕着這男人将她拽出去。

“你別碰我啊,我喊非禮了啊。”她看都不看顧堯,脫口而出。

顧堯一聽這話,直接樂了。

他人幹脆探進駕駛座裏,一手把着車門框,一手把着座椅靠背頂端。

整個側圍着抓着方向盤一臉使勁,看向前方的姑娘,漫不經心地逗她:“這荒山野嶺的,誰救你?”

褚一諾就是這麽随便一說,哪曉得顧堯還真就着這經典臺詞給順了下去。

電視劇沒少看啊。

軍人同志有時間看這種電視劇的?

還是這位石頭軍人同志。

不過有一說一,但凡電視劇裏說這話的人長成這樣。

不,長的有他七八分吧,估計是個女的都會從了。

“哎呀,我……”

褚一諾打算硬的不行來軟的,結果一扭頭,鼻尖輕輕地擦過男人的鼻尖。

這始料未及的觸碰,讓她下意識往後一仰,想說的話也直接卡在喉嚨,腦子瞬間失憶。

取而代之的是他渾身荷爾蒙的氣息暴風一般将她裹挾,讓她體溫驟升。從背脊往一路往上,燙到了耳根。

心跳根本抑制不住地瘋狂撞擊胸腔,像是下一秒就能破胸而出。

顧堯也沒料到這姑娘會突然這麽一下轉過來。

她的鼻尖不偏不倚地擦過他的,即使不過須臾,卻已經帶不走她停留在他鼻息間,獨屬于她的淡雅花香。

就像是花粉過敏,皮膚開始發癢。

從鼻子,到下颌,一路往下,到了喉嚨,到了心尖,竄至全身。

褚一諾的手指摳了摳方向盤,瞄了瞄神色不明的顧堯,心虛地暗自清了清嗓子,尋思着還是滾回副駕算了。

就在她準備開口的時候,顧堯摸出車鑰匙快速插進鑰匙孔啓動車子,手放到座椅調節按鈕,嗓音比平時更沙啞了不少:“試試合不合适?”

原來是給她調節座椅啊。

慫的大氣不敢出的褚一諾默默将心擱回原處,随即大出了一口氣。

好巧不巧的,這口氣正好吹到了在給她調座椅的某人耳朵上。

顧堯扭頭看向她,那一雙壓着火的眼神似乎在對她說:是不是想死?

褚一諾就像是被五花大綁的大閘蟹,除了笑的略顯尴尬的嘴巴,還能給自己辯駁。

“意外。”她似是給予自我肯定似的點了下頭,強調,“純屬意外。”

不管你相不相信,剛才和現在真的都是意外。

顧堯觑了褚一諾一眼,退出車門,反手将車門關上。

強大的壓迫感消失,褚一諾又籲了口氣,剛降下點兒車窗,車頂便被指骨扣響。

她驀地坐直,扭頭看向車窗外,只聽見顧堯撂了句:“悠着點兒。”

“知道了。”褚一諾也學着顧堯敲了敲車窗,聲音都帶着一絲嘚瑟,“上車。”

顧堯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轉身時伸手捏了下鼻尖,嘴角噙着縱容的笑意,繞過車頭,往副駕走去。

……

不得不說褚一諾的車技是過關的。

墓園在人跡罕至的九龍山上,離城區開車近兩個小時。

回城的路有一大半是山路,要繞下九曲十八彎的盤山公路,護欄外就是懸崖峭壁,沒點兒技術,光看着一旁的懸崖都絕不敢踩油門。

顧堯單手虛虛懶懶地搭在車窗框,曲肘,手背懶懶地支着太陽穴。

他時不時看看路,時不時看看他旁邊這位女司機。

他記得褚一諾的車是自動擋,而他基本上不開自動擋。還以為這姑娘駕馭不了他的車,沒想到開的還挺好。

此時陽光透過車窗落在她的身上,落在她精致的側臉和修長的脖頸上,将她白皙細膩的肌膚染上一層淡彩,在光暈下能看清淡淡的絨毛。

本就溫軟的模子此時顯得更加柔婉。

只不過,這性子是真八竿子打不着。

這不,跟導航都能吵起來。

“我哪兒超速了?我還慢了呢。”

