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信使(下)
月夕找來一只信封,将信封好,交給曹煜:“公公放心,我也在信裏說了,讓她不必回來,日後要怎麽做我也在信裏說了。她若信得過我,自然就不會魯莽行事。”
曹煜想到淩霄過往的做派,心中苦笑。淩霄是個好女子,可惜從小嬌生慣養,也不愛聽勸。若如今這場變故,能讓她性子轉過些來,那倒是再好不過的事。
臨走前,曹煜似想起什麽,對月夕道:“今上心思敏銳,小姐切莫輕舉妄動,凡事三思而後行,省的被抓了把柄。若實在有事要在下相助,可設法遣人到玉露殿找一個叫逢春的太監,就說他嘴饞的芙蓉糕叫一只黃毛黑臉的貓給吃了。”
月夕訝然,颔首應下。
看曹煜迅速消失在外頭的夜色了,月夕心中琢磨起來。
她雖然從未去過玉露殿,但淩霄的日記裏提過,她也曾問過棠兒。
玉露殿在東宮,那位叫逢春的太監,大約也是太子從前的侍從了。
窗外,夜色似乎正在褪去。月夕折騰了半天,已經乏了。
她看了一眼案上的信,一時不知該如何處置。若是燒了,難保會在屋子裏留下煙火味道,讓人起疑。她想了想,便臨時塞到了淩霄裝日記的匣子裏。
那匣子就放在她床頭,大多數時候不離她的眼。這個地方只要她和棠兒,不會有閑雜人等接近,過了今夜,明日再偷偷處置不遲。
月夕收拾完之後,重新躺回床上。閉上眼睛,正氣堂、隆興行、沈劭、鄧五、阿莺一長串的名字在她腦海交織,卻一點也不讓她心煩。
她已經知道明日要做什麽了。
雨下了一夜,到天亮了還未停歇。
月夕才起,便聽見棠兒埋怨道:“我怎的昨夜就睡過去了?一點知覺也沒有。小姐昨夜是不是起了,都怪我貪睡,竟沒有半點察覺!”
“嗯?什麽起了?”月夕含糊道。
“小姐昨夜起來寫字了?我瞧那硯臺還有新墨,可昨天下午小姐寫過字後我便洗好了,不該有墨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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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真是細致人。”月夕看瞞不下去,索性道,“昨夜雨聲恁大,我被擾的睡不着,便打算起來寫字。等磨了墨,卻又覺得累了,所以什麽也沒寫。”
棠兒訝道:“小姐怎的不叫醒我?磨墨是累,該叫我來做才是!”
“無礙,不過打發時間罷了,做什麽都一樣。”月夕轉而道,“你再替我換一道新墨,我随後要寫信。”
“又是送到禦前麽?”
“不。”淩霄笑了笑,目光狡黠,“送太醫院,給張太醫。”
一切正如月夕所想,那信,最後還是到了皇帝手裏。
張定安從太醫院匆匆趕往禦書房,只見皇帝的眼神有些陰沉,讪讪道:“皇上讓臣去查公主的事,進展确實緩慢了些,不過昨日卻查到了一個奇怪的消息,微臣還沒有頭緒,不過可以先禀告皇上。”
“既然沒有頭緒,你自個兒先理一理再說。”皇帝道,“今早朕收到了淩霄的信,不過這信本是要寫給你的,被朕截胡了,總要跟你說一聲。”
張定安的笑僵在嘴角,道:“微臣與公主許久未見,她寫的信自然是寫給皇上的。皇上拿去就是,無需知會微臣。”
“那怎麽好。”皇帝不緊不慢,“畢竟信裏說了些私密話,竟連朕也不曾知曉。”
張定安雖然坦蕩,但聽皇帝這話說的,卻不由地心裏頭發虛。
他幹笑一聲:“哪有什麽私密話?微臣和公主說不上兩句就吵架……”
“那你怎的跟淩霄說要娶她?”皇帝道,“你可從未和朕說過。”
張定安愣了愣,看着皇帝那似笑非笑的臉,心道不好。
“皇上,”他忙道,“如果微臣沒有記錯,那是臣八九歲初入宮伴讀時候的事情。公主貌美,微臣心生欽慕乃是自然。但後來相處下來才察覺,公主的性情着實讓微臣無福消受,心灰意冷,無欲無求,自然也不再有別的想法。童言無忌,皇上不會連那事的事情也要計較吧?”
“可淩霄似乎不知道是那時候的事情,只隐約想起,還說要邀你共敘舊事,你說朕如何是好?”
他問得誠意十足,張定安卻被問的心裏發毛。
還能如何是好,你倒是別管她呀!
這公主也是,詐屍一場回來,大事全不記得,這等不知過了多久的雞零狗碎倒是想了起來。
可在皇帝溫和不失嚴厲的目光中,他慫得沒有一絲猶豫:“确實為難皇上了,微臣這就給皇上想辦法。微臣以為,公主現今想不起來的事情,日後都會慢慢想起來的,那要與皇上敘的舊何其多。臣知道皇上疼惜公主,但日理萬機,必定不能一一回應,何不定下規矩?如非緊要之事,便着趙福德前去安撫和開解兩句,時日長了,公主就明白了。”
皇帝沉吟片刻,道:“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淩霄信中還說了另一事。”
他說罷,捏起淩霄的信,沉聲讀道:“還有些許舊事,大人曾叮囑不能告訴皇上,叫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張定安抽了抽嘴角,暗罵了一聲禍害。
“朕就不明白,究竟是何事不能告訴朕的?”
張定安哀嚎道:“微臣如何知道?皇上明鑒,縱然是有,那都是小時候的頑皮話,皇上何必當真?”
看他這個反應,皇帝更覺趣味。
說真的,這當皇帝的日子人前風光,人後無聊,他正想給自己開發些樂子,于是當下便決定無論張定安怎麽說,也要去慧園走一趟。
他斂了笑意,道:“你方才說,查到了個消息,既然說出口了,朕還是聽一聽。”
張定安見他暫且按下,趕緊回道:“皇上讓微臣暗查苕花宮和沙河行宮。我遣人暗中觀察了些許日子,宮裏頭其他人倒是老實,只有那個叫春兒的婢女隔三差五地帶人吵着要找公主。除此之外,有一樁事。公主名下的莊子照往日舊例,送賬本呈到宮裏來給公主過目。臣多了道心眼,想看公主府上是否和別人有什麽往來。若是有異常,從賬面上也能看出端倪,于是,便讓人将賬本中途截過來,先翻上一翻。”
皇帝面露欣慰,道:“朕便知道你适合幹這種扒人老底的差事,如此說來,你看出了異常?”
“是瞧出了些許異常,不過不是外人的,而是公主自己的。”張定安道,“就在半個月前,三月二十五日,大致就是皇上把公主關入慧園那會兒,公主從一處大莊子裏支了一萬兩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