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林辭野的目光一直在裴旻身上，自然看見了他看着他走神，男人上勾的眼尾興奮的微彎，走過去撐在他的兩側，目光□□的落在裴旻的臉上，用口型一字一頓道：“好、看、嗎？”

裴旻霎時回過神，對他故意逗弄的行為視若無睹，冷靜的道：“容積率,是指一個小區的總建築面積與用地面積的比率……”

林辭野差點被氣笑，這充滿學術的逃避方式恐怕裴旻也是第一個了吧。

畢竟是心一亂就會去默背《中國建築史》的男人。

他不滿裴旻對他視若無睹，再度湊上去探他的手腕，看到他瞥過來警告的眼神，林辭野也沒過分，畢竟把人惹急了可不好。

他只是很有“分寸”的搭上了三根手指，也許是巧合，他居然摸到了裴旻的脈，

砰，砰，砰，

那一瞬間，林辭野很難去形容自己內心的感覺，感覺到喜歡的人的生命沉靜而洶湧的在自己指下浮動，讓人覺得有種異樣而隐秘的快感迅速升騰，大腦被愉悅感麻痹，所以連裴旻停止說話他都沒注意。

等他回神的時候，哪還有裴旻的影子？

林辭野慌了一瞬，難不成把人惹急了？跑了？

他看都沒看，下意識叫了他的名字：“裴旻，你在哪？”

“在你後面。”裴旻溫和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林辭野回頭看去，就看到他手裏端着一杯水，他松了一口氣，剛想說你去接水了啊，就看到裴旻把水往他面前遞了遞。

林辭野疑惑的低了低頭，裴旻把水放到桌邊，正經的坐了回去，面色嚴肅，“你嗓子還有點啞，應該多喝水休息一下。”

頓了頓，怕林辭野多想，裴旻補充，“是林大夫要我叮囑你的。”

想是被戳中了軟穴，林辭野沒在逗他，老老實實的道，“好，我聽話。”

說着，林辭野爽快的把水喝完，還倒過來沖他示意，是真的喝完了，一點不剩。

裴旻點點頭。

下一瞬，就見林辭野乖乖的朝他伸出掌心，裴旻疑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林辭野委屈道，“我聽話了。”

“……所以？”

見他真的不懂，林辭野理直氣壯的道：“要獎勵啊。”

順便胡亂的掰扯道：“你看啊，一個特別酷的小朋友一天都沒有搗亂，還表現的十分聽話，是不是應該表揚一下？”

“比如？”

“比如給他買一個大飛機啊。”

“歪理。”裴旻沒被他繞進去，一天不搗亂就要求表揚說明之前每天都搗亂的可能性極大，還表現的十分聽話，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別有所圖，更何況，前綴為什麽是“特別酷”，而不是“叛逆”。

裴旻從沒叛逆過，這個青春期特有的階段在他這都過得十分平靜無波，但他有時候其實有點羨慕，大概那樣的少年，會過的十分肆意開心吧。

裴旻斂了斂眸，沒在想，林辭野自然注意到了他一瞬間怔仲，扯開了笑，道：“歪理也是理啊，也屬于道理的一種，”

“裴旻，你身為教授更應該以身作則，絕不能厚此薄彼，就像你教過的學生理解能力肯定參次不齊，你也不應該輕視理解能力不那麽好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麽聰明。”

說着說着，話題就跑偏到不知道哪去了，最後又拐彎抹角的洋洋自得的誇了自己一番，最後他又扯了回來道：“一視同仁才是正理。”

被他這麽一番理論，裴旻那點消極的情緒早就不見了，他正色的看着林辭野，又想起他身邊追随他指哪打哪的那些小弟，心裏覺得他忽悠人的本事也是一絕。

林辭野被看的有點不好意思，但他又不願意表現出來，掩飾般的輕咳了一聲，他率先出聲：“滿意？”

還是他一貫的腔調，帶着強烈的攻擊性。

裴旻已經學會了在他面前保持的最好方式，那就是不搭腔，此刻的畫面若是讓旁人看來，只覺得林辭野就是那個勾人的妖精，而裴旻就是讓他垂涎不已的唐僧肉。

但妖精林是不可能被他這麽點逃避性的沉默所打敗的，他不依不饒的道：“滿意你看到的這張臉嗎？”

裴旻撇過眼，望了望落地窗前面晴空萬裏的天色，道：“等課程結束後我和你好好談談。”