“左轉什麽呀左轉,撞山麽?我認路的好麽。”

“行行行,知道了,閉嘴吧你。”

“……”

顧堯笑着伸手将導航關了,見姑娘扭頭看他,淡聲道:“看路,好好開車。”

“你晚上要歸隊麽?”褚一諾被太陽一晃,微微眯了眯眼睛。

顧堯伸手掀下駕駛座上的遮光板,又從儲物格裏摸出墨鏡,打開鏡腿,遞給褚一諾,嘴上卻是反問:“想幹嘛?”

褚一諾自然而然地接了過來,往眼睛上一戴,說:“不想幹嘛。就你要歸隊我就開快點兒,你不歸隊我就開慢點兒。不趕時間,安全第一嘛。”

顧堯注視着褚一諾,不愧是搞心理學的人,很會打太極,你還不得不接招。

“我不急。”顧堯雙手一環胸,不鹹不淡地說,“安全第一。”

“哦……”褚一諾自認套路成功,頗為得意地拖腔拿調拖着尾音,降低了車速。

“哦哦……”

空曠的路段突然從後竄上一輛跑車,跑車車主像是故意挑釁一般,經過褚一諾的時候朝她吼了幾聲,還在半空中舉起手揮了揮。

褚一諾見狀,不屑地“嘁”了聲,嘴上嗤笑:“小屁孩兒,嘚瑟,抓你回派出所。”

“人家又沒犯法。”顧堯接道。

“我知道,說說還不行了。”

褚一諾也就一時嘴快,本來她也沒在意,結果後面又沖上來一輛,不知道有意還是無意別了她車一下。

“嗐,挑釁。”褚一諾皮笑肉不笑地盯死前面的車,嘴上還在自我安慰,“誰跟小屁孩兒一般見識。”

話音剛落,又一輛超了褚一諾的車。

保持着微笑的褚一諾抿了抿唇,腳下油門跟着踩了下去,開始換擋加速。

耳邊是顧堯絲毫沒在意的善意提醒:“追歸追,別忘了你的身份,褚警官。”

這會兒被勝負欲拉滿的褚一諾呵呵一笑,嘴裏叨叨:“不,我現在是九龍山車神。”

顧堯瞧着這姑娘幼稚較勁兒的模樣,沒忍住低頭無聲地笑了起來,語氣還是保持平穩地戲谑:“你不是不跟小屁孩兒一般見識麽。”

褚一諾冷笑:“一般不見識,除非忍不住。”

雖說是被刺激到了撒氣兒,但是褚一諾心裏還是很有分寸,跟人賽車這種事兒她跟車裏這位可都做不得。

顧堯這輛吉普馬力大,跑起來有勁兒,一開始确實是不爽,跑着跑着感覺就不一樣了,是一種難以言說的舒暢感。

就像是忘了人世間所有的憂慮,馳行在路上,追着天邊漸漸沉靜的霞光和鹹蛋黃,一往無前。

褚一諾慢慢減了速,目光瞥向天邊的火燒雲,心裏愈發的靜心坦然。

顧堯見褚一諾減了速,還扇了把陰風鬼火:“合着九龍山車神這是太久沒練,生疏了?”

