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問話

“愛新覺羅·多爾衮!我才是你的嫡福晉!我才是!你居然、你居然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維護別的女人,幫別的女人來打我的臉!”

馬車上沒有鏡子,明玉在記憶裏看清了原主的臉,雖然妝化得亂七八糟,且早已哭花,明豔中帶着點易碎感的五官依稀可辨。

那就是她的臉。

或者說是四百年前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那個女人的臉。

明玉考電影學院的時候,人還沒進考場,照片已經在國內頂尖短視頻媒體上曝光了,瞬間引來關注無數。

大二開始跑劇組,從花瓶到一線小花,明玉只用了不到五年時間。

國內外主流媒體都是這樣評價她的——持靓行兇。

可記憶畫面裏的那個女人,雖然長了一張可以持靓行兇的臉,卻面目猙獰,整張臉只剩下兇了。

果然端坐主位的男人看也不願看她一眼,起身要走,女人沖過去想拉他的袖子,被人大力揮開,頭重重撞在旁邊桌案的尖角上。

她就這樣坐在冷冰冰的青石地面,頭靠着桌案的木腿,癡癡盯着男人遠去的背影,直到眼神渙散,再難聚焦。

“格格,貝勒府到了!格格?”

娜塔的一聲呼喚,把明玉從瀕死的情緒中抽離出來,感覺如此真實,好像不久前才發生在她身上似的。

明玉裹緊白狐皮鬥篷,冷像是從骨頭縫兒裏滲出來的,是那種失血過多才會有的冷,她只在小時候做心髒手術時體驗過一回。

被娜塔攙扶着走下馬車,明玉做出了一個決定,狗男人誰愛要誰要,舔狗誰愛當誰當,哪怕對方長了一張祁陳的臉。

她!要!崩!人!設!了!

眼前的十四貝勒府熟悉又陌生,明玉還沒來得及替原主傷春悲秋,迎面跑來一個小丫鬟,行禮過後急急道:“明玉格格,墨爾根代青請您過去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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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玉:“……”他不是不願意跟她說話嗎,有什麽可問的。

不過看在他跟祁陳小可愛共用一張臉,明玉決定賞他這個臉看他要問什麽。

明玉讓小丫鬟頭前帶路,跟着來到正堂,正堂門外呼啦啦跪了一院子人,仔細看去竟然是路上搶兔子的那群流民。

怎麽,她拿自己的嫁妝送人,他也要管?

那他管得也太寬了!

正堂裏燒着地龍,溫暖如春。明玉脫了白狐皮鬥篷,露出裏面繁複隆重的嫁衣,腦袋上頂着十多斤重的百寶流蘇頭冠,流蘇長到胸前,不撩着點都看不清楚人。

撩開眼前密密麻麻的流蘇,目光正好與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撞到,明玉危險地眯了眯眼,搶先別過頭去,看向坐在左邊下手位的多铎,多铎颔首,明玉朝他溫和一笑。

多爾衮:“……”

多铎對面的椅子上坐着豪格,豪格看戲不怕臺高地站起來跟明玉打招呼:“給長姐請安。”

豪格娶了她妹,喚她長姐沒毛病。

可豪格在這兒喚她長姐,就是要跟多爾衮和多铎平起平坐的意思了。

明玉:“……”人物關系真夠亂的。

腦中忽然閃過一些不太友好的畫面,明玉朝豪格笑笑:“今日達哲到城外接我,沒見諾敏,她怎麽了?是病了嗎?”

諾敏就是原主那個嘴甜的妹妹。

豪格笑容一僵,背後咒人生病真的好嗎?

可明玉就是這個脾氣,誰讓人家是科爾沁草原的明珠,郡王和大妃的心肝寶貝呢。

且忍忍吧。

說來也是諾敏理虧,當初諾敏嫁給他還是托了明玉的福,明玉嫁過來,她怎麽也得露個臉接一接,誰知諾敏非但不肯去接,還威脅他別跟着湊熱鬧。

諾敏不提醒,他都差點忘了,今日是他十四叔大婚。

雖說因戰事吃緊,酒宴全免,但他閑着也是閑着,怎能不趁亂去湊個熱鬧?