沒等林辭野反應，課間的十分鐘到了，裴旻迅速打開聲音，動作有點慌張的快，顯然不似他面色的平穩。

男人和緩沉穩的聲音再度響起，撫平了林辭野心裏一瞬間湧上的猶疑、慌亂和……不确定。

在愛情面前，不論是多優秀的人，在對方面前，某個時刻都會覺得自卑。

越想擁有，便越是懼怕最後的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即便是林辭野，也不例外。

他此刻忽然變得出奇的安靜，裴旻眼角餘光看見他穿着拖鞋往沙發上走去，原先身上熱烈奪人的勁湮滅，變得悶悶的。

裴旻英俊的眉頭蹙起，有點不習慣他這副蔫嗒嗒的樣子，卻又忽然意識到這已經是他第三次因為他而走神了，縱然少不了林辭野故意搗亂的因素，但他也不是全然的生氣，更多的，反而是……縱容。

他沒在多想，專注的講起了課，裴旻的聲音溫和清潤，很容易便把人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他講課時嚴厲卻有度，是以學生們也不會覺得他難以接近，反倒私下裏最為議論這個天資出衆，相貌不俗的裴教授，當然，他們最感興趣的就是裴教授的八卦。

等到大課結束，已經11:50，裴旻把課堂作業通過郵件發給了課代表之後，就退出了軟件，關了電腦，目光逡巡一圈，卻沒看到林辭野的身影。

正疑惑着，就聽到大約是廚房傳來響動，裴旻有點詫異，但也沒有往林辭野做飯這個方面想，只以為他是去拿什麽東西，畢竟，他看着就不像個會做飯的人啊。

試想一下，上一秒在舞臺上光鮮亮麗的大明星下一秒在廚房裏系着圍裙拿着鏟子炒菜，或者前一刻還抄着家夥要去幹架的林校霸下一刻乖乖去菜市場買菜，這很違和驚悚的好不好！

結果，剛靠近就看到了餐桌上擺放好的三道菜，蝦仁三色椒，糖醋魚，素炒小棠菜，許是聽到動靜，裏面一道聲音遙遙傳過來：“還有一道菜，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裴旻腳步停滞，目光落在磨砂玻璃透過來模糊的人影，忽然覺得這個場景很像他喜歡的平凡煙火，許是從小經歷不同，他便更加渴望那種熱鬧的煙火氣，所以他會喜歡室外跑步，一路上見到的生活氣息，讓他每天都感覺到生命沉默而溫柔的力量。

“需要幫忙嗎？”

“不用了，”林辭野在圍裙上随手蹭了一下手，端着最後一道甜湯走了出來。

林辭野這棟房子有保潔在每星期末會來人給他采買補充冰箱還有負責打掃衛生，畢竟他有時候一連很多天不回來，總不能回家就積灰，但他也不喜歡別人來打擾他的生活，一個星期一次就足夠了。

放下甜湯之後，他又折身回了廚房，不一會就端着兩碗冒着熱氣的米飯走了出來，他先遞到裴旻那邊，才坐下來。

沒等裴旻開口，他先道：“有什麽話，先吃完飯再說吧。”

裴旻話被堵住，也沒在開口，眼前的菜似乎單單看色澤就十分惹人垂涎，空氣裏彌漫着食物的香氣，酸甜的濃郁中又有一絲辣香，還有清淡的氣息混雜，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裴旻等林辭野動筷之後，才夾起手邊的小棠菜放到嘴邊，慢慢嘗了嘗，沒放多少材料，保留了食物原有的口感，很清甜的味道。

好吃的。

裴旻內心道，他吃飯的速度很慢，一舉一動像是禮儀浸潤到骨子裏的貴公子，加上皮相的優越，就更加令他這個人顯得極為賞心悅目。

“怎麽不吃這道？是不喜歡嗎？”林辭野見他始終沒碰那道蝦仁，問了問。

裴旻咽下米飯，道：“我海鮮過敏，所以蝦之類的東西碰不了。”

“嗯，下次記住了。”林辭野動了動手，自然而然的說，順便把那盤蝦仁端在了離裴旻稍遠的地方。

下次嗎？裴旻手頓了一下，岔開話題道：“你是喜歡吃甜嗎？”

做菜有甜湯，也說過自己喜歡吃蛋糕，但卻也沒怎麽碰。

“對，甜食能讓我心情放松，但我這個職業嘛，不能胖，所以。”

