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莫追憶,聚散無常

再見到南澈羽已是幾天後的事了。

南澈羽踏進酒館的那一刻,西淩阡便發現他的面容憔悴了不少。畢竟近些日子南澈羽被衆多事情纏繞在身,多少是有些辛苦的。

靜靜地盛滿一壺酒,西淩阡緩步走到南澈羽身邊,又安靜地給他添上酒。

南澈羽擡頭,看了看西淩阡,有些抱歉道:“西淩,近幾日我去了趟雲州,最近公事纏身,沒有心思去調查慕容微一事,實在抱歉。”

聽南澈羽這般自責,西淩阡微微笑道:“這是哪裏的話,澈羽哥哥一直都是最照顧我的人,我感激還來不及。我聽說朝廷将要展開一場皇位之争,當然還是朝廷之事更為重要一些。”

“你也知曉這些事?”南澈羽擡頭有些驚訝。

西淩阡覺得南澈羽肯定是累糊塗了:“我們這兒可是酒館,什麽消息都能夠傳到我的耳朵裏的。”

微微嘆了口氣,南澈羽有些無奈道:“這朝廷之争本是我不想幹涉的,但如今慕容殷奸臣當道,極力協助連州侯。而連州侯的性子雖是果敢鋒芒,但也從不仁慈。若是他當上了皇上,這個江山必定不會安定。”

西淩阡沉默着,等待南澈羽接下來的話語。

“我想協助雲州侯。”南澈羽的目光中透露着一絲堅定。

微微一顫,西淩阡有些莫名的無奈起來。果然命運還是要将他推上皇位麽?如今連澈羽哥哥也站在了尋夜這一邊,真不知是可喜還是可悲。不過這說到底也只是她一個人的想法,若是尋夜也有繼承皇位的意願呢?

“西淩,”南澈羽似乎沒有發現西淩阡的異樣,繼續道:“據你聽說的消息,你覺着雲州侯與連州侯誰更适合?”

看着西淩阡聽罷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南澈羽覺着酒館裏應該無法了解到這麽深的消息,便輕輕嘆了口氣,準備端起酒杯。

“我覺着,”西淩阡忽然開口道,“雲州侯會是一個很好的帝王。”

雖是與雲州侯見面過幾次,南澈羽卻也對于雲州侯不熟悉,見西淩阡這般說着,十分疑惑地問道:“何以見得?“

關于她與雲州侯的相識也是說來話長,況且,她也是不想與南澈羽說的。這也許是第一次,她不想告訴南澈羽關于他人的事情。故作自然,西淩阡笑了笑:“方才聽一位客官說起,雲州侯待人和善,待民親切,才這麽說的。我只是一名民間俗子,怎會知曉到底是哪位侯爺更合适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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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着也十分有道理,南澈羽也笑了笑,一飲而盡了手中的酒杯。

“澈羽哥哥,”西淩阡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而輕快的語氣道,“你的府中可缺丫鬟?”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南澈羽擡頭看了看西淩阡,疑惑道:“王爺府自然是不缺的,為何這般問?”

西淩阡順勢坐下,故作哀求地懇切道:“澈羽哥哥,我有一個請求。”

難得看到西淩阡有這樣的舉動,南澈羽有些詫異又有些期待地問道:“先說來聽聽無妨。”

“你也知道的,聆月在這清靜酒館也幫不上什麽忙,”西淩阡道,“她前幾日找我,說想去王府幫幫忙,澈羽哥哥,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收留她吧。”

聆月那小丫頭,如果得知自己能進三王府當小丫鬟,心裏一定會樂開了花。

南澈羽看着西淩阡這般期待的神情,心也不得不軟了下來,答應道:“此般也好。”

“真的真的?”西淩阡高興地跳了起來,“澈羽哥哥可要說話算數!我也就去叫聆月出來!”說完便愉悅地跑進了裏屋。

聆月正在房內收拾着床鋪,見着西淩阡心情如此大好地跑了進來,拉起她便往外跑去。

西淩阡邊小跑着邊說:“聆月,以後你就跟着三王爺,他已經同意讓你當他的小丫鬟啦。”

聽罷,聆月立刻掙脫了手,震驚地看着西淩阡,有些慌亂道:“西淩姑娘,這是為何?”