于是讓人把正藍旗的流民趕一部分到兩白旗的地盤上,他跟在後面,準備順路去鑲紅旗給岳托報個信。

岳托才因流民的事受了罰,心裏正不痛快呢,暗地裏罵兩白旗瞎搗亂效仿漢人弄出個什麽均田法。

若讓岳托知道兩白旗也有流民,肯定會借題發揮鬧他個天翻地覆。

誰知半路竟然碰上了出城迎親的多铎,還被他一眼看穿,掀起大風波是別想了,讨點封口費還是有把握的。

想着豪格的心情瞬間明媚起來,順着明玉的意思說諾敏病了,他只好一個人來迎接明玉,正好給自己出城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任誰也挑不出毛病。

明玉“哦” 一聲,沒再說話,自顧自在多铎那邊挑了一把椅子坐下,放下珠串擋住臉,一邊靜靜舔屏“祁陳”的顏,一邊耐心等多爾衮問話。

嗚嗚嗚,太好看了!

“……”

要不是豪格挑事,多爾衮根本不想再看明玉一眼,更不想跟她說話。

五年之內接連折損他兩只鷹王,還是他親手射殺,說不生氣是假的。

等了半天,多爾衮終于開口了,語氣淡淡:“明玉格格,你路上賞賜的那些流民是從哪裏來的?”

嗚嗚嗚聲音也好像!

“明玉?!”多爾衮壓着聲音,連格格兩個字都不想說了。

明玉有被兇到,瞬間醒神:“什麽?”

多爾衮閉了閉眼,目光掃向多铎,多铎一個激靈忙把問題重複了一遍。

這題明玉不會,直接搖頭。

人證不說話,豪格來了精神:“十四叔,我父汗曾經說過,均田法頒下的那一天流民在哪個旗,就歸哪個旗安置,哪個旗都不能有流民到處亂竄,違者重罰。今日這群流民是在兩白旗地界兒被發現的,還鬧了科爾沁送嫁的隊伍,好多人都看見了。”

多铎騰地站起來:“你!”

豪格看着多铎,皮笑肉不笑:“十五叔,你可答應過把正白旗的土地分我一半,我已經讓了一步,你還想反悔不成?”

多铎頓時熄火,有點心虛地看向多爾衮,這事是他自作主張,不想他哥大喜的日子讓豪格這個混蛋給攪了。

旗人擅弓馬,不懂耕種,在多铎眼中,富貴是搶來的,土地并沒什麽稀罕,給了就給了。

多爾衮的目光重新落回明玉身上:“福晉以為如何?”

尼瑪,這時候想起我是福晉了,剛剛不是還一口一個明玉格格嗎!

明玉心裏瞬間奔出無數羊駝。

多爾衮忽然改口,想逼她做僞證不成?

那可真是想多了!

她是一個善良的人,純潔的人,脫離了低級惡趣味的人。

可……到底是正白旗的一半土地啊,若給了豪格,得少收多少糧食。

時代本就苦逼,通貨膨脹,糧價畸高,一半土地也不少呢,東北又全是黑土,畝産恐怕不低,糧食吃不了還能賣錢。

想着白花花的銀子落入別人口袋,明玉心在滴血。

正白旗旗主是多铎,多铎是達哲的老公,多铎的損失,就等于達哲的損失。

達哲遇事肯為她出頭,現在還在後院幫忙安置她的嫁妝,她怎麽能幫着外人坑自己的親妹妹!

況且跟多爾衮比起來,豪格更讓人惡心。

豪格比多爾衮還大兩歲,一口一個十四叔十五叔叫得人肉麻,細聽才知道他這般孝順其實是在敲詐,還把她給卷了進去。

委實可恨。

想着明玉清了清嗓子:“車隊才到大金,那群流民就跟在後面了,也不知是從哪兒來的。”

她隐約記得豪格掌管正藍旗,而正藍旗的土地離蒙古最近,流民一路跟來,正藍旗也脫不了幹系。

多爾衮聞言挑了挑眉,看向豪格。

多铎“啪”一拍桌子:“豪格!原來是你在搗鬼!”

豪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他就知道多爾衮不像多铎這麽好糊弄,畢竟墨爾根代青也不是白叫的,居然跟他玩美男計。

可美男計用在明玉這個蠢女人身上就很好使,剛剛還相看兩厭,多爾衮才喊了一聲福晉,明玉就屁颠屁颠地配合他。

蒙古格格的尊嚴呢?

豪格忍着氣:“既然長姐也不是很确定,不如叫幾個人進來問問。”

幸虧他做了兩手準備,那群流民領頭幾個是他的人,剩下的也被敲打過了。

明玉和多铎齊齊看向多爾衮,多爾衮點頭。

兩人同時心道糟糕。

明玉剛剛的話根本經不起推敲。

多铎見豪格如此行事,猜他還有後招,這時候提人進來審問,結果可想而知。

多爾衮點頭,然後擡起手腕,慢條斯理地拆起了架鷹用的護臂。

豪格心裏也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豪格咯噔咯噔咯噔噔!

明玉:瞧把孩子吓的。

多爾衮:吓哭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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