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宋雅言臆想過無數次,當她這麽威脅鄭希的時候,鄭希會有怎樣的反應。

她們雖然不認識,她卻知道以前的鄭希是個什麽樣子的。

沈楓不止一次被她撞見在看以前和鄭希一起拍的視頻。視頻裏的鄭希是個白淨的男孩,有一雙毓秀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陽光仿佛都能融化在他的瞳膜裏。

那時的他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間的年紀,愛穿顏色鮮豔的衣服,舉手投足間有種肆意揮灑的任性和直爽。他喜歡跟沈楓撒嬌耍脾氣。不管是沈楓用鏡頭去追逐他,還是固定在一處的鏡頭捕捉安靜的他們,都讓宋雅言嫉妒的眼角泛酸。

宋雅言知道鄭蕾從不曾得到過沈楓的心,然而她又何曾得到過?

她們互相利用彼此,也握有彼此的把柄,她們誰都不能真正的向前走一步。

鄭蕾看似贏了一局,她用失去親情和再也站不起來所換到的勝利,結果卻是三年來沈楓碰都不碰她。

宋雅言很想笑。

可她又笑不出來。

鄭希都‘死了’三年了,沈楓還像個執迷不悟的瘋子。表面上看去是早就接受了,可身邊熟悉他的人誰不清楚,他不過是一具沉迷在工作裏的行屍走肉。

她想盡一切辦法接近沈楓,好幾次都把沈楓灌醉了,醉成爛泥那種。結果沈楓還能分辨得出她不是鄭希,推着她,對她硬不起來。

宋雅言從小嬌生慣養,何曾遇到過這麽大的羞辱?

好不容易熬到鄭蕾死了,她以為一切終于結束了,沒想到鄭雪卿那個老瘋子,居然不怕鄭希記起過去的事,把他叫回來參加葬禮?

這家人是不是都瘋了?

宋雅言想着,卻被鄭希的冷笑聲拉回了注意力。

“笑什麽笑?你真以為我不敢下手?”宋雅言一把捏住鄭希的下巴,戴着防護手套的手用不上力,所以鄭希依舊在笑。

他輕蔑的看着宋雅言:“不管你怎麽折磨我也得不到他的,我姐的例子還不夠嗎?”

“你姐算個什麽東西?就她那點腦子能想出什麽好事?你到現在還不知道車禍是她策劃的吧?她嫉妒你這個弟弟嫉妒到發瘋,居然想找人撞死你。我要是你就不會再回頭了,忘都忘了,何必再繼續受罪?”她拍着鄭希的臉,嘲諷的話語随着一張一合的紅唇吐出來,卻因為隔着氧氣罩而有些聽不清。

但鄭希聽得懂她在說什麽,宋雅言不知道鄭蕾寄給他的那封信,自然也不知道那些錄音已經在他手裏了。

他偏開頭去,不耐煩道:“我姐當年和你見面的時候每次都有錄音,她把錄音寄給我了,你的罪證現在就在沈楓手裏。本來他不想公開這件事,畢竟關系到三家的醜聞,只想找你私下談。不過沒想到你這麽迫不及待,你真覺得除掉我以後還有可能得到他嗎?”

說完又看向了宋雅言,視線沒有分毫閃爍,鎮定的一點也不像正遭受脅迫:“如果你真的敢傷害我,等待你的會是身敗名裂,一無所有,你會被親友和輿論譴責,你會坐牢,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裏後悔。你會恨自己為什麽要這麽執着得不到的人,甚至把自己的一輩子都賠進去。值得嗎?”

宋雅言化了很濃的大地色眼影,她的眼睛本來就大,這會兒震驚的瞪着鄭希的樣子更是顯得眼珠都快被摳出來了:“什麽錄音?你以為現在說這些假話我就會放過你?你要不要這麽天真?”

鄭希看着她用精致的妝容也蓋不住的猙獰模樣,不由得嘆道:“信不信由你,不過我要是你就不會再回頭了。不管怎樣你都不可能再得到他,何必繼續執着傷人害己?你有家世有容貌,難道真的沒有遇到過真心愛你的人?”

鄭希的話讓宋雅言腦海中閃過一張臉。

那是一張對她滿是失望的臉。

也是一張曾無比愛戀的仰視着她,費盡心機讨好着她的臉。

是啊,她也曾遇到過拼盡全力也想要得到她眷顧的人,那人努力讨好她的樣子和她努力讨好沈楓的樣子如出一轍。

但那又怎樣呢?人家最後不還是對她失望透頂了嗎?不還是決然的說不愛就不愛她了嗎?

多假啊!真正的愛應該是像她對沈楓這樣的。無論沈楓心裏的人是不是她,只要她堅持下去了,總有一天可以取代鄭希的。哪有人可以一輩子不忘記另一個人?又不是小說電視劇,哪來那麽多的一世情深?

她吃吃的笑了起來,彎彎的眼睛裏仿佛有什麽光在閃爍,但鄭希還沒看清就見她站了起來,朝後伸出手:“把針拿來。”

不遠處站着三個年輕男人,都是白皮膚的人種,穿的很随性,就是剛才負責把鄭希從學校裏弄出來的。其中一個高大壯碩的從口袋裏拿出一根密封的針筒,撕開包裝遞給了宋雅言。

宋雅言輕撫着那支針筒,裏面有半管暗紅色的血液。她做了個深呼吸,壓下心中瀕臨沸騰的情緒,對鄭希露出一個迷人的笑:“說了這麽多口渴了吧?來,我給你嘗點甜品。”

說完就掐着鄭希的下巴,正要對準那截脆弱的脖頸插進去,忽然聽到有砸門的聲音響了起來。

“姐!你在裏面是不是?快點開門!我知道你在裏面!你別亂來啊!沈楓已經知道是你抓了鄭希了,你是不是真要害死自己才甘願啊!”

