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整間會客室頓時陷入到尴尬的沉默當中。

過了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麽久,才聽見聞褚的聲音幽幽響起:“......父親?”

身為塢野部落的王,別說娶妻生子了,到現在他都還沒被異性碰過尾巴,居然就有了被幼崽當做父親的經歷。

當然,剛才這只人類幼崽摸的尾巴不算。

“對。”見聞褚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毛教授的額頭也跟着滲出點點細汗。

他連忙找補:“當然,也不一定是父親,可能就是其他哪位長輩,所以她才會這麽依賴您,等她稍微長大一些,這種情況或許就會有所好轉。”

毛教授說着,聲音因為氣勢不足而逐漸弱了下去。

想來也是,居然會有人類幼崽對大王産生雛鳥情結?任哪只獸人來聽了都會覺得離譜至極吧。

也不知道大王聽了會不會生氣。

好在聞褚在短暫的吃驚過後便迅速恢複了過來,神色并沒有過多變化,他側眸望向坐在矮凳上的幼崽,覺得教授說的還是有一定道理的。

小不點醒來後找不到父母,除了會對“人類”二字産生反應外,就只記得自己的名字,會對第一眼看到的他産生依賴感也在情理之中。

他統領塢野部落多年,再兇狠暴虐的獸人遇到他都得服軟,偏偏他拿這只人類幼崽沒什麽辦法,這讓聞褚的心情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排斥這種感覺,看向幼崽的目光中甚至還多了分毫絕不是他會流露出的憐愛。

真的,只有一點點。

聞褚:“這種情況一般會持續多久?”

“這就不一定了,短則幾小時半天,長則幾月數年。”毛教授想了想,還是将到了嘴邊的“甚至終生”給憋了回去。

“不過可以讓她多接觸接觸外界,例如多認識幾只獸,結交一些朋友,這樣能夠分走她的注意力,她對您的依賴程度自然也會逐漸減輕。”

而一旁,白蘊的心理也很快完成了“這是什麽玩意兒”到“這樣說好像也還行”的轉變。

雖說雛鳥情結這個說法有點離譜,但确實能夠作為一個合理的解釋。

如果在聞褚和毛原心裏,她是把聞褚當成長輩,而她又是只什麽都不懂的幼崽的話,應該就不會把她抓去做研究了吧?

而且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他們确實沒有這方面的打算。

想到這裏,白蘊決定加強這個解釋的可信度。

只見幼崽從矮凳上跳了下去,邁着小腳噠噠走到白虎身邊,清澈晶瑩的黑眸眨巴幾下,小手改拽為摸,順了順白虎背上被她拽皺的毛,細聲細氣地喊:“虎虎。”

一副乖到不行的樣子——

如果她沒有說最後那兩個字的話。

毛原第一次聽到有人敢這樣稱呼他們的虎大王,擔心大王發火的同時,又沒能憋住笑,立馬背過身掩住嘴,用獨屬于貓頭鷹的叫聲才勉強蓋過了笑聲。

而聞褚好不容易才生出的憐愛之情瞬間消失殆盡,他看着幼崽,深吸一口氣,盡量語氣平靜地糾正:“我叫聞褚,不是虎虎。”

白蘊乖巧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旋即揚起笑臉,唇角兩側露出一對可愛的梨渦,聲音軟糯:“聞褚。”

剛才還在邊笑邊鳥叫的毛教授頓時又被這聲小奶音給萌化了。

沒辦法,上了年紀的鳥就是這樣,對這樣的可愛幼崽完全沒有抵抗力。

他看向面前高大威風的白虎,試探着問:“大王,您想将這只幼崽留在身邊嗎?”

從剛才聞褚的講述來看,毛原知道白蘊鐵了心的想跟着聞褚,但聞褚是塢野部落的王,身邊總跟着只幼崽的話,想想就很不方便。

生怕聞褚會在這時候反悔,白蘊緊張地抿緊了唇瓣,用臉蛋輕輕去貼聞褚的絨毛,又撒嬌似的喊了聲:“聞褚。”

意思明顯。

其實即便她不這樣,聞褚也一定會答應下來,他颔首:“嗯,留着。”

不僅是因為他們之間有過約定,而且現在知道了她是人類一族,雖說外表看起來是只無害的幼崽,但至今不知道她的來歷,跟在他身邊總要讓獸更放心。

早知結果會是如此,毛原也無多異議,他和藹地摸了摸白蘊的腦袋,想起另一件事。

“但大王,她總歸不能一直跟在您身邊,您有想過之後送她去獸人預備學院,學些基礎知識嗎?”

獸人預備學院是獸人幼崽學習歷史、靈活運用自己族類的魔法以及如何化形的地方,每只幼崽都需要在預備學院裏經過幾年的學習,然後才能夠完全獨立。

雖說這只可愛幼崽是只人類,但肯定也需要經過系統的學習,才能更好地融入部落。

不等聞褚回答,聽到學院就頭疼的白蘊便伸手抱住白虎的一條腿,小臉往裏一埋:“我不去。”

她需要時時刻刻跟在聞褚身邊,要去那什麽預備學院上課的話,聞褚就必須随行。但用腳來想都能知道,堂堂虎王也絕無可能一天到晚和她一起去旁聽別的獸人上課吧?

