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待蕭從妄走後, 寝殿裏便安靜下來,姜昭端着茶,不知在想什麽, 一旁倒水的姚喜也一副被驚着了的樣子, 而姚順也在琢磨着什麽。

一時, 殿裏安靜得落針可聞。

“你們說, 宇文緒這是什麽意思?”姜昭疑惑不解, “莫不是真怕我生氣,暴怒而亡?”

姚喜其實不太摸得準, 但感覺首輔大人就是這個意思, “奴才覺得宇文大人是怕您生氣, 怕您病發昏迷。”

皇上沒見着幾位大人的着急樣子,他可是看見了的, 三人都很急很緊張。

“奴才覺得。”姚順開口道, “三位大人都很緊張皇上, 是怕皇上生氣壞了身子,是在意皇上。皇上傳了話之後, 宇文大人就撤回了早前的命令,說明皇上的話起了作用, 他,被威脅了。”

姜昭不太信, “被我的身子安危威脅了?”

“為何?”他不明白, “他們之前不還想把我掌控在手裏,把皇權架空, 我死了他豈不是如意了?”

在他的心中,宇文緒或許是衆人之中最想要他死的人。

姚順其實也不明白,可身在宮中多年, 他能想到的多少要多一些。

“宇文大人在意皇上的身體,大過皇權。又或者奴才猜錯了,宇文大人希望皇上活着,才能更好的掌控皇權?”

這便涉及到另一個人,姜舟。

若是他沒了,姜舟作為皇子繼位的話,宇文緒覺得自己不能掌控,所以才會想要他活着,如此一說,姜舟背後有另一個人或者一個勢力。

姜昭覺得後一種可能性比較大。

宇文緒若是在意他,必定只有這一種可能,他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覺。

姜昭便笑了,“能如此讓宇文大人在意,倒真是難為了他了。”

看見皇上的笑,姚順覺得有些刺眼,他其實覺得宇文大人更偏向第一種,否則也不會來陪皇上用膳,還親自布菜。

但皇上對宇文大人芥蒂很深,不是一時能抹平的。

倒是攝政王……

姚順垂頭真誠道:“奴才覺得皇上可以信任攝政王。王爺最是言而有信之人,而且,如今對皇上也十分在意和緊張,皇上不如多親近一些。”

姚喜連忙附和,“是啊皇上,奴才瞧着攝政王對皇上不似一般,事事親為,甚為在意皇上。”

攝政王。

姜昭指尖的杯子旋轉着,不知想到了什麽他笑了下,随即便有些耳紅。

想到方才,姚喜便偷偷朝皇上看去,見皇上唇角帶笑,便朝哥哥投去一個眼神。

姚順也微微點了下頭。

三人正在說話,門口小太監便喊江太醫到。

江奉京身穿一身青色繡着青松的錦袍,頭發高束,精神得很。

“臣見過皇上。”

姜昭随意道:“江大人不必多禮,坐吧。”

江奉京順從坐下,便看了看他的臉色以及狀況,“不枉臣沒日沒夜的給皇上紮針,皇上您可別再吓臣了。”

姜昭就笑了,“江大人醫術高明,這點事難不倒江大人的。”

“皇上可別這麽說。”江奉京沒想到如今姜昭膽子如此大,當真連死都不怕,在鬼門關轉了一圈,還如此輕松惬意。“皇上龍體重要,要好好照顧才是。”

于是江奉京便又把注意事項說了一遍。

萬萬不可生氣動怒,要保持平和的心情,不要勞神費力……

“江大人這是讓我安心當個米蟲啊。”說着姜昭就笑了起來,笑着就咳嗽。

江奉京連忙起身扶住他,責備道:“你看看!若要說米蟲也沒什麽,偌大的大慶都是你的,你想當什麽樣的米蟲都可以,這些禁忌萬萬不可再犯。”

姜昭捂着唇,停下了咳才道:“你來得不巧,早膳我還被首輔大人氣了。”

他就要告狀。

江奉京果然蹙眉,“皇上別管他。臣給皇上診脈。”

姜昭輕輕嗯了一聲,伸出手腕遞過去,“江大人,我的身體究竟如何了?”