裴旻看了看他清瘦的體型，下意識道：“你不胖啊。”

正經不過兩三句的林辭野耐不住了，男人眨了眨眼：“所以你對我體重是滿意的喽？”

見他又不說話，林辭野短促的笑了聲，解釋：“上鏡胖十斤，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好，自律和克制都是最基本的。”

說這話時，男人看在座椅上，目光清亮，仿佛再說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兩人談話間，已經吃的差不多，裴旻見他不動筷子了然後問：“吃飽了嗎？”

林辭野知道他的意思，沒讓他動手收拾，“你先去沙發那裏坐一會，我收拾好過去。”

說着，他端着菜往廚房走去，裴旻沒應，也幫着收拾桌子，做飯沒有幫忙，吃完再不幫忙收拾對他來說實在過分了。

林辭野也沒在阻止，兩個人配合着很快收拾好，用過的碗筷他沒讓裴旻沾手，所幸也不多，很快刷完，兩人坐在了沙發上。

兩個人都知道到了談話的時間，裴旻沉默着，林辭野也沒有催促。

良久，裴旻開口，問出了一個疑惑，“為什麽喜歡我？我們認識的時間并不長。”

認識的時間不長，他們的了解也大多止于表面，如果談喜歡，未免讓人覺得有點淺薄。

林辭野認真的想了一下，“大概是感覺？”

“或者說，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這四個字很容易讓人覺得是單純荷爾蒙在某個時刻的促然爆發，或者簡單的來說，就是三個字，不靠譜。

而感覺兩個字就更加讓人覺得如此，畢竟，感覺太容易變化了，就比如上一刻你可能喜歡吃蘋果，下一刻也許你就會發現其實芒果更好吃。

這種不确定性就像是建在空中的樓閣，沒有地基的支撐，成為美夢般的虛幻。

裴旻松了口氣，內心卻湧上來難以忽視的失落，他垂了垂眼眸，沒說什麽，或者什麽也不用說了，時間可能略微長一點，林辭野可能就會喜歡上別人，他自以為苦惱了數日的猶豫，在此刻甚至顯得有點可笑的多餘。

他甚至有點生氣，氣林辭野在湖水投入石子，卻一副輕挑的随意的樣子，來也是他，走也是他，當他是什麽？

還能說什麽呢？什麽都不必說了。裴旻忽然站起身，身上的教養卻讓他做不出拔門而出這種事，“不好意思，我下午還有事，我先走了。”

裴旻沒等林辭野答複，拿起放到一邊的衣服，快步走到玄關，穿好鞋子就走了出去。

過程快的讓林辭野反應不過來，直到門被關上，林辭野才陡然驚醒，趕忙拿起口罩追了出去，等到停車場的時候，哪裏還見裴旻的身影。

他想追過去，才發現因為下樓着急連手機都沒帶，而且還穿着家居服。

林辭野站在原地，實在不明白裴旻為什麽談話談到一半會突然的轉身就走，他還有很多話想說。

縱使生氣，裴旻也記得他身上并沒有帶錢，他想起來的時候有注意到路過一家彙豐銀行，索性一路跑了過去，等發洩掉情緒之後，裴旻冷靜了下來。

等到把在英國銀行卡裏的錢轉到剛辦好銀行卡裏之後，裴旻首先添加了林大夫的微信號，把錢給他轉了過去，另外向他表達了謝意。

做完這一切後，他一個人坐在公交牌旁邊的長椅上，想了很多，實際上，在和林辭野談話之前，他想了很多，關于他們在一起需要面臨的一切，但，都不必了。

裴旻向來是個果決的性格，想明白之後，他給林辭野發了微信，給了他答案，

“抱歉，我想我們并不合适。”

他和林辭野認識時間的不長，說是朋友都有些牽強，以後，大概也不會聯系了吧。

裴旻手指停在消息的第二欄，不知不覺，林辭野居然是他在國內保持聯系最頻繁的人。

男人擡起頭望了望天空，忍住了眼眶一瞬間湧上的酸澀，輪廓沾染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他想，大概第一次他不想維持他的修養，與其以後彼此尴尬一句話都不說，不如就停留在現在，他就随着自己的情緒任性一次。

裴旻停了很久又退出的手指，終究落在右下角鮮紅刺目的兩個字上面。

點擊，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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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裴教授第一次任性就是把你删掉，開不開心，大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