更何況她是人,又沒有魔法,學獸人的課有什麽用?等到她能徹底脫離聞褚的那一天,就是要和這個異世界說拜拜的時候了。

在同一天連續經歷了被別人摸尾巴、騎背以及抱大腿的聞褚:“。”

話說回來,幼崽排斥上學的樣子和池離那狐貍當初不肯去學院時的反應倒是如出一轍。

“你不想去的話就不去。”聞褚這樣說着,但還是将這件事記在了心裏,準備日後再找個時間和白蘊好好聊聊。

他擡起寬厚的虎爪揉了揉幼崽的小腦袋,繼而側眸看了眼天色,對毛原說:“毛教授,時候不早了,您繼續忙,我就不在這裏叨擾您了。”

離開研究院後,白虎馱着白蘊在叢林間穿梭,一路上沒碰見幾只獸人,最後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白蘊好不容易才理好被聞褚揉亂的頭發,猜測這裏就是聞褚的住處。

出乎她意料的是,這裏并沒有她想象中那樣金碧輝煌,和她原本世界裏大多數的房子差不多,只是要寬敞許多,像是一座放大版院落。

畢竟白虎的體型龐大,一般大小的房子很難容得下他的獸形。

就在白蘊好奇四處打量之際,一只鳥不知從哪兒飛了出來,恭敬飛在比白虎更矮的地方:“大王。”

七七察覺到白蘊在疑惑打量這只獸人,适時出聲介紹。

【這是宇燕,屬于燕隼一族的獸人,專門聽候聞褚指令。燕隼飛行速度極快,主要負責傳遞消息,您可以理解為是獸人世界的傳聲筒。】

燕隼的餘光同樣瞥見了白虎背上的幼崽,他好奇歸好奇,不過沒有多問,問完好後便自覺飛回自己的位置上,目送白虎帶着幼崽走進房間。

進了房間後,白蘊小心翼翼地從聞褚身上爬下來,見白虎仍沒有要變回人形的意思,不禁偏頭多看了他一眼。

除了宇燕外,她目前見到過的獸人要麽使用的是完整的獸人形态,要麽在這基礎上保留了一些屬于獸類的特征,聞褚卻一直保持着白虎的形态。

難不成是他長得不好看,所以才不想用完整的獸人形态見人?

白蘊越想越覺得大概率就是出于這個原因,拽着白虎絨毛的小手下意識減輕了力道。

也不知道獸人的獸形和人形會不會特征共通,要真是這樣的話,萬一她把聞褚給拽禿了,那變回人形的聞褚豈不是更......

白蘊甩甩腦袋,不忍心再往下細想,注意力很快被新環境勾走,好奇地在房間裏東跑跑西看看。

聞褚的卧室也是極簡風格,一個書架、一個供以休息的巨大吊床和一張圓形石桌就是全部,正對門處還有一扇玻璃窗,翠綠藤蔓從外探進來,為整個房間增添了些許綠色。

聞褚沒有管到處跑的白蘊,只提醒她跑慢點別摔着,然後撥響進門處的風鈴,對聞聲而來的燕隼說了些什麽。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白蘊離得又有點遠,沒有聽清。

不過沒過多久,白蘊就知道聞褚剛剛做了什麽了。

只見從窗外飛進來一只男性獸人,他保持着翅膀和尖嘴的鳥類特征,停在窗邊收攏翅膀,将銜在嘴裏的布袋放在地上後,躬身向聞褚問好。

布袋裏的東西随之露出來,是一張小床和一床棉被,十分迷你,和小孩子玩的玩具沒什麽兩樣。

緊接着,獸人揚起翅膀,分別在小床和棉被的一頭拍了幾下。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只見床和棉被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迅速變大了十倍不止,大小完全能夠容納得下白蘊。

獸人:“大王,這樣可以了麽?”

宇燕只說大王讓送一套供幼崽休息的床被來,他也沒看到藏在吊床後的白蘊,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來調整大小。

聞褚:“可以,辛苦了。”

等獸人飛走後,白蘊才興沖沖地跑到精致的小床邊,小手好奇地摸了摸,又轉過小臉看向聞褚,滿臉期待地問:“這是我的床麽?”

聞褚颔首:“嗯。”

“太好了!”白蘊顯然更高興了,她看起來很喜歡這張小床的樣子,在上面連着滾了好幾圈。

緊接着,她又學着獸人之前的樣子在床頭處拍了拍,床被果然還在繼續變大:“哇,好神奇。”

只不過,好像過于大了一點。

每只獸人的獸形體型不一,所以蠶獸人在制作床被的時候,都會往裏融入可以調節大小的魔法,以便于每只獸人買回去都可以正常使用。

這種魔法對于聞褚來說早已是見怪不怪,但不知怎的,看着幼崽一臉發現新大陸的興奮表情,他也忍不住有一點想笑。

當然,只有一點點。

他提醒:“拍尾部的話,可以變回去。”

白蘊立馬對着床尾連拍幾下,床被果真逐漸縮小,最後變成只有她掌心那麽點大,甚至可以直接塞進她的上衣口袋裏。

半天前的白蘊絕對想不到,不管她走到哪裏都能就地睡覺的願望居然會在這個異世界裏實現。

如果好感度滿值是一百的話,那她對這個異世界的好感值絕對可以因此加一。

聞褚的卧室空間寬敞,白蘊抱着迷你版床被到處走來走去,想找一個合适的地方放下安置好。

當餘光瞥見聞褚時,她擡頭對上白虎的金瞳,思索片刻後,最後還是邁着小腳丫小跑到聞褚面前:“虎......聞褚。”

“嗯?”幼崽将他的卧室逛了個遍,聞褚有些好奇她這是想做什麽。

白蘊愛不釋手地将小床和小棉被緊緊抱在懷裏,旋即仰起小腦袋,眼睛亮亮、充滿期冀地望着他,非常禮貌地用小奶音問。

“那個,請問,以後睡覺的時候,我可以把我的小床放在你身上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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