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篤定

郁樂承是被刺眼的陽光照醒的。

他擡手去擋那過分燦爛的陽光,對着陌生的環境愣了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是在宿禮家,呆呆地看了片刻才從沙發上坐起身來。

毯子滑到了沙發下,他感覺到了一陣涼意,低頭就看見身上睡衣的扣子開了好幾顆,疑惑地皺起了眉。

宿禮打着哈欠從客房的卧室裏走了出來,睡眼惺忪道:“那睡衣的扣子不太好用,經常開。”

“哦。”郁樂承接受了這個說法。

“早上好啊承承。”宿禮走過來癱進沙發裏伸懶腰,笑道:“怎麽在沙發上睡着了。我等了你好久。”

【嘿嘿嘿嘿,摸到了,哈哈哈哈哈,好軟好可愛,啊啊啊啊真是讓人神清氣爽啊!】

“對不起。”郁樂承被他心裏激動的聲音吓得往旁邊坐了坐,試圖離他遠一點。

摸到了……什麽?

宿禮摘了眼鏡勾在手裏,靠在沙發上轉過頭來眯起眼睛盯着他笑,“承承,你不會是故意抛下我獨守空房吧?”

【你就是!無情無義的死兔子!不然我能抱着兔子睡一晚上,這個小破沙發太窄了我都擠不進去……啊,好煩,換個沙發吧,睡倆人都沒問題的那種,那他的肚子我不就能随便摸了……嗯,啊,啊,早起好煩啊,想吸兔兔。】

郁樂承能聽到他的心聲之後大腦要處理的信息就有點過載,顯露在外面就是原本就慢的反應更加遲鈍了,他呆呆地望着宿禮,半晌都沒回過神來。

“诶。”宿禮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愣什麽神呢?”

郁樂承搖了搖頭,剛醒的腦子有點懵,“我、去洗漱。”

宿禮緊跟着他站起來,勾着他的脖子哥倆好地往衛生間走,郁樂承被他壓得踉跄了一下,“宿禮,你能不能……不要離我這麽近?”

“嗯?”宿禮眯起眼睛看着他線條流暢漂亮的側臉,沉聲道:“郁樂承,是不是你先答應當我的小兔子的?”

郁樂承趕忙點了點頭。

“那就得讓我随便摸,對不對?”宿禮惡劣地将他的頭發揉得亂糟糟的,低聲道:“還是說你不要當我的小寵物了?”

【那怎麽能行?最起碼的契約精神得有吧嗚嗚嗚,沒了小兔子我可怎麽活!郁樂承可真是個忘恩負義的渣男!渣男!渣兔子!】

“沒有,我沒這個意思。”郁樂承趕忙搖頭。

“那不就行了。”宿禮溫柔的聲音蠱惑着哄勸着他,“我們一起慢慢适應好不好?我會陪着你的,不要害怕。”

【呵。】

宿禮的心中發出聲意味不明的笑。

郁樂承心不在焉地洗漱完,宿禮的心聲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讓他有點輕微的頭疼。

他正擦着臉,宿禮忽然伸手插|進了他的頭發裏,笑道:“承承,你換個發型肯定更好看。”

【這麽長的劉海不紮眼麽?白瞎了這麽好看的一張臉,啊,不過我也不想讓別人看見……算了,要不就這樣吧,我自己偷偷看就好。】

郁樂承往後退了退,攥緊了手裏刷完牙的紙杯子。

宿禮瞥了一眼,笑着松開了手,“承承,你力氣其實很大吧?”

【昨天要不是我攔着,估計小兔子能給那幾個傻逼開了瓢,嘶,啊啊啊手又開始疼了,這小破兔子手勁是真他媽的大啊,能給我脖子捏斷,咔嚓咔嚓,噫~】

郁樂承不自然地蜷了蜷手指,藏進了袖子裏,“沒有很大。”

“撒謊。”宿禮笑了笑,狀若随意道:“那個叫——季飛宇的,是叫這個名吧?我聽我同學他弟弟說,他學習好像還不錯?你怎麽惹着他了?”

郁樂承愣住,臉色唰得一下變白。

【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死我又忍不住問了!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嗚嗚嗚,承承大爺你就告訴我吧,不然我能好奇死!那個大傻逼老子第一眼就看着煩,剃個寸頭跟他媽剛從牢裏放出來似的,媽的穿着黑背心就以為自己牛逼啊,我他媽肌肉亮出來吓死他!告訴我吧告訴我吧,我肯定給你好好保密,兔兔,我親愛的兔兔——】

郁樂承升騰起來的反胃和驚恐被他的碎碎念給打斷,他無奈地看着宿禮好奇到發亮的眼睛,糾結了半晌道:“我……暗戀過他。”

“哦。”宿禮習慣性地笑着點了點頭,點到一半陡然停住,“嗯?”

