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周漾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自若, 淡淡地應了聲:“哦。”

攥緊的手微微松開,又下意識抓着。

難怪一直沒有江北言的消息,原來他出國了。

可他沒聯系任何人, 一個人在國外是怎麽過的?

“你說起這個,我有件事挺好奇的。”司南也加入話題。

他眼睛看着前方,時不時換車道超過開得慢的車, 嘴上卻沒停,叭叭地說着。

“老江我記得你高中是曲城吧,但我聽說周漾是湖城人,這兩個城市一南一北, 你們是什麽兄妹?表?堂表?”

司南純粹是好奇, 并不覺得自己的話有問題。

周漾卻猛地瞪大眼睛,剛才的鎮定全無, 詫異地看着江北言。

他去了曲城,那麽遠的地方。

江北言閉着眼,像在小憩。

換成以前他不會有耐心回答別人的問題, 特別是關于曲城的事。

但現在, 他解釋了。

“高三下學期從湖城轉學去曲城。”

“哦。”司南點頭, 沒有細究江北言今天怎麽好心情, 會說這麽多。

八卦之心燃起,司南猜測:“為什麽轉那麽遠?你父母換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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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漾想起江北言父母離婚的是,心想應該是她母親是曲城的人。

事實上并不是這樣。

江北言:“躲債。”

此話一出, 車內安靜一瞬。

江北言緩緩睜開眼, 寒潭般的眸子看不出情緒。

但他說的每一個字, 都讓周漾覺得心疼。

同時也覺得, 江北言是特地解釋給她聽的。

他說:“我爸投資失敗欠債, 為了躲債假離婚。我媽帶我回娘家, 他去想辦法籌錢。”

這些周漾是知道的,她從鄰居們那聽說過這些事,但聽到江北言親自說,更加震撼。

更讓人震撼的不止這些。

原來當初江北言是跟江母去鹽城的,而為了不連累別人,他跟所有人斷了聯系。

結果江父在躲避債主時意外身亡,其他債主要不到債就去鹽城找他們母子兩。

江母的家人被騷擾地不得安寧,只能讓江北言母子兩搬走。最後,他們去到最北邊的曲城。

江北言在那讀完高三,高考結束後江母拿着江父的賠償金嫁給其他男人,扔下江北言不管。

聽到這,周漾再也忍不住落淚。

她并不知道江北言獨自吃了這麽多苦。

曾經他是多麽桀骜張揚的少年啊,忽然從雲端墜落,在最痛苦難熬的時候不敢聯系昔日的朋友,自己度過那暗無天日的漫長時光。

“那你怎麽出國的?”司南适時問起。

剛認識江北言那會,江北言确實很窮,四處兼職賺錢卻依舊成績優異,這也是司南佩服他的原因。

江北言看到周漾落下的淚,仿佛那滴淚落在他的心口,将他燙了一下。

其實他并不避諱提起這些事,只是更多時候覺得沒必要。他已經從泥濘中站起,何必耿耿于懷。

現在說起這些,他是平靜的。

“我爺爺的遺囑。”只在提起爺爺時,江北言的聲線有了弧度。

周漾想起那個笑眯眯的老人,心裏發疼,又忍不住落淚。

江北言沒有直視周漾,只無聲拿起紙巾遞給她。

周漾微愣,接過紙巾。

原來當初江爺爺立了份遺囑,這份遺囑只有在江北言高考結束,并且高考分數達到江爺爺的要求時才生效。因為立得早,所以江父江母不知道這件事。

江北言的高考成績很理想,收到率取通知書的當天,他也收到了律師的電話。

“所以你拿着那些錢出國了。”作為男人,司南足夠理性,可此刻聽到江北言的事也覺得難受。

他的生活衣食無憂,曾經被家裏停了半個月的生活費,當時他覺得天塌了,自己命怎麽那麽苦。

現在想想,這些跟江北言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麽。

“兄弟,你真不容易。”司南再一次佩服江北言。“你怎麽熬過來的。”

江北言抿着唇,神色平淡沒有回答。

司南也覺得自己問得太多,江北言能說這麽多話已經不容易,再問就不禮貌了。

這時也恰好到目的地,司南沒再繼續問。

他無意間從後視鏡瞥到周漾通紅的眼睛,關切的問:“怎麽哭了?”