他認真的看着江奉京。

若說從前他還對這具身體很了解,如今便是只知道這具身體大不如前,他表現出來的都是硬撐着的。

他能察覺到這具身體一日比一日虛弱。

江奉京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一頓,又細細把脈:“皇上放心,臣一定能治好你的。”

姜昭笑了下,“我相信江大人,只不過,只怕身子撐不住,等不到那一日。”

苦澀在嘴裏蔓延開來。

江奉京第一次痛恨自己的無力,為何還不能找出是什麽毒。

姜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看見下雪。”

“記得我幼時,最喜歡的就是看雪,雖然很冷,但看見飄揚而下的潔白雪花,好像一切煩惱都被掩埋了。”

江奉京忽的一愣,随即腦中好似有什麽一閃而過。

“再過最多半月就下雪了,不如到時候皇上去溫泉行宮,一邊泡湯一邊賞雪,豈不是美哉。”

“溫泉行宮?”姜昭立刻雙眼亮晶晶的。

江奉京看着他就笑了,“坐落在雪山半山腰的溫泉行宮,山巅還能看日出雲海。”

“這半月皇上就好好養身子,到時候臣陪您一同去溫泉行宮。”

有了期待,姜昭就高興起來,“那就這麽說定了。”

“一言為定。”江奉京起身道,“皇上用膳時多用些,有益于身體。臣還有事,先告退了。”

姜昭笑盈盈揮手,“江大人慢走。”

見人走後,姜昭的笑就收斂起來,頓時垮着一張臉,滿臉都是疲憊之色。

他癱在圈椅上,毫無帝王的樣子,“這三位是商量好的吧,輪流着來,再這樣我就不伺候了,不管他們。”

姚喜站在一旁笑着道:“那也是大人們緊張皇上,皇上就随意便是,在臣子面前不必端着。”

姜昭一想也是,他們愛來便來吧,他才不管了。

第二日見宇文緒的時候,姜昭便穿着随意,頭發松松束在一起。

看見他掀了下眼皮,“宇文大人來了啊,随意啊。”

說着他就坐到一旁的小榻上,靠着大迎枕,拿着本書懶洋洋的看起來。

一開始宇文緒以為姜昭在為禦膳房之事生氣,後來發現并非如此,他只是懶得理他。

被忽視的感覺讓宇文緒前所未有的感覺到煩躁,可看他一副閑适的樣子,他又不忍心苛責,讓他生氣。

兩人之間本沒什麽話題可聊的,但宇文緒乃是前朝狀元郎,一手字畫更是千金難求,門下求他一解的學生多得都排成隊,朝堂之事更是信手拈來。

見姜昭在看書,便有心跟他說幾句話,說了幾句朝堂之事,見他頗有興味,便又說起了百姓之事。

“今年秋收各地大豐收,百姓繳納的賦稅糧食除去各地糧倉,其餘的都送到了京城,正是國泰民安。”

姜昭好奇道:“那百姓除去賦稅,一年留足口糧後可還有餘?”

“可餘三成。”宇文緒道,“明年臣想再降賦稅,開通商貿,與外族同商。”

姜昭點頭,“甚好。”

身處農耕時代,百姓除去賦稅、口糧,能餘三成,已經算是富足,開通商貿更是百利而無一害。

宇文緒雖然是權臣,可不得不說,是良臣是好官。

聊得愉快之處,姜昭試探道:“宇文大人和攝政王可商議出如何處理姜舟?”

那日把徐家看守起來之後,他再沒探知到後續,姚順也沒有打探到。

宇文緒喝了口茶水,淡淡道:“徐家有問題,尚在調查中,皇上別急,臣自會給皇上一個交代。”

姜昭垂下眼眸。

這麽說,徐家和姜舟确實有問題,至于是什麽問題還未可知。

姜昭正垂頭想着什麽,忽然肩頭落下了一件披風,他側頭看去,宇文緒的手指修長有力長得很好看,在往上是他垂着眼目光落在姜昭臉上,那眼裏有些什麽,讓姜昭一時間愣了一下。

兩人就這麽對視着,半晌姜昭若無其事的移開目光,像是沒有看見他眼裏的占有欲。

忽然,心口處一陣抽疼,姜昭悶哼一聲咬住唇,手捂住心口,額角立刻便浮出汗。

“皇上!”

宇文緒立刻蹲下把他扶住,半抱進懷裏,馬上就讓人要去請江奉京,“來人,快去請江太醫。”

“別。”姜昭疼得臉色發白,唇上沒有血色,他猛地喘了幾口氣,唇微動,“不用叫江太醫,很快就好了。”

宇文緒察覺不對,扶着他的肩的手有些用力,“皇上如此疼為何不告訴我們,這樣可有多久了?”

姜昭臉色寡淡,搖了搖頭,“就是醒來之後偶爾會疼一下,不礙事的,就跟針紮一樣,很快就不疼了。”

宇文緒看着他的臉色,第一次出現了心疼的情緒,也不知該怒還是該氣,“你都疼成這樣了,還說不疼。”

姜昭下意識抓住他手臂的手有多用力,他最清楚不過。

可他從未告訴過他們,他到底是隐忍,還是傻。

“你傻嗎。”宇文緒忽然輕聲道。

姜昭看向他,“宇文大人這是辱罵朕呢。”

說完他就笑了,他可不傻。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