“我知道你喜歡澈羽哥哥,”西淩阡放柔了語氣,貼心地說道,“在這酒館裏你也怪無聊的,我覺着你去了三王府,一定會找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怔怔地聽着,聆月有些快感動得落淚了,感激道:“謝謝西淩姑娘,西淩姑娘的大恩,聆月這一輩子都會銘記于心。”

這樣的話,澈羽哥哥也不會太寂寞了,在一個人失意之時,在一個人落寞之時,也會有一個知他懂他的女子在身邊默默地陪伴着他,西淩阡想道。這也許是她的一種虧欠,亦或是一種報答。

她很慶幸自己又做對了一個決定,或許她的內心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般死寂與黑暗,那心底深處散發而出的微光,可以徹底地照亮整個世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遇見了槿兒還是遇見了他……

酒館內,氣氛顯得有些依依不舍又充滿了愉悅與祝福。

南澈羽微笑地看着聆月:“你可願随本王一起走?”聲音親切得如春風般溫和。

聆月的臉頰微微泛紅,偷偷望了望西淩阡與西岚槿,似乎在求得她們的同意一般。

西淩阡微笑地點了點頭,默許了她的決定,西岚槿看了看西淩阡,重重地點了點頭。

“聆……聆月願意。”聆月的聲音極其的輕。

淡淡微笑着,南澈羽了然地點了點頭。

“我可是醜話說在前頭,”西淩阡打破了這尴尬的氣氛,對着南澈羽笑笑說道,“雖然你是我的澈羽哥哥,可是聆月她也是我認的妹妹。如果你敢欺負她,我一樣饒不了你!”

“明白。”南澈羽無法掩飾住眼角的笑意。

“澈羽哥哥,那你以後要經常來酒館,”西岚槿開口抱怨道,“不然我不是很少有機會見到聆月了。”

南澈羽明白道:“一定經常拜訪。”便起身離開,聆月對着姐妹倆深深地鞠了一躬,十分感謝地揮了揮手以作告別,然後快步跟上了南澈羽。

看着聆月的背影消失在遠處,西岚槿感概又擔心道:“聆月就這麽走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在王府受到欺負。”

“槿兒你就放心吧,澈羽哥哥一定不會虧待了聆月,”西淩阡看着西岚槿有些好笑道,“對了,你什麽時候打算告訴我你與歌涯的事呀?”

聽罷,西岚槿立馬慌張了起來:“姐姐,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這小丫頭,有什麽事能瞞得住我,”西淩阡刮了刮西岚槿的鼻子,道,“再說了,歌涯那小子,什麽事都藏不住,我自然很容易就會發現的。”

西岚槿見瞞不住姐姐,便拉着西淩阡坐回到凳子上,又興奮又有些羞澀地說道:“姐姐,我與歌涯的事情,我一定一件件與你慢慢道來。”

和煦的陽光随着柔順的微風,将大地鋪灑了暖色,林間的樹葉被輕盈的春風靜靜吹拂着。許些葉子飄零而下,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兒。那看似無聲的竹林卻更像一曲動人的旋律,在縫隙之間,在斑駁的光影之下,輕輕浮動、搖晃。

“谷主。”一名冷豔如霜的女子如期到了竹林,望見了那黑夜般的身影。

微風輕拂,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

“漓沫,查出了嗎?”玄色的身影沒有轉身,一如既往的冷漠。

“葉氏府邸在十年前被大火燒毀,看似是一場意外,”那名名為漓沫的女子淡然地回道,既而頓了頓,“其實是人為所致。”

尋夜在陽光下微微蹙眉,問道:“是誰?”

“無法查出,”漓沫放低了語調,“不過據有關人士透露,應該與朝廷上的權力相争有關。”

“繼續調查。”尋夜似乎在以谷主的身份命令道。

“是。”

漓沫正準備離去,卻止住了腳步。身在玄葉谷的她明白對于谷主的命令不該多問的,但好奇心卻讓她不由自主地想知道。

谷主從來都不會這般打聽一個人的身世,此次為何要如此深查,而且調查的卻是十年前的事情。無論怎樣,這都不會是谷主的作風。

“我可以問一句,”漓沫小心翼翼地問道,“谷主為什麽要查這些嗎?”

