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徐徐誘之◎
白日裏, 天氣不好，雖出着太陽，卻是個典型的大風天, 呼嘯着吹到晚上，連太陽都變得有些涼薄。
沈霄寧說是六點下班, 但因今天醫院裏忙, 等回家的時候, 日頭已經徹底隐了下去，刮了一天的風，在夜裏到底是散了, 碧玺似的夜幕上, 挂着彎弦月。
他停好車，一擡眼, 便看到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室內明亮如晝的燈光下，有個嬌俏的身影窩在椅子裏，手裏拿着一本書，睡得正香甜。不是秦旖又能是誰，連瞌睡都打的這般......楚楚可人。
她窩在椅子上, 團成半圓, 恍若天上的月落入凡間。那長及腰身的黑發被她攏在腦後，白色長絨毛毯搭在她的身上, 有一角垂落到了地上，襯得她又乖又軟。
男人垂着手，立在暗影裏, 盯着她睡顏看了會, 像是那種不谙世事的愣頭小子, 貪心的注視着櫥窗裏的小公主，他的面前，是令人向往的甜美，而他的身後，是一身彷徨和世俗。沈霄寧兀自一笑，慢慢進了屋。
知道秦旖睡了，沈霄寧手上動作故意放得輕緩，開了門走到她身邊，将落在地上的毛毯撿起來，放在了她的手邊。
秦旖睡得不是很熟，身邊有了動靜，她便悠悠轉醒，揉着惺忪的睡眼，适應了一會兒光亮，才奶聲奶氣的問他：“你回來了？外面冷嗎？”
男人搖頭，将手貼在她的臉頰邊，“不冷。”
一觸即離，那貼過來的幾根手指雖然溫熱，但卻還是讓秦旖精神一震，猛地清醒坐起身來，下意識擡起手捂在剛剛他觸碰過的地方，那處還存留着剛剛的感受，“确實，不冷的。”
啪嗒一聲，因為她動作太急，書掉在了地上。
秦旖蹙了下鼻子，從躺椅裏探着身子去撿掉落的書，和正巧也有此想法的沈霄寧半路碰了頭，咚的一聲悶響。
秦旖一個慌張，整個人從椅子裏翻了下來。
白色絨毯纏纏繞繞，圍着她的腰團成了個球。
沈霄寧：“......”
那伸出去一半的手，不知該先撿書來的好，還是先撿人才不失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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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旖正覺懊惱，不丢人會死是不是，下一秒，便被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地上撈起來，打橫抱進了懷裏。
毫無防備的和沈霄寧含笑的視線碰在一起，她的氣場頓覺婉和了一些。
“謝謝，放我下來。”
“昨晚的事情，想起來多少？”沈霄寧沒打算放下她，反而毫無預兆的臨場考題。
秦旖傻眼，被他抱在懷裏，手也不知該往那裏放，小聲喏喏：“雙宜倒是和我說了一些......”
“哦？”沈霄寧笑聲從胸腔裏傳出來，矮下身子，自己坐在了椅子上，“和你說了哪些？講來聽聽。”
秦旖黑亮的眼眸睜的圓溜溜的，有些不确定的問：“就這...這樣說？”
她随着剛剛沈霄寧落座的動作，一起坐了下來，不過，她是确确實實坐在了他的腿上。臀下就是他的腿，能感受到他正用堅硬的肌力托着她，在他的身上，自己就像一簇羽毛，仿佛沒有重量。
沈霄寧的一只手很紳士的搭在了她的腰上，穩住她避免再出什麽危險，輕點下颌：“就這麽說吧，設身處地的回憶起來，也許更容易一些。”
秦旖心涼，完了，他這是來找她秋後算賬了吧。她這麽想着，頓覺如坐針氈，一動也不敢動。像無意間撞入絲網的蝴蝶，被拿捏住了翅膀，只好乖乖等着上位者的審判。懊悔自己千不該萬不該，昨晚就不該爬到沈霄寧的腿上去。
沈霄寧不厭其煩，再次問她：“都說了什麽？”