【啥!!!???】

郁樂承尴尬地看着他震驚的臉,磕巴道:“只、只暗戀過很、很短的時間,當時他住我下鋪,我們還是好朋友,他非常照顧我,所以我、我我才……才對他有些好感,”

宿禮臉上一片空白,連心聲都戛然而止只剩了沉默。

衛生間裏狹窄的空間充滿了壓抑的靜谧,宿禮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他,臉上緩緩露出了個溫柔的笑,體貼道:“嗯,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哈?我的小兔子竟然還暗戀過那種傻逼?卧槽!?還跟他是好朋友!!啊啊啊啊啊我不接受!我他媽還非常照顧郁樂承呢!我還是他下鋪呢!憑什麽啊?我的兔子!!我連好朋友的位置都沒搶到,我他媽混了這麽久連摸個肚子都得偷偷摸摸!想摸摸頭發還得征求這破兔子的同意,他媽的憑什麽!?我不理解!!!我他媽哪裏不如那個傻逼了!!!!?】

郁樂承被他連珠炮一樣的心聲吓得往後退了半步。

【我說他媽的這傻逼怎麽忽然問我是不是郁樂承他男朋友!靠!合着老子整了半天就是季飛宇的替身?!】

宿禮臉上的笑容微冷,“他是你前男友?”

【必須是他媽的前男友!要是死兔子還敢跟他藕斷絲連老子就全殺了!骨灰都給他倆揚了!!】

“不、不是,他不喜歡我。”郁樂承尴尬地望着他,“宿禮,你知道什麽叫暗戀嗎?”

宿禮愣了一下,笑道:“我當然知道。”

【老子幼兒園就開始暗戀了!小學也暗戀!初中也暗戀!高中、高中暫時還沒找到暗戀對象——不是我憑什麽暗戀啊,我想談戀愛什麽姑娘找不到!!啊啊啊啊啊啊啊要死要死我的兔子搞基就算了他還喜歡個傻逼。】

【嗯,閹了他。】

宿禮扯了扯嘴角,笑着摸了摸郁樂承的頭發,“沒事,反正都過去了,我也不介意。”

【物理還是化學閹割,啊,不對,會犯法吧,真可惜……那就換種方法好啦。】

“我已經不喜歡他了!”郁樂承被他陰嗖嗖的聲音吓了一跳,很明顯宿禮介意極了,雖然他不明白宿禮一個直男到底為什麽會介意他談戀愛,但這似乎非常重要,他求生欲極強地解釋道:“他、他是個直男,覺得我……很惡心。”

宿禮皺了皺眉,“喜歡男人為什麽會惡心?”

郁樂承抿了抿唇,沉默好一會兒道:“也可能,就是單純不喜歡我吧。”

朦朦胧胧的好感被掐滅在了萌芽時期,甚至連“暗戀”這個詞,都是他從那群欺負自己的人口中聽來的,他們一致認定郁樂承暗戀季飛宇,是個惡心的同性戀,因為長得好看,所以還要罵他死娘炮和狐貍精……

但事實是,連郁樂承自己都不能确定那點朦胧的好感究竟是朋友之間的喜歡,還是對同性的喜歡,但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以為,他可能真的像他們說得那麽不堪。

這是郁樂承深埋心底的秘密,他并不想讓新學校的任何一個人知道,但不知道為什麽,剛才他就這樣說了出來。

不應該和任何人說的,有些事情說出來,除了讓自己變得更難堪,沒有任何用處,少年之間的懵懂和悸動對他來說染上了層晦暗的陰翳,他開始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警惕地保持着和所有人的距離,生怕再惹出什麽亂子。

他看着宿禮緊皺的眉,聽着他雜亂暴躁的心聲,忽然有些後悔。

“不喜歡不是欺負別人的理由。”宿禮嚴肅地看着他,“郁樂承,你是傻子嗎?”

郁樂承愣住,擡起頭來看着他,“我——”

“你沒有任何錯。”宿禮說:“更不用你來道歉。”

郁樂承手足無措地站在那裏,對上了宿禮嚴肅的目光,鼻子忽然一酸。

宿禮嘆了口氣,破天荒地沒有詢問他的意見,伸出了胳膊将他抱進了懷裏,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溫柔道:“好了,別怕,以後我保護你。”

郁樂承的頭埋在他肩膀上,眼眶發熱,擡起手來想推開他,卻不知道為什麽緊緊抓住了他的外套。

宿禮的話不能信,他心裏說不定在想什麽壞事情。

但他的聲音太溫柔太篤定,讓人很難生出懷疑和不安來。

宿禮揉了揉他的頭發,“這件事情不要再告訴其他人了,我替你保密。”

“謝謝。”郁樂承站直了身子,感激地看着他。

“不客氣。”宿禮推了推眼鏡,“這是班長和主人應該做的。”

“你可是我的小兔子。”宿禮拍了拍他的腦袋,擡起他的下巴擦了擦他眼角的淚,笑道:“以後我給你找個比季飛宇還要帥還要好的男朋友,好不好?”

郁樂承抿着唇笑了笑,然後在他篤定的目光裏用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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