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稚玥火急火燎地打車回家,在看到大院停着的黑色吉普車,心如止水,斂去所有的表情。
稚蘊一直在門口觀望,看到稚玥出現,立馬跑過來:“姐。”
“他們來幹什麽?”稚玥冷淡問。
并不是很歡迎父母親的到來。
稚蘊說話小心翼翼的,生怕惹稚玥不開心:“我,我也不是很清楚,就……很突然。”
屋內注意到院子外的情況,外婆最先走出來,笑着招手:“妹寶過來,你爸媽來了。”
稚玥再不樂意,也不會給疼愛自己的外婆甩臉色,乖乖地走過去。
外婆摟住稚玥,帶着她進屋,不停地給女兒女婿說好話:“他們特地抽空回來看你和小蘊,還帶了許多好吃的,關心你們來了。”
稚玥睨一眼外婆,萬種愁緒只化為一句話:“外婆!”
明知道她是什麽心情,還說這些。
外婆壓低聲音:“乖些,父女哪有隔夜仇,他們真的是來看你的,我們和氣生財好不好?”
稚玥無奈妥協:“我聽你的,但要是他們還勸我說我,這個財誰愛生誰生。”
“好好好。”外婆笑容燦爛。
只要外孫女願意坐下來吃頓飯,怎樣都行。
進到客廳,稚玥看到坐在沙發上的父母親,稚開煊從商多年,雍容閑雅,面自萃潤,手上戴着一串佛珠,看着就像暴發戶,但他顏值高,身材高大,有良好的健身習慣,沒有沾染商場上的陋習,倒還有幾分儒雅。
坐在他旁邊的是稚玥的母親,姜凝。
Advertisement
一身貴婦小香風,披散着波浪大卷發,面帶精致的妝容,身材玲珑,見到稚玥笑說:“小玥回來啦!過來坐。”
稚開煊看了稚玥會兒,沒說什麽,察覺到對她态度是溫和的。
氛圍還算可以,确定暫時不會給她說教,稚玥才在最遠的單人沙發落座,稚蘊貼着她落座,沒有多餘的位置,他就坐在沙發的扶手上。
姜凝見到女兒回來,心情好,把切到一半的橙子弄完,擦手起身:“我去給你們做小酥肉。”
客廳只剩下三人,稚玥和稚蘊坐在一塊兒,自成結界。
稚開煊主動開口問稚玥學校的事,她老實回答,語氣卻很生分,問到後面稚開煊也聊不下去了。
稚玥實在受不了目前的氛圍,借口回房間。
把房門一鎖,壓在她肩上的低氣壓終于消散,利索地換一身幹淨的家居服,躺在床上放空腦袋。
梁嘉詞在微信裏催她:【星星發的文件你看了麽?我們把任務分一下,你找數據,我來寫。】
稚玥:【你倒是會找輕松的活幹啊?】
梁嘉詞:【師妹,我記得你理科特別好來着,這些對你來說不是問題。】
稚玥也不願意寫冗長的論文,願意做找數據的活:【行,你對接星星。】
梁嘉詞煩躁說:【早知道今年就畢業了,延畢一年就要給星星多做一年課題。】
【星星最近進組了,要求我和草莓跟着,怎麽就放過你了呢?】
導師偶爾會參與劇組的拍攝,也算是實踐的一種。
稚玥問:【你打算讀博麽?】
梁嘉詞:【我延畢兩年,我怕導師不敢收我。】
稚玥:【我和你差不多吧。】
梁嘉詞:【你申請留學的材料弄好了?】
稚玥也糾結,到底在本校保博還是去國外留學:【等到下半年開學季再說吧,我做實習老師挺開心的。】
當然,如果沒有改不完的卷子,聽不完的課,一定是一次特別開心的體驗。
稚玥先把手上的課件做完,小睡了會兒。
起來收到帶教老師的反饋修改意見,稚玥重新修改一遍課件。
她是耐心不多的性子,改卷是煩,但能堅持到最後。認真看卷子還有一個原因,她還沒正式上過課,帶教老師讓她下周負責晚自習的講卷,稚玥對此很期待。
一旦沉浸做某事,稚玥會變得特別專注。
曾經有一次陪老師跟組,由她去寫一個副本的故事,寫完發現已經到劇組第二天開工。
她和梁嘉詞對導師稱呼一口一個星星,總愛開玩笑,還叛逆不聽話,其實她是最向往成為導師那樣的人。
年輕貌美,事業有為,工作就全力以赴,假期就環游世界,可以走上喜歡的講臺,也可以去寫喜歡的劇本,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到晚飯時間,姜凝來敲門叫她吃飯。
姜凝許久不見稚玥,在江都大多數時間住學校,難得回家一次都會和稚開煊吵得很難看,這次見到女兒,笑容滿面,拉着她不停地唠嗑。
母親在對未來事業選擇上站在父親那邊,但母親也是真的疼她,稚玥說話聲柔和許多,也會分享這段時間上班發生的趣事。
飯桌上。
開始還算其樂融融,稚玥快要放松警惕時,稚開煊問:“你打算在濛城待多久?”
