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拜火

黛争醒的很準時。

她睜開眼時, 東邊已經萌發出新生的光。

雖然依舊是困,但她沒有賴床的習慣,直挺挺地起身,她發覺自己昨日那身裙裝已經被換下, 來不及細想, 趕忙換上擺放在桌案上, 疊的整齊的官服。

她推開門,看到傅蘭蕭正巧也站在院中, 整理自己朝服的袖口,見到她出來, 也沒說什麽。

黛争忽然意識到可能是傅蘭蕭給她換的衣裳,頃刻間有些許扭捏,想起陷入沉睡之前絲絲難耐之音, 跟他在同一個院中,都有些不知所措。

他看着十分禁欲,私下裏貌似需求很大, 不會總是要讓她滿足吧。

好在傅蘭蕭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匆忙趕去上早朝了, 而黛争的活不用進宮, 是與他相反的方向。

坐在自己的位置後,她就把這件事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因罂粟一案,聖上要為大燕律法增添幾個新條例,順便修補老律法,不日之後就要印刷發行。

一個月只來兩次的同僚也在今日閑不下來, 等到午膳過後, 黛争還留了一個時辰才走。

黛争一路上揉着手腕, 剛回到安樂坊, 就感受到肩膀上有誰大力一拍,伴随着一句輕快肆意的“黛争!”魏扶危笑眯眯的眼睛出現在她面前。

他微微彎腰,視線與黛争平行,眼神炯炯,似乎要在她臉上燒出個洞來。

黛争以為他看穿了她的謊言,忙後退一步,眼神偏移,說道:“你今日來找我做什麽?”

“簡直是一模一樣!”少年的臉上浮現出不可思議的驚詫,他的聲音如若五月清涼的風,吹進了黛争耳中,“黛争,你不會是個女子吧?!”

這風讓黛争的耳朵一熱,變成了一個困擾。

“你胡說什麽!你今日過來就是為了打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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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黛争來說,直接道破她最大的秘密,她可能連是否為對方的玩笑話也無法分辨,讓她手忙腳亂。

“魏扶危,你以後莫要說那種話,不然我以後定不見你了!”

她好像也沒什麽威脅人的手段,炸毛一樣虛張聲勢。

其實,魏扶危受歡迎的很,她不見他,也沒什麽所謂。

“你別呀,你怎麽反應這麽大?”魏扶危臉色一變,好似真怕她不見了一樣,“我就是與你開個玩笑,你天天往那處跑,我還不相信你是個男子嗎?”

黛争一板一眼地答道,心中還在思索他或許是真的開玩笑,沒有看出來,“我沒有天天往那處跑,我每天都要認真上值。”

“那你妹妹呢?”魏扶危在看她臉色一變好,便打聽起來:“你妹跟你說了我什麽嗎?”

是指他把她送回來的那件事?

黛争想了想,答:“上次的事,我家妹妹說多謝你。”

魏扶危舒了一口氣,覺得黛争的妹妹幸好沒有将看到腳的事情告訴黛争,不然看黛争剛剛的架勢,真的會跟他拼命。

雖然黛争這小身板根本動不到他一個小拇指,但他害怕從此就見不到她的妹妹了,雖說他倆好像長得一樣。

不過那也是不一樣的!

“你說謝有什麽用,你得讓你妹妹親自來謝我,可能你不知道,你妹妹欠我的人情,說好的要當面還。”

黛争差點脫口而出,她哪裏說要當面還了?

她倏地想起,昨夜傅蘭蕭說的,他說魏扶危心悅于她。

她本來一點都沒當回事——畢竟傅蘭蕭的動作更值得讓她分神。

但……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魏扶危,他正在等着她回答。

他真的心悅她嗎?

這可能嗎?

長安貴女如雲,為什麽魏扶危會喜歡她這種人呢?

他生的好,家世好,又正值青春年少,連公主都賞他幾分顏面。

她覺得他們站在門口的時間有些久了,傅蘭蕭一定已經知道了。

他很不喜歡他,不讓她跟他接觸。

但機緣巧合下,她跟魏扶危很多次都是偶遇。

她現在不讓傅蘭蕭生氣的辦法就是說沒空,讓他走。

可她真的要為了讨好傅蘭蕭這麽做嗎?

憑什麽。

他做過什麽對她好的事情嗎。

想到這裏,她主動說:“我妹妹也不愛欠別人人情,你等等,我去叫我妹妹出來,與你上次借我的二十兩,一并還給你。”

黛争回去換上了一身女裝,帶着帷帽從後門出來,又從大門和魏扶危接應上。

“讓你久等了。”

她給自己編發花了很多時間,希望魏扶危沒有生氣。

“不久,就是腿等酸了。”魏扶危灑脫一笑,又問:“你兄呢?”

