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舊債(上)

沈劭陰沉了臉,道:“沈某沒工夫和小姐幹耗,若小姐再糾纏不放,沈某便不客氣了。”

“什麽糾纏不糾纏,說得我對你有意似的。”淩霄笑道,“你是長得有幾分姿色,不過不對我的胃口。”

沈劭的臉變得更黑。

“諸多道理,我早與小姐說過。”他冷冷道,“如今正氣堂內憂外患,棘手至極,小姐常年身居深閨,無法處置那諸多繁瑣之事。我已将諸事打理順暢,小姐又何必再來糾纏?”

淩霄不以為然地冷笑一聲:“那我卻更是不懂了,如此這般破爛的正氣堂,你要來做甚?你把我擠走,生生将正氣堂奪去,在你口中倒成了善事,當真教人開眼。”

沈劭正要說什麽,卻見範齊從外頭進來。

“公子!”他神色不定,“隆興商行的人來了!”

沈劭點點頭,道:“今日堂中有大事,小姐當知眼下什麽是緊要。勸小姐還是有多遠躲多遠,改日再來。”

“那倒不必。”淩霄笑了笑,悠然道,“我今日來,就是想看看熱鬧。我父親牌位還供在此處,沈公子不會這麽不給老堂主面子,連他女兒來進香也不讓吧?”

沈劭深深地看了一眼淩霄,沒說什麽,帶着範齊匆匆離去。

阿莺遵從淩霄的吩咐,方才遠遠地在後頭躲着,這會兒才上前問道:“小姐,他走了?”

淩霄沒答話,卻擡起手來。她的兩指間,有一絲頭發。

這是方才她突襲時,用掌中刃在他鬓邊取下的。

看着這發絲,淩霄不由地皺起眉頭。

沈劭的武功怎的退步成這樣了?

廊下,沈劭一邊走着,一邊摸了摸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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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方才可受傷了?”範齊低聲問,“那晏小姐如今跟個瘋子似的,公子還是遠離她的好。”

沈劭不置可否,轉而問:“韋祿帶了多少人。”

“足有五百。”範齊道,“不過還是比咱們的人少,若動起手來,咱們也不輸。”

沈劭“嗯”一聲。

入了前院,眼前,兩邊已經擺開陣勢,劍拔弩張。

這院子平日裏用作習武場,還算寬敞,但此時裏裏外外站着上千人,還是擁擠了些。

沈劭來到時,正氣堂衆人自行分出條道。

對面正中,擺了張太師椅。

韋祿坐在上面,見沈劭來了,笑道:“不知如今當如何稱呼,沈公子,還是沈堂主?”

客人坐着,主人站着,這副反客為主的架勢,讓正氣堂衆人皆是不忿。

沈劭過去作為晏大的副手,在同行中并不出衆,故而韋祿也從未将他放在眼裏。今日過來,他就先擺出這等架勢,顯然是打定主意先給沈劭一個下馬威。

卻見沈劭全無愠色,只沈劭看了看他,對範齊道:“客人來了,怎麽讓坐外頭?今日天不好,也不怕下雨?”

範齊道:“是他們自個兒要坐這兒的。”

“哦?”沈劭笑了笑,“倒是新鮮。”

他說罷,竟是撂下韋祿,徑直往堂上去了。

韋祿見得如此,心生怒氣,高聲道:“堂上便不必去了。沈劭小兒,我話不說第二遍,你聽好了!先前,我是看你們正氣堂家務事一團亂,一再寬限時日,等你家務事料理好了,再來理論。可你等忘恩負義,不識擡舉!今日我上門,就是為了了結此事!正氣堂欠隆興行的銀子,今日是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

這話出來,他身後的人一陣叫嚣,不少人都亮出了刀。

範齊等人也頗是緊張,拔出刀來,與他們對峙。

沈劭卻神色平靜,站定了身形,轉過頭。

“韋主事尋思了那麽些時日,今日總算下定了決定上門訛錢了。”他說,“怎麽?你隆興行要訛,我正氣堂便要給麽?”