稚玥:“不知道。”
稚開煊:“六月份就是畢業典禮了,實習到那之前就行。”
稚玥:“我延畢了。”
話一出,全場靜默,稚蘊的筷子磕碰到瓷碗,姜凝的刀眼飛過去,他把手縮回來,安靜坐好。
稚開煊把筷子放下:“稚玥,你知道在做什麽?故意的?”
稚玥正要回話,姜凝壓住她的手,微微搖頭示意她別頂回去。
稚玥拿開手:“我知道。”
稚開煊:“理由?”
稚玥:“我的能力不足以支撐我寫完畢業論文,緩一年比較好。”
“稚玥!”稚開煊憤怒說,“你已經二十五了,能不能成熟一些?你連畢業論文都搞不定,你還想讀博?”
父親打壓式的教育已經讓稚玥麻木,但此刻被戳着心窩說風涼話,無法做到無動于衷。
“稚開煊你在說什麽!”姜凝起身推他一把。
稚開煊說一不二慣了,被妻子當面反駁,臉色黑沉,對稚玥說:“你要是對我的安排有意見,你就離開這個家。”
姜凝擔心他說出更過激的話,打住:“好了,今天我們不聊這些。”
稚玥直接站起身,凳子向後倒去,砸出刺耳的聲響。
餐廳的氛圍逐漸變得古怪,父女誰也不願意退一步。
“小玥……”姜凝示意稚蘊攔住稚玥。
稚玥轉身就走,姜凝拉住她:“小玥啊,爸爸媽媽絕對不是來找你麻煩的,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們真的就是想來濛城看看你。”
稚玥胸膛起伏劇烈,父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拉開母親的手,說:“我不過生日,也不需要你們替我過生日。”
她走之前,努力保持鎮定說:“該離開的不是我,如果見到我讓你很厭煩,你可以離開。”
稚玥摔門離開,姜凝急得不行,憤恨地拍稚開煊的肩頭,眼淚在打轉:“稚開煊你不是說同意她讀博嗎?你這是出爾反爾嗎?”
稚開煊指着稚玥離開的方向生氣說:“我是同意了,你看看她做了什麽,你真以為她寫不來畢業論文,就是故意和我作對才延畢!”
姜凝受不了丈夫的自以為是:“你但凡說句好話,她置于嗎?女兒哄不好,我和你沒完!”
說完,姜凝也摔門離開。
稚蘊湊到外婆身邊,小聲問:“外婆,怎麽辦?”
外婆在桌子下面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媽上道,她要是不把你爸說一頓,我就要出來罵他們倆了。”
稚蘊瞥到父親越來越黑的臉,連忙別開臉,問別的事:“我姐怎麽辦?外面這麽黑,她又沒吃東西。”
“沒事的,等會兒就回來。”外婆安慰道。
稚蘊摸不清目前的局面,亂塞幾口飯,借口先回房間避難。
稚玥走了三條街,最後在路邊的長椅坐下,前面路太黑,沒再繼續走。
父親不是第一次對她說風涼話,以為自己免疫了,可每次聽到,她還是好難過,眼淚總忍不住往外湧,明明不想難過的,身體卻最先給出反應。
一口悶氣堵在胸口前,很難受,但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稚玥仰着頭,擦掉眼尾挂着的淚,深呼吸幾下,把鼻塞的澀疼感擠掉,努力讓情緒保持穩定。
兜裏的手機響不停,稚玥難過時不想和外界有聯系,比平日裏任何時刻都倔,更不願意被第二個人看到她的傷心和難過,就想要保持很強勢的人設,給人她不好惹的刻板印象。
摁下音量鍵,聲音靜音,屏幕依舊不停閃動。
第一次沒接,第二第三次接連打進來。
稚玥掏出來看,屏幕顯示的是周臣景的名字。
稚玥接到耳邊:“有事嗎?”
鼻音濃重,稚玥都被自己吓到。
周臣景觀察力極強,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問:“還好嗎?”
最受不了難過時有人溫柔的問她還好嗎,只會更想哭。
懷疑她是不是失淚體質。
稚玥:“你有事嗎?沒有事我挂了,忙。”
“需要我去接你嗎?”周臣景大概猜到稚玥的處境。
稚玥兇回去:“都說在忙!能不能別來煩我。”
她吼聲略大,電話兩頭變得沉默。
沉默将近一分鐘。
稚玥要強,又不願意拉下面子。
打算直接把電話挂了。
周臣景:“稚玥,你再說一遍。”
他的聲音平靜,帶着平日裏的清冷沉悶,聽不出喜怒。
而電話還是挂斷了。
周臣景看着黑屏的手機,心裏升起一股氣,拿過車鑰匙出門。
打算從稚玥家附近找起。
等他走到地下停車場,稚玥的電話打進來,周臣景秒接,聽到她很輕微的抽泣聲,沒有出聲,靜靜站在原地等着她說話。
良久。
電話另一邊的稚玥眨了眨眼,就是不讓打轉的眼淚掉下來,委屈極了:“周臣景,我不知道我走到哪了,我沒吃晚飯,胃病好像犯了,你能不能來接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