褚一諾瞪了顧堯一眼,一副撂挑子樣兒:“車不争氣,怪人。”

顧堯不由得笑了聲:“多大人了,小孩子脾氣。”

“你大你大,你比祖國還大。”

褚一諾打着嘴炮,将車開到了前面的臨時休息區。

把車停好,她扭頭看向顧堯:“既然如此,那就順便邀請顧隊一起欣賞一下祖國的美景吧。”

褚一諾摘下墨鏡,摸出手機,連上車載藍牙。

她打開手機播放器,随便點了下随機播放,悠揚的音樂便瞬間在車廂裏環繞開來。

顧堯目光追随着褚一諾這頗有儀式感的看落日方式,又沒忍住,笑了。

兩人默契的都沒有下車,透過寬大的擋風玻璃,靜靜地望着落日映照着大地,誰也沒說話,氣氛極度和諧。

大江大河,山川秀美都盡在眼底。天際裏橙紅包圍着落日,入目皆是一片缱绻。

車載音響裏正好播放着格外應景的歌曲。

“夕陽醉了落霞醉了,任誰都掩飾不了

因我的心,因我的心早醉掉

是誰帶笑是誰帶俏,默然将心偷取了

酒醉的心,酒醉的心被燃燒……”

落日漸漸沉溺于地平線,褚一諾卻因為歌詞正好唱到了“紅紅泛着酒窩的淺笑,何時願讓我靠近”,餘光不自覺地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天色不似之前天光大亮,車廂裏更顯得半明半昧。

男人神色慵懶地目視遠方天際,薄唇輕抿,臉頰上的酒窩若有似無,完美的側臉線條連接着喉尖兒,格外有誘惑力。

或許真的是夕陽醉了,也讓她跟着醉了。

她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朝顧堯的臉伸了過去。

就在她即将觸碰到他的臉的時候,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手捉住了她的手。

顧堯緩緩将臉轉了過來,深不見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着褚一諾,沉啞的嗓音比車載音響裏動人的歌聲還要有磁性。

“這次想偷襲我哪兒,嗯?”

作者有話說:

跟導航吵架這個是我一朋友,每次坐她車就沒有不吵的。

夕陽醉了落霞醉了,任誰都掩飾不了,因我的心,因我的心早醉掉,是誰帶笑是誰帶俏,默然将心偷取了,酒醉的心,酒醉的心被燃燒……紅紅泛着酒窩的淺笑,何時願讓我靠近——張學友《夕陽醉了》

歌神的版本很絕,但我其實更喜歡周筆暢的版本,會更貼褚老師的心境

36、石縫花開

褚一諾被顧堯掌心炙熱的溫度和話語給換回了醉了的神志。

偷襲?

褚一諾你在幹什麽?

色令智昏啊啊啊!!!

褚一諾, 你怎麽就伸手過去了?

你怎麽敢?

褚一諾扯了扯被顧堯抓在手心裏的手,明明感覺他也沒怎麽用力,卻仿佛是焊在了他的手裏了似的, 怎麽都扯不出來。

她重新對上男人一直落在她臉上,從未移開過的深沉目光,不自覺地哽了哽喉嚨。

現在是伸出去的手就像潑出去的水,還偏偏被抓了現行。

怎麽辦?

狡辯。

褚一諾幹笑了一聲:“我說你臉上有蚊子你信麽?”

顧堯微微一挑眉,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了。

——你說我信不信?

“是。”

褚一諾尋思自己打從相親那天開始, 就沒再隐藏過自己對顧堯的觊觎。

呃, 是喜歡。

又不是小女生玩暗戀,藏藏掖掖的反倒是顯得矯情了。

“偷襲你怎麽了?要不你……”她梗着脖子,不料一對上顧堯的眼睛,就變成了用最慫的語氣說着最硬氣的話來, “你, 偷襲回來。”

話說完, 車廂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太陽已經徹底落入西山, 天邊最後一縷清光也逐漸被鴉色吞噬。遠處的城市燈火層層點亮,近處暗色裏的男人, 那幽火一樣的黑眸燒的人心慌。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現在這什麽意思?淩遲?

手上的力道一松。

顧堯松開了褚一諾的手, 伴随着他低沉的一聲哼笑:“想得美。”

而後也沒等褚一諾說點兒什麽,甩下一句“換位置, 我來開”, 人就推開了副駕的門,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這下換褚一諾傻眼兒了, 這就完了?不計較了?這麽反常的麽?