韋祿冷笑:“我就知道你要賴,來人,給我踏平正氣堂!”

一聲令下,身後的人即刻蜂擁上前。

眼見将要短兵相接,突然,不知什麽東西在衆人之間爆開,煙霧彌漫,嗆得人咳嗽流淚。

此事過于突兀,兩邊人馬皆連忙後撤。

“沈劭!”韋祿也中了招,一邊嗆咳一邊罵道,“你竟敢使出這等下三濫的手段!”

沈劭也是吃驚,正狐疑不定,忽而聽上方傳來一個聲音:“那你可怪錯人了,沈劭哪有這等本事?”

衆人訝然,循聲望去,卻見一個女子站在屋子旁邊的老松上。

那張臉,正氣堂的人都認得,不是老堂主的女兒晏月夕又是誰?

只見她拿着一根軟鞭,纏着樹枝一晃而下,輕盈落地,不慌不忙地走到兩派人馬中間。

她瞥了瞥沈劭那瞪着她的眼睛,不加理會,卻轉而看向韋祿。

“足下是何人?”她問。

韋祿眯了眯眼,定睛打量。

他認得晏大,這女子的眉目之間,又幾分晏大的影子,想來便是晏月夕無疑。

月夕那日痛揍徐黑水的故事已經在揚州城傳的沸沸揚揚,說正氣堂橫空出世個羅剎女,是正兒八經從棺材裏爬出來的陰間惡鬼,韋祿自然也聽過。

說實在的,乍聽之下還有些許毛骨悚然,而如今倆來,卻是個身形婀娜,如花似玉的女子。那眉目之間,全然是常人的模樣,倒并非像傳說中那般陰森可怕。

韋祿本就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之人,鬼怪故事吓不到他。再說,他并非空手而來,她就算是個女羅剎,也敵不過他的五百號人。

“在下隆興商行主事韋祿。”韋祿定了定神,笑道,“若我沒記錯,晏小姐繼承了家業,是正經的正氣堂堂主,如今既然來了,卻是正好。那債務之事,沈公子這軍師看着是不想認。當年晏堂主在時,可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從不賴賬。我想,晏小姐也不願辱沒了先人的名聲不是?”

這話,擺明了是踩中了正氣堂的痛腳。

晏月夕被擠走的事,江湖中誰不知道。韋祿明裏是尊晏月夕為堂主,實則挑撥二人的關系。

沈劭面上依舊無波無瀾:“此事與晏堂主和小姐無幹,韋主事不必将他們牽扯進來。”

淩霄卻頗是受用,笑一聲,道:“這話敞亮,韋主事果然是個明白人。”

話音才落,她的袖子被暗暗揪住。

沈劭在她身後壓着聲音,似咬牙切齒:“小姐說出這話,可知道是什麽意思?”

晏月夕心中翻個白眼,也壓低聲音:“你若想了結此事,便莫擾我。”

說罷,她只看向韋祿:“你讨的什麽債,可有憑據?”

韋祿心中又是一陣不快。

這晏大的女兒好生不懂道上規矩。他好歹是和晏大同輩的,按道理該被尊稱一聲前輩,如今怎麽成了你啊我啊的。

可讨債乃頭一條大事,他按捺着,從袖間抽出一份文書,着人遞給淩霄,道:“令尊過世前,曾與我對簿公堂。這便是揚州府的判書。”

淩霄接過文書掃了一眼。

判書上說,晏大早前賠的四十萬已經結清貨物的大部分損失,但貨物中有一尊雙方都知曉的古董觀音銅尊,當時隆興行拿不出憑據,不知估價所以暫未結清。而後隆興行找到了憑證,證明那觀音銅尊是三百年前的物件,要晏大再賠二十萬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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