“我喝醉了。”秦旖聲音脆生生的，“雙宜說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情，比如扯了您的臉，還拍了您的醜照，我不是故意，聽雙宜說過，我喝醉了是有那麽一點兒煩人，對不起。”
秦旖聲音低了下去。
“嗯，是有點兒，所以以後在外面，不許喝酒了。”沈霄寧徐徐誘之。
秦旖現下後悔還來不及，怎麽會再喝酒，聞言像彈簧娃娃，不住的點頭。
“照片删了嗎？”
秦旖想說删了，但她從來不會撒謊，“沒有。我想留着。”
“那就留着。”
“真的？你不嫌醜？”秦旖覺得自己這要求有些自私，他那麽好看的人，被自己弄成這模樣拍照，如果他想讓她删掉的話，她也是理解的。
“以為我和你一樣不成，喜歡騙人？”
秦旖一噎，這人果然不能輕易招惹，也不知是什麽星座的，還挺記仇。都多久的事情了，還能不能翻篇了。
“除了這些，想不想知道剩下的事情？”
剛剛說的，都是雙宜在車上時發生的事情，可他想讓她記起來的，是之後的事情。
她眸子裏盛滿了好奇，說不想知道都是假的，可是看見他這般似笑非笑琢磨不透的樣子，又有些猶豫。
“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就不聽了，哼。”
秦旖還沒在他面前使過小性子，這聲嬌俏的語氣詞，像帶着某種能撫平心底褶皺的魔力，在他耳邊炸裂開來，四處散着，慢慢往一處彙聚。
秦旖還等着看他反應，哪知沈霄寧笑得越發耐人尋味，牢牢鎖住她的目光，人也慢慢靠了過來。
這次，她沒喝醉，表情靈動，眼裏的情緒也更豐富多彩。像是美人撕開了禁锢她的畫，成了活靈活現的真實存在。
秦旖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麽，但他那雙桃花眼中洩露出來的欲望不似作假，也似曾相識。那晚他吻過來的時候，就曾是這樣的眼神。有危險，但是更讓人不自覺深陷其中，想躲，卻不由自主。
他像匍匐的獵豹，緩慢的，勝券在握的，正向他的獵物進擊。
秦旖慌了神，擡手，輕輕抵在他的胸前，用了些力道，妄圖阻斷他前進的路途，唇瓣微啓，喚他名字：“沈霄寧...”
男人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将那橫亘在兩人之間的距離，輕易剝離，然後拉着她，反剪至身後。呼吸交融，能聽到彼此越發不受控制的心跳聲。
一瞬間，他們被這樣的暧昧帶回了初吻的那晚。他們十指糾纏過，努力的克制過，也曾這般用力的發狠的親吻過。每一種感觸，都像發生在昨晚，身體比理智先說了真話，他們誰也沒有忘記過。
眼看他暴風雨般的攻勢将至，秦旖不躲不退，像孤傲的天鵝般等待着。
沈霄寧最後停在了一個令人血脈噴張的距離下，鼻尖相抵，秦旖提着的一口氣不敢呼出來。
“秦旖。”他啞着嗓子，比往常更深情的叫了她，“你昨晚說過，喜歡我，是真還是假？”
秦旖心中一緊，下意識要辯駁，要否認，要想盡一切辦法，但最終都沒有成功，因為在她話出口前，沈霄寧輕輕擋在了她的唇邊，“不用急着回答，好好想想，再告訴我。”
他說罷，偏了方向，将下巴抵在了她的肩窩，“那天親你，想說的不是抱歉。”
秦旖覺得有些癢，微微縮了縮脖頸，難得又顯現出小女兒的嬌憨，話出口，有些急切：“那是什麽？不是抱歉，是什麽？”
這個困擾了她許久的矛盾，她不知是如何被沈霄寧感知到的，也許是因為她喝醉了酒才不小心洩露，但那不重要，她想得到他的解釋。
“是很甜，是還想要。”
秦旖偏了頭，唇邊抑制不住的笑意出賣了她的心情。被他細心處理過的小矛盾，恢複的又快又好。
“你，很累嗎？”
沈霄寧手放在脖頸後面，揉了揉緩解了一身疲憊。他今日忙了一天，外環路上出了事故，一輛重型卡車剎車失靈，一連撞了四五輛車，有幾個當場就被宣判了死亡，能被救護車拉到醫院的，已經算是上天眷顧。
那些慘烈的畫面他時常見到，但今天卻忽然有了不一樣的感悟，生命這麽難能可貴，有些人直至生命終了，可能都沒有遇到那個想共白首的人。