一路回到城裏, 顧堯都沒再說什麽。反倒是褚一諾這一路一直沒敢掉以輕心。

她時不時瞄一眼駕駛座上淡定開着車的男人。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得嚴陣以待,随時準備接招。

結果進了城,顧堯只是問了問她想吃什麽,随即帶着她去吃了晚飯。

吃了飯,再送她回家,決口不提那一茬的事兒。

車子停在她家小區門口,褚一諾都還沉靜在“不像他啊,這也太不符合他有舌必毒的風格”之中。

顧堯就着合适的位置停好車,解了鎖,見褚一諾左手撐着右手,右手擱在嘴邊咬着指甲,一臉沉浸式思索問題的模樣,也沒打擾她。

他微微勾着嘴角,摸出手機,打開通話記錄。

拇指點了一下最上面的那個號碼,手機換到左手上,手肘支着車窗框,閑閑地擱在耳邊,眼睛卻是瞥向副駕上的姑娘。

褚一諾被腿上的手機振動振的稍稍回過神來,拿起手機,眼睛還沒落到手機屏幕上,手指已經很工作習慣性地接通,擱到了耳邊:“喂?”

聽筒裏靜谧無聲。

她正要看看是誰打來的,男人沉磁撩人的散漫嗓音,從聽筒裏和身旁同時響起。

“褚老師,到家了。”

褚一諾有些機械般的扭頭,眼神略顯茫然地看向顧堯。

她見他慢條斯理地收了線,繼續對她說:“怎麽,還想讓我送你上去?”

褚一諾這會兒是徹底回過神來了,這人要跟她計較早計較了,哪兒需要等到現在。

依他的性子,就像是沈警官當初跟她說過的那樣,他一向是個對人對事都明明白白的人。包括曾經暗示性拒絕她的話,也是知道她準能聽懂,一語中的。

不會像現在,她明明已經越了界,他卻沒有及時叫停,反倒是模棱兩可的态度搞得她不明不白。

就好像最近這段時間的相處。

于公也好,于私也罷。再回憶起這中間的細枝末節,其實不難看出他對她根本就超越了普通朋友之間的關心程度。

而他似乎也沒在怕她會看出點兒什麽。

雖然她依舊讀不懂他到底在想些什麽,但這回應該真不是她自作多情了吧。她的第六感和思維分析應該,不會出錯哦。

不說別的,至少,他對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感覺。

褚一諾啊褚一諾,枉你聰明一世,怎麽才反應過來,被這塊石頭耍的團團轉。

“怎麽……”她這會兒滿血複活,學着顧堯的口吻挑釁他,“都在我家過過夜了,還怕送我上去?”

顧堯睨着褚一諾,合着琢磨了一路,把膽子給琢磨肥了。

他的一時沒接住話,被褚一諾鑽了空子。

姑娘解開安全帶,筆直地朝他甩了一句:“只不過顧隊你還想在我家過夜,那就是……”

褚一諾故意停了下來,顧堯心領神會地一揚下巴示意她繼續。

她一字一頓的把他的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他:“想,得,美。”

說完,見好就收絕不戀戰的褚一諾立即推開門,跳下了車,反手将門關上,一點兒不留戀的扭頭就走。

顧堯透過副駕車窗目送背對着他,朝他在半空中揮手的姑娘,低聲笑道:“牙尖嘴利。”