“她今日累了,先歇下了,讓我把這個帶給你。”她取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裏面有之前他借她的二十兩。

她穿的依舊是透氣的長袖,這次為的是不讓他看到她的手。

黛争害怕會露餡。

“不用,你拿着買你自己喜歡的東西吧。”魏扶危也只是客氣地說說,他覺得黛争不在甚好,“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就拿着這二十兩請我吃個什麽,算了,你還是留着吧,我請你去。”

黛争看着荷包,收回去也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你想吃什麽,我請你好了。”

魏扶危挑眉,想到一個好地方,“你去拜火教那邊玩過嗎?今日有表演。”

拜火教是從波斯那邊傳來的,教廟設在西南方,是黛争很少踏足的地方。

但魏扶危不同,他從小在長安城各路摸爬滾打,哪地方有好玩的有好吃的,都已經被他摸了個門清。

燕朝是個開放的朝代,鼓勵多民族發展,拜火教的寺廟跟道觀、佛教完全不同,信徒們的打扮也是,雖然大部分已經入鄉随俗,和燕朝子民差異不大,只是男子們多瞳孔深邃,下巴上生着絡腮胡子。

而在這些祆祠中,人們正奏起琵琶,載歌載舞,是比其他文化要熱鬧許多。

黛争對沒見過,沒玩過的東西自然是要多看兩眼,熱情大膽的胡女跳着舞從魏扶危身邊經過,沖他抛媚眼,說着拗口的漢語,讓他加入她們。

魏扶危禮貌性地搖了搖頭,四指向內,大拇指指向四處尋覓的黛争,表示自己已經有同行的人了。

胡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沒再做別的,又跑到其他地方跳舞。

“你看夠了沒?”魏扶危伸手戳了一下黛争的臉蛋,沒心眼地說:“你真的跟黛争長得一模一樣!如果不是這身衣服,我都覺得你是黛争!”

黛争的笑容都拖長了音,謊話說的越來越順口,應是把自己分割成了兩個人,“從小大家都是這麽說的,你可千萬別将我當作黛争,我們是兩個人,我叫筝,風筝的筝,你可要記好了。”

魏扶危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或許太唐突了,又見她沒什麽大反應,便自然道:“好,筝娘。”

他們在路邊買了一串糖人,邊走邊看着拜火教的活動,人流如梭,他們二人只能靠的近些。

魏扶危的話很多,多數時間黛争只用聽他說,自己安心舔糖人便好。

魏扶危的話匣子開了就難以關上,無非就是講自己以前過來玩時是如何,現在又是如何,他說着說着,垂眸看着帷帽下的少女的臉。

黛争生的白,她連糖人都是第一次吃,臉上生出的紅暈是她幸福的眼色,她三分在聽他越來越遠的話題,六分在想自己一會回去的時候還要再買一個糖人。

還有一分,她留給了自己的少女心性。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十分狹隘,又十分感動,魏扶危這麽樂意找她玩,是不是真的出現了一個,喜歡自己的人?

會不會是傅蘭蕭騙她,比如他和魏首輔之間有什麽龃龉,所以他也不想讓他們兩個關系變好。

可是她好想知道啊,是不是真有一個人喜歡着她啊。

但她也不能直接問吧。

要是自己又自作多情了,以後面對他得多尴尬啊。

“這玩意有這麽好吃嗎?”魏扶危不是沒吃過糖人,只是他覺得糖人用的材料實在太差了,他品不出多好吃來。

糖人的糖并不像宮中做出來的饴糖那般甜蜜,甚至有些劣質生澀。

“好吃的!”黛争伸手揪斷了糖人的尾巴,遞到魏扶危嘴邊,“你要不要嘗一口,很甜的。”

又轉念一想,他定是吃過很好吃的糖,看不上這種路邊攤子,“對不住,手上不幹淨,還是算了……”

“是嗎?我嘗嘗。”

在魏扶危勾起唇角,在他眼中——

少女的動作,天真又勾人,怯懦又大膽,宛如一朵盛放的芳華。

他根本無法拒絕。

明明他跟他的好朋友,長得一模一樣。

他捉住黛争的手,将她指尖的糖人含在嘴裏,少年的眉頭輕蹙,果然是他想象般的難以下咽,但他還是口是心非道:“果然很甜!”

黛争笑了,她沒覺得魏扶危的神情有什麽不對,轉頭道,“要不我們回去再買一個,反正時間還早,我看那邊的表演還要等一會——”

她的笑容戛然而止。

瞳中倒映出傅蘭蕭的身影,他身邊還有跟她一起的阮家娘子。

他帶着虛假的淺笑,平平淡淡,像也是來巡游的,不知道看到她沒有。

她下意識地就把魏扶危推開,無非是對傅蘭蕭的忌憚。

“欸?!”

沒料到被佳人推拒的少年一腳踏空,直接向一旁的水池栽過去。

他想都沒想,反手抓住了黛争這根救命稻草。

猝不及防間,她和他一起落水。

她到還好,整個人被他護在胸前,雙手撐着池底,臉撞在他胸膛上眼冒金星。

“你們怎麽也在這?”

頭頂傳來的聲音,一下子就讓她清楚,她搞砸了。

“沒事吧。”

不過他表現的十分關心他們。

只是恰巧罷了。

作者有話說:

傅狗:他肯定喜歡你

黛黛:真的?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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