尋夜轉過身沉默地看了她幾秒,淡然開口道:“你問多了。”

漓沫見勢有些慌張地回道:“是。”說罷便匆匆離去,帶有許些疑惑與不情願。

谷主從來都是一個捉摸不透的人,無論她怎樣竭盡全力想接近他,本以為已經靠得很近了,恍然間才發現,原來他還在很遙遠的天涯之處。就如同月色下的夜空,任憑你怎樣靠近,卻始終觸碰不到它。

靜默的身影伫立在竹林之間,任憑着竹葉稀稀落落地飄零在衣袍之上。尋夜的目光追随着遠處最悠遠的青空,卻讓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總是習慣了僞裝自己的他,這次竟然會有這麽一點點的沖動想去了解一個人。是因為她的疑點太多,還是因為她的身世不為人知曉?她到底是哪裏吸引了他,如今的他令自己都不可思議。

世間居然有這樣一名女子,猜不透卻驚豔着心底的每個角落。

而此時在京城清靜酒館內,顯得特別的惬意與安靜。

待西岚槿回屋午間歇息,西淩阡囑咐了店小二好好照看着酒館,便也準備起身去午眠。

也許這幾個月來經歷的令人驚嘆的事情一樁接着一樁,以至于西淩阡回到裏屋時,看見牆上釘着一張觸目驚心的紙條也沒有感到思緒尤其地慌亂。

一張不大的紙條像是鑲嵌一般地被釘在了牆上,上面赫然寫着幾個字:你若想知道十年前所有的真相,兩日後午時三刻到西郊樹林。

不知是何方人士,也不知對方是敵是友,西淩阡默默地拿下紙條放進了衣袖中。不予理會。她不想錯過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理會了,卻又劫數難測,若這是一個圈套,那自己豈不是自投羅網。

此事關系她們姐妹倆的安危,所以她萬萬不可告訴西岚槿。妹妹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了,她再也不能讓妹妹受到一點傷害。

不知為何,她的腦內閃現出了那一抹玄色的身影。自己是何時在不知不覺間開始迷戀,開始依賴的呢。此時的她竟會想,如若他能來助她一臂之力,她便不會害怕任何難關了吧。

酒館不遠處的歌涯靜靜地看着,目光顯得格外凄清與無奈。似乎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轉身快步離開。

一邊是知己,一邊是自己的親妹妹,他總是一直徘徊在左右為難的境地。若是讓他說出這個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他一定會說是自己。

都說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如此幸運地能夠與西淩阡相識相知,卻又不得不一次次地傷害她。西淩阡對自己真誠以待時,他總會因為自己的懦弱而心寒。

他一直都明白西淩阡的守望與苦楚,十年磨砺,為複仇而日益鋒芒,都是為了自己的親人,為了自己的。而他又何嘗不是呢?為了妹妹而放棄了自己一生的自由。

“尹公子。”歌涯奔至山林中,正聲地行了一禮。

凜冽的目光轉而靜靜地落在了歌涯身上,如同一把鋒利的刀劍。尹墨遠冷冷地看着歌涯:“叫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信條已送到,”歌涯冷靜地回道,“途中無人發覺。”

“這般便好,你便繼續與她們往來,打探她們的暗中舉動,”尹墨遠面色冰冷,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緩緩道,“切記,千萬別動了真感情。”

歌涯聽罷有些不自覺地一顫,沉住了氣,道:“歌涯一定不辜負公子給予的使命。”

心底有些柔軟了下來,歌涯擡頭猶豫地問道:“子言她……還好嗎?”

自從西岚槿與西淩阡姐妹相認之後,便再也沒見過卿子言,也不知她過得怎麽樣了。任務失敗了,也不知尹墨遠有沒有讓她受苦。

“她最近跟于我身邊,安然無事,”尹墨遠淡然地回道,目光掃過歌涯,“你若做好每一件我囑咐的事,卿子言就不會受到傷害。”

聽到尹墨遠這一番話,歌涯不易察覺地安心吐了口氣。

他能夠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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