他也不急着走,而是從中控臺摸出煙,抖了一根低頭咬住。然後又摸出打火機,不慌不忙的掀開蓋子,摁下打火按鈕。

火光映照在他含情的桃花眼裏,舔着煙卷,光影缭繞。

煙卷剛燒了個開頭,手機微信提示便來了。

顧堯左手銜着煙虛虛懶懶地搭在車窗上,右手點開微信,直接樂的扭頭看向無人往來的小區大門。

手機屏幕停留在跟褚一諾的聊天界面上,是她剛剛發過來的微信。

褚一諾:【罵我了?】

……

十一月,氣溫驟降了一輪,整個渝江隐約顯現出秋末冬初的雛形。道路兩旁的梧桐落葉,給城市鋪了一層蕭條的金色。

褚一諾跟着孔向明去市局開會。

會到末尾,陳局着重提到了有關于軍警反恐聯訓一事。他們公安這邊也會派出一名談判專家作為教官,參與聯訓。

而領導們在會上一致認同陳局的提議,覺着在國內外有過與各種恐怖分子打交道經驗的褚一諾,又是老師,是最為合适的人選。

昨晚沒怎麽睡好的褚一諾,忍住打哈欠的困頓,支着眼皮聽到自己被點名之後,整個會議室都安靜了。

她掀眸看去,大家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她。

褚一諾趕緊坐好,剛才聽了個大概,軍警聯訓的意思就是特警和武警搞聯合反恐訓練,以前也搞過,只不過不需要談判專家。

照這麽看來,這次是要給他們上課吧。

但是談判專家不止她一個,以前她就知道聯訓還要去山裏駐訓。這大冷天的,她這身板兒可吃不消。

當然,最重要的是特武警裏基本上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兒。她心有所屬,得潔身自好。

再說了,她一女的也确實是不方便。

“那個,陳局。”褚一諾看向提她的大領導,先發制人把借口找了,“是這樣的,我手頭上還有論文,警校那邊的課也挺滿的,學生這也快考試了,實在是……”

陳局一聽,也格外體恤下屬。

“沒關系小褚,這個也不是強制性。”陳局看向孔向明,“孔教授,那就你挑個人去。主要是他們特種旅那邊的屈政委提到小褚,我也就這麽順嘴提個建議。”

嗯。

嗯?

褚一諾困乏的耳朵聽到特種旅和屈政委,眼睛刷的一下就亮了。

她扭頭一臉質疑地看向孔向明。

不是武警麽?怎麽是特種旅?

孔向明眼睛裏哼笑着,臉上帶着和煦的笑意對陳局說:“我會安排。”

陳局點點頭:“那行,就散會吧。”

本想力往狂瀾的褚一諾還沒來得及開口,陳局說完就起身先走了。

一旁的孔向明拿文件拍了下她的頭,說:“還賴在這兒,走了。”

褚一諾就跟霜打了茄子似的慢吞吞地站起來,轉身跟着孔向明走出辦公室,越走越覺着不對勁兒。

照理說這事兒師父應該是提前知道的,他帶她來開會很明顯是知道她會答應,但是他又沒告訴她這次的軍是特種旅而非武警,而陳局肯定認為師父跟她說過了,才導致了現在這個結果。

這,孔明你,隔岸觀火啊!

“師父。”褚一諾跟上孔向明,一嘴的抱怨,“你故意的。”

孔向明一臉好笑:“我帶你來開會,結果開小差是你,拒絕了工作的也是你,你說我怎麽故意了?”

“那我不知道這次對面是特種旅嘛。”褚一諾嘟囔。

“哦,武警那邊你沒興趣,特種旅這邊你就有興趣了?”孔向明笑問,“你到底是對誰感興趣?”

“特種旅那邊好些老熟人,也算是我半個學生,很久沒見了,我當然感興趣。”

“哦,我還以為你是對其中某一個人感興趣呢。”

褚一諾知道她這師父什麽意思,也不打馬虎眼兒了:“那我承認了,師父你是不是能跟陳局說道說道,讓我去呢。”

孔向明本就料定了她這徒弟會去。

就事論事,這放眼望去也就她這徒弟最為合适。他就沒想過第二個人選,不過是套她話罷了。

“去可以,但你要記住你是去工作的,公私分明。”孔向明提醒。

“當然。”褚一諾格外自信的昂揚着脖子,“我什麽時候公私不分了。”

“昨天去你奶奶那兒了?”孔向明換了話題。

“嗯。”褚一諾斂了斂笑。

“老年人性子直說話不好聽,你也不是才知道,至于睡不好覺?”

