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真相
在數十萬年的時光裏， 他們是搭檔，朋友、敵人。
阿斯蘭特無疑是“中樞”最出色的系統，但不幸的是它遇上了一個更出色的宿主。
3261個世界後， 完美的宿主厭倦一切， 想要在新的世界裏度過餘生。
系統并不知情， 像往常一樣替宿主準備S＋的世界。
“阿斯蘭特，”它沉默寡言的宿主開口：“我們有多久沒有度假了？”
阿斯蘭特滾動的數據停頓：“5863年了， 宿主，您想要度假嗎？”
“我喜歡月光與燈火并存于長夜的地方，阿斯蘭特，挑選吧。”
阿斯蘭特在數據庫裏篩選了一陣， 把一本封面繪有彩漫的書以綠色熒光點的方式凝實在宿主面前。
“這是根據您的需求挑選的D級世界，世界線完整、世界成熟，您可以随時進入。”
宿主伸手接過面前的書， 并沒有打開。
D級世界都是些和平、科技與文明剛剛起步的世界，他早已去過， 看不看，不重要。
“鑒于世界等級太低， 阿斯蘭特建議宿主在度假的同時接下并完成主線任務，以免世界發現阿斯蘭特的存在。”
對于這些文明相對落後的世界，“中樞”系統進入的方式一向簡單粗暴， 從來不打招呼。
任務的存在是為了獲取本源，也是宿主避免被世界發現的關鍵。
就算被發現也沒關系，低級世界并沒有驅逐系統的能力， 它們最常用的手段——魚死網破，大不了換個世界再做任務。
鑒于宿主的目的是為了度假，阿斯蘭特才如此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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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宿主， 不是個喜歡用暴。力解決題的人。
宿主沒有話說，他把書本放進面前一個黑色的匣子裏，轉身向觀星臺走去。
觀星臺在漫天星海裏，銀河之下，長長的霧帶從星海深處蜿蜒而來，穿過從天而降的一束金光，到達未知的宇宙深處。
一人一系統站在觀星臺上，烏發與雲袖随風交纏，年輕男人手上的金色臂環冷光閃現，如同夜空中一顆明亮的星星墜落，消失在雲海深處。
阿斯蘭特跟它的宿主到達了新的世界，它本以為這只是個暫時休息的地方，就跟從前的無數次一樣，然而它剛剛降落，一只白皙冰冷的手就伸過來，五指成爪，令它動彈不得。
“宿主，阿斯蘭特不明白您的意思。”
阿斯蘭特沒有裝載人類的情感模板，它知道宿主想做什麽，卻無法理解宿主的做法。
他們相伴了數十萬年，是搭檔，是朋友、更是敵人。
他們彼此了解。
在漫長的生命中，也有宿主因為承受不住內心的孤獨寂寞，從而選擇毀滅。
但它的宿主不同，它的宿主永遠是冷靜，理智、克制的。
他在“中樞”的觀星臺上，交疊着長腿，一只手抵着下颚，一只手的掌心懸浮着顆蔚藍的星球。
他的雙眼比深淵還要冰冷，星球中的每一個人，每一只動物、每一棵樹，一個文明崛起、一個文明衰落，都在他眼裏。
他是完美的觀察者，也是完美的旁觀者，是“中樞”史上最優秀的宿主。
所以阿斯蘭特不明白，為什麽如此出色的宿主，要放棄唾手可得的“中樞”？
阿斯蘭特沒有得到答案，它的宿主輕而易舉的把它從身上剝落，并關了它所有的功能。
它陪宿主走過了3261個世界，自認為自己是最了解宿主的人，此刻看着被剝離出去的數據，阿斯蘭特才明白，自己并不了解宿主。
剝離數據只是第一步，想要徹底摧毀系統，就是拿掉它的能源，沖擊它的意識、卸載它的傳送模板。
在最後一刻，阿斯蘭特主動丢棄了自己的“備用數據”。
卸載完它傳送模板的宿主淡淡地看了消失不見的“備用數據”一眼，對已經毫無威脅能力的阿斯蘭特開口：“阿斯蘭特，我并非想摧毀你。”
僅剩下語音功能的阿斯蘭特聲音冷無機制：“但您也對我毫無善意。”
這是最保守的辦法。
在阿斯蘭特眼裏，它的宿主并非是因為無法忍受內心的孤獨寂寞而選擇離開“中樞”，它完美的宿主，只是因為對“中樞”沒有期限的控制不滿，而想自立門戶。
宿主的心願，是在這個世界度過餘生。
這個世界、或者說這個時間段，并沒有适合他的軀體，宿主來得太早，最适合他的一具軀體，要兩年後才能誕生。
宿主是個很有耐心的人，他化為粒子在空氣中等待，一等就兩年。
兩年後，京市沈家的夫人被診斷出懷孕，與此同時，空氣中的靈魂粒子好似被沈夫人的肚子所吸引，慢慢地、一點點地在裏面充填起來。
一年後，沈夫人生出了一個男嬰。
這是她和丈夫唯一的孩子，也是沈家唯一的繼承人。
僅剩下自主思考能力的阿斯蘭特飄在床頭，它看着嬰兒車裏熟睡的小嬰兒，想碰碰他的手，卻無能為力。
小嬰兒一天天長大，他最喜歡的事，就是晚上坐在落地窗前看銀河。
也因為長大，他被父母發現了性格上的缺陷。
這無疑是個很聰明的孩子，過目不忘，耳聞則誦，但是性情太冷，不論別人怎麽逗他都沒有反應，他不像個正常的孩子。
一開始，沈先生沈夫人以為他們的兒子有自閉症，接連找了幾個權威醫生後，才接受他們的兒子并沒有自閉症，只是有自己的世界、只願意呆在自己世界的事實。
阿斯蘭特看着沒有記憶的宿主，它的宿主現在只有三歲，臉色卻很淡，正捧着書在沙發上看書。
正如沈先生沈夫人擔心的那樣，它的宿主沒有喜怒哀樂，感受不到別人的情感。
這很正常，畢竟它的宿主從根本意義上來說，并不是個普通人。
數十萬年的時光，留下的不止是靈魂上的疲倦，還有深刻的習慣。
阿斯蘭特就這樣看着它的宿主長大，從小小的嬰兒，到身形逐漸抽條的少年。
為什麽不徹底摧毀我呢？
夜深人靜的時候，阿斯蘭特在宿主的身邊想，現在的宿主看不到它，它無法詢它的宿主，它的宿主也無法給它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