秦旖下午打來電話的時候，正好将他忙碌不安的靈魂拉回正位，很慶幸，他的身邊有這樣的人。
“嗯，很累。但現在不累了，謝謝你，秦旖。”
一室溫馨旖旎，沒有維持太久，沈霄寧的手機便突兀的響了起來，他從秦旖的肩膀上擡起頭來，從口袋裏拿出手機，垂眸看來電顯示，是唐凱的號碼。
要是往常，他大概會選擇無視，但因着之前的事情還沒辦完，想着他大概是有了新的進展，他便接了起來。
那邊依舊是嘈雜的背景環境，沈霄寧皺了眉：“說事兒。”
“啧，我說哥哥，你對我就不能溫柔些，我這磨還沒轉完呢，你就想殺了我啊？”
哪有人上趕着說自己是驢的，秦旖噗嗤笑了起來，因兩個人距離太近，她這邊的聲音，自然也被唐凱聽了去。
“哎呦~~哥哥身邊居然有女人，什麽情況？”
“說正事。”沈霄寧攬着秦旖的腰，将她提起後，放在了椅子裏，自己站起身來，踱步到窗邊，單手掏出煙盒裏，倒出根煙來咬在嘴裏，點燃。
煙霧乍起，沈霄寧眯了眯眼睛，“有進展了嗎？”
唐凱簡單說了幾句，但把最重要的摁下不提，反而邀他過來玩：“哥，我們在會所，你過來玩會兒，咱們見面細說，有朋友也一起帶來，都是自己人。”
沈霄寧回頭看了眼秦旖，“我問問她吧。”
離得遠了，電話裏說了什麽，秦旖聽不真切了，但聽沈霄寧的回答，像是要出去的樣子，于是等那邊挂了電話，秦旖先表現出善解人意的一面：“你是要出去嗎？去吧去吧。我讓雙宜來接我回去。”
沈霄寧将煙攆滅，手抄進口袋裏，“是要出去，不過想問你，願不願意一起去玩兒。”
秦旖很久沒有出去過了，不方便，也沒時間。她長年累月的待在劇組裏，就算放假，也是在看劇本，根本就已經忘了她也不過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
“我在，會不會不方便？”
沈霄寧勾唇一笑，“你指什麽？”
秦旖不傻，意識到他說什麽後，臉頰一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他們見到我會不會拘束啊？”
說起這個，沈霄寧讓她放心：“那些人都是混不吝，倒是你，別拘束才是。會所是私人的，直接可以開進地下停車場，隐蔽性很好，平時也見過幾個明星過去消遣。想去就準備一下。”
秦旖被說的躍躍欲試，她點頭：“那好，你等我準備準備。”
她說着，從椅子上站起身，踩着鞋子走了兩步，表情又有些發了愁：“第一次見你朋友，我這樣是不是不太禮貌？”
她指着自己的臉，雖素面朝天，但正是質地天然的璞玉。不過她是明星，出去見人，總是要做些功課，沈霄寧指了指院子裏，“你的車在外面，不知車裏有沒有預備？”
秦旖聽了，眼神瞬間亮起來，“有的有的，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就是為了避免有臨時要赴的場合，秦旖的每輛車裏都要備下些常用的化妝品和衣物，這輛車是私用，雖然衣服不如保姆車裏齊全，但湊出一身來，還是不成問題的。
過了大概二十分鐘，秦旖從樓上噔噔跑了下來，化了淡妝，穿了件魚尾半身禮裙，黃白相間的太陽花一朵朵鋪陳在裙面之上，點綴着斑駁綠葉，勾勒出她臀線的優越。長發低挽，幾縷碎發散落在外，墜在肩頭。
但禮裙之上，那件白襯衫看着眼熟，沈霄寧眯起眼睛，是他的。
襯衣偏大，被她斜拉着露出一邊肩頭，整個人像是春日裏的一抹瑰麗。
她轉眼便到他跟前，笑着提着裙擺，精靈似的轉了一圈：“好看嗎？”說着，她指了指自己的上衣：“我沒帶配的上衣，借了你的襯衣呢。聰明嗎？”
沈霄寧依着她：“好看，也聰明。”
說着，将她斜斜搭着的襯衣領子，捏着又提回了正位。
秦旖皺眉：“這就不好看啦！”
“外面天冷，你昨夜又醉了酒，小心着涼，耽誤工作。”
秦旖：“......”
理由荒唐，但竟讓人無力反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