“不是,搞論文呢。”

“嗯,最好是。”

“……”

……

這次是在特戰旅營區,特警支隊戰訓基地以及武縣南山開展為期十天的聯訓活動,第一站便是特戰旅營區。

褚一諾跟車抵達特戰旅的時候,還有點兒小小的雀躍和緊張。

掐指算算日子,打從那晚以後,她跟顧堯也有個小十天沒見了。

坐在特警專用大巴車裏的褚一諾,瞧着崗哨朝他們敬禮。

車子得到允許,進入營區大門,沿路林蔭道兩側的常青樹宛若經過他們的車子,列隊而行的戰士們,綠意盎然,軍裝板正。

接待他們的不是顧堯,褚一諾瞧着眼前這位帥氣的上尉眼熟。

而對方也看向了她,朝她微微一颔首。

他言簡意赅:“各位特警同志,你們好,我是特戰一隊的指導員高宇,我先帶你們去宿舍。”

說完,他跟身邊的小戰士一同為他們帶路,往宿舍走去。

因為就褚一諾一個女的,加上她屬于教官崗,高宇适時攔住了她,說安排她住女兵宿舍。

高宇見褚一諾推着的行李箱,主動伸手:“我幫你。”

褚一諾連連拒絕:“不用了不用了,謝謝。”

高宇也沒堅持,便領着褚一諾繼續往前走。

褚一諾則是越看高宇越覺着眼熟,忍不住問:“高指導,我是不是見過你?”

高宇笑着點點頭:“三年前你被恐怖分子綁架。”

“對對對。”褚一諾伸出食指,輕輕上下晃了晃,“當時救我們的有你。”

“嗯。”高宇雖說是指導員,但是話真不多,尤其是面對漂亮的姑娘。

褚一諾倒是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那你沒去維和。”

高宇說:“一些特殊情況,我就留下看家了。”

“哦。”褚一諾一點頭,“難怪我在慕卡爾唯獨沒有見到你。”

或許是褚一諾面向溫和,聲音清潤,格外有親和力,高宇也漸漸話多了起來。

“對,我後來也聽何子謙他們說過了,你們一起上過戰場,你還給他們上課來着。”

“嗯,這次也是來上課來了。”

“聽說你是談判專家?”

“啊,我正職是警校老師。”

“很厲害。”

“過獎了,你們才厲害。”

“沒有沒有。”

“……”

兩人開啓了一波商業互吹,誰都沒注意到前方百米外,立在花壇旁邊,一襲幹淨利落作訓服着身的男人。

那帽檐下那雙如鷹隼般漆黑的眼,正目不轉睛地盯着笑容滿面,有說有笑的他們。

又走了一會兒,高宇笑着往前一看,就看到了前方花壇邊,瞧着他們的男人。

他尋思着這借口訓練,讓他去接待的人,怎麽擱這兒站着了?

“我們顧隊。”高宇跟褚一諾示意了一下,“你們應該認識。”

褚一諾順着高宇的視線看了過去。

男人身着陸軍迷彩作訓服,高大挺拔。帽檐壓得低低的,看不清眼睛,只露出一截高挺的鼻子,抿着的薄唇和刀刻般流暢的下颌線。

不得不說,真的沒有再比他更适合穿這身軍裝的人了。

“嗯。”她望着前方那個男人,嘴角嵌着一抹揮之不去的笑意,“認識。”

顧堯見兩人走近,便邁着長腿朝他們走了過去。

三人相對而站,顧堯雲淡風輕地看了眼高宇,随之将目光挪到眼前這個身着警服,卻笑的皮實的姑娘臉上。

“高指導。”

他話是對高宇說的,似笑非笑的眸子卻是對着褚一諾的,語氣聽上去沒什麽情緒:“聊什麽聊得這麽開心?”

作者有話說:

有,塊,石,頭,他,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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