宋一丞嘶吼着,把門砸的震天響。旁邊的李昂打量了眼四周,示意他退開,撿起一截粗粝的木棍砸向門上的玻璃。

“嘩啦啦”的聲音響起,厚重的玻璃碎了一地。宋一丞等不及李昂打開門就鑽了進去,剛跑到隔壁的入口處就被三個高大的男人擋住了。

鄭希被五花大綁着跪坐在地上,宋雅言站在他面前,手裏拿着一支針管,裏面是半截暗紅的血液。

宋一丞雖然是修心理學的,但也有作為臨床醫生的基本知識。那血是什麽東西他自然清楚,看來他真的沒猜錯,宋雅言想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折磨鄭希!

“姐!你別發瘋了!沈楓已經報警了!警察和他馬上就要到,你真的要讓他看到這一幕?”宋一丞知道這種時候用強的沒用,反而還會刺激到宋雅言,他只得站穩身體,想靠勸說的方式來阻止癫狂的姐姐。

攔着他的那三人聽到他用英文說的這段話,頓時面面相觑沒了主意。這三人不過是宋雅言找人雇來幫忙的,等事情結束了拿錢走人,根本沒想到會真的驚動到警察。

宋雅言還沒說話,宋一丞就已經看破了那三人臉上的恐慌。他拿出錢包,把所有的鈔票全塞到其中一人手裏:“快走!再耗下去你們也要陪她坐牢!”

那人看了眼手裏厚厚的一疊美金,朝另外兩個使了眼色,三人掉頭跑了。

宋雅言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敢跑,頓時怒不可歇的罵了句髒話,對着鄭希的脖子就戳下去。

宋一丞眼疾手快的撲過去,重重的把她推到了地上,拉起鄭希就往身後推去。

鄭希踉跄着撞進了一個人懷裏,原來宋一丞把他推到了随後趕來的李昂身邊。

李昂立刻給鄭希松綁,宋雅言剛爬起來就看到了。她尖叫起來,朝鄭希再次撲去。

李昂正蹲在鄭希腳邊給他解繩子,兩人都來不及躲開。宋一丞剛才推她的時候扭了下腳也重重跌在了地上,這會兒只能拉住她的腳不讓她再動。

只是誰都沒想到宋雅言已經完全失控了。

她用極難聽的話辱罵着宋一丞,用高跟鞋的鞋跟去踢。宋一丞被踢到了卻不能還手,只能用上雙手拉着她,苦口婆心的勸她冷靜下來。

宋雅言掙了幾下,那邊李昂已經把鄭希身上的繩子都解開了。她見李昂拿着那根繩子就要來綁自己,頓時被一股滔天的憤怒控制了。她轉過身去,毫不猶豫的把那一管血紮進了宋一丞的手臂裏。

一陣鑽心的痛從肌肉中蔓延開,随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冰涼的液體湧進血液中的異樣感。

宋一丞不敢相信的看着這一幕,進入他身體的仿佛是一劑幹冰,霎時就将渾身上下的血液全凝固了。

宋雅言做完這一切後就不再動了,針管還留在他的手臂上,還有一點剩餘的血液沒有完全推入。暗紅的顏色染紅了他的瞳膜,他抖着手想把針筒拔出來,但還沒碰到,就感覺到有人朝他撲來,抓着他的手在檢查。

宋雅言雖然發了狂,但下手的動作很穩,那針管是直接紮進宋一丞靜脈中的。

李昂看着宋一丞蒼白的臉,那雙好看的眼睛裏再沒了雨夜那一晚的生動情緒,而是被恐懼切割的支離破碎。就像猝不及防被人推進了深淵,驚惶到連回應李昂都做不到了。

李昂剛才趕進來的時候太匆忙了,沒有時間看清宋雅言手裏的針,所以他只能根據針管裏殘餘的一點血液判斷那是什麽。

即便猜到了,可他不願相信宋雅言會這樣對親弟弟,他猛地拽住宋雅言的領口,逼她說出針管裏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宋雅言已經冷靜下來了,但她的視線冷的仿佛沒有活氣。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麽,她就算再怎麽讨厭這個給家裏丢人的弟弟,也不該動手的。

可她忍不住,她滿腔的恨意無處發洩!

為什麽所有人都要站在鄭希那一邊?那個鄭希到底有什麽好的?為什麽就連她的家人都不肯幫她?

她真的好恨好恨哪!

她猙獰着五官笑了起來,笑的面目可憎,笑到渾身抽搐。白色的防護服在地上蹭的滿是污漬,那頭柔亮的黑發雜亂的像是蜘蛛絲,盤根交錯的黏在那張曾經妩媚的臉上,卻只是堆疊出了更可怖的醜陋。

鄭希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雖然于心不忍,卻還是說出了那個能讓人嗅到絕望氣味的病種:“那是艾滋病的血!你們趕緊去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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