“沒什麽。”周漾垂眸,聲音略啞且帶着鼻音。

她不說,司南也知道為什麽。

女生總是感性的,何況江北言是她哥哥,難過很正常。

下車前周漾補了下妝,兩個男人紳士地在車外等着。

等周漾補完妝,劉旭安的車也到,四個人一起進去。

原本這頓飯是為了促進和周漾的感情,沒想到多了兩個電燈泡,司南有些郁悶。

而那兩個電燈泡半點不自覺,甚至聊起公事。

江北言打算成立金融公司,劉旭安的工作室需要融資所以找江北言幫忙。

司南雖然家世好不用為生計發愁,但他也是有理想的人。他和蘇程昱回國,就是打算創辦游戲公司。

目前,他們正在集資,恰好能找江北言。

于是不知怎麽的,司南也加入話題。

周漾對這些公事不感興趣,卻也不覺得自己被忽略,安靜地吃着菜。

只是時不時假裝被三人的談論吸引,擡頭看一眼,實則是在看江北言。

他聲音低沉磁性,與其他兩人形成鮮明對比。說起工作時神情投入,很有魅力。

有一回她的目光停留的久些,沒留意自己在夾什麽,筷子往一份有蔥的菜伸去。

而江北言,明明沒看她,卻在她快要碰到菜時伸手将那份菜挪開。

接着,轉動玻璃桌面,将一份魚轉到周漾面前。

回過神來的周漾愣住,再看江北言時,他依舊認真地談工作。

周漾眨眨眼睛,忽然覺得胃口大好,将那份魚吃了大半。

吃得差不多,周漾去洗手間。

司南則叫來服務員買單,他在江北言這受益良多,現在是真心實意請江北言吃飯。

劉旭安在一旁笑稱沾了江北言的光,随即覺得不對,改口:“是沾了你妹妹的光。”他對江北言說。

這話聽起來沒毛病,江北言卻掀眸看了他一眼。

劉旭安被看得莫名其妙,還有些頭皮發麻。

“她不是我妹妹。”江北言面無表情。

“啊?”劉旭安一臉懵逼。

司南也懵了,在車上時江北言可沒否認,怎麽現在卻這麽說?

江北言擋住司南的動作,把自己的卡給服務員,示意他買單。

司南更懵了。

而江北言接下來的話,更是讓司南覺得世界坍塌。

服務員刷完卡将卡還給江北言,江北言邊把卡放回錢包,邊慢條斯理地說:“我只是她哥的朋友。”

“她以前從不認我是她哥。”

司南本來想說哥哥的朋友也是哥哥,結果眼尖看到江北言的錢包。

他忽然想到什麽,腦子裏“轟”一下炸開了。

“霧草。”他罵了句。

終于知道為什麽第一次見周漾時,覺得周漾熟悉了。

因為他見過周漾的照片!在江北言的錢包夾層裏!

那個照片顯然是從某個大合照裏剪下來的,只有周漾和江北言。

司南當時還開玩笑問江北言:“怎麽?暗戀對象?”

那次,江北言一如往常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司南卻覺得他不是不回答,而是在默認。

“霧草。”反應過來的司南又罵了聲,不可思議地看着江北言。“不是吧。”

他希望自己的猜測是錯的。

這次江北言依舊沒回答,同樣是默認。

司南認命般地抓了抓頭發,看來他完全沒希望了。但又覺得不甘心,幽怨地看着江北言。

“我上輩子肯定對你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不然怎麽會遇到江北言這個冤家。

“你們在打什麽啞謎。”劉旭安聽不明白兩人的對話。

司南松開頭發,随手理了理,保持自己的完美形象。“以後你就知道了。”

“……”

“跟周漾說我有事先走。”司南不想在這待下去。

劉旭安也還有別的行程不能待太久,也跟司南走了。

周漾回來一看,包間只剩江北言。

他坐在側邊,修長的手指在屏幕點着,像在處理工作。

“他們呢?”周漾邊走邊問。

“有事先走了。”江北言關掉手機,自然地拎起周漾的包,朝她走去。

兩人的影子交織在一起,周漾停下腳步,問:“那我們?”

江北言低頭看了眼時間:“有空嗎?”

周漾想也沒想:“有。”

江北言“嗯”了聲,包依舊在他手上,動作自然得像在替女朋友拎包。

周漾早就注意到這點,也沒要回包的意思,假裝沒察覺。

“陪我看電影。”

“嗯?”雖然周漾已經在腦子裏飛快想出各種結果,也最好了心理準備。

但忽然聽到江北言親口說出來,她還是有些懵的。

江北言已經往外面走,解釋了句:“劉旭安的片子,剛好給了我兩張票。”

原來是這樣,周漾小小失落了一下。

但很快又揚起笑臉:“走吧。”

不管怎樣,至少是兩人第一次一起看電影。

打的車很快就到,兩人去了附近的電影院。

這邊靠近郊區,又不是周末,所以來電影院的人很少。

周漾沒想到在這能遇到熟人。

江北言問周漾想吃什麽,周漾回答爆米花。他點頭,過去排隊。

周漾找了地方坐下,看到隊伍中顯眼的江北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周漾。”

江北言聽到有人喊周漾的名字,下意識回頭。

結果看到一個年輕男人走向周漾,看樣子很熟稔。

雖然那人戴着口罩和鴨舌帽看不清模樣,但從他的身形和穿着看長得并不錯。

而且,那恣意的姿态,和曾經的江北言很相似。

瞬間,江北言眉頭緊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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