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幫手(下)
張定安忙道:“公主息怒!臣所言句句是實,絕不敢忤逆了公主!”
“得了吧。”月夕不緊不慢道,“我從前聽說過,三皇兄會把看重的人留在身邊,卻會把犯過錯的人打發到京師來。看你年紀輕輕的,想必也是如此。在京中,跟江東王府有關系的人從來不受待見,待上幾年無所事事,什麽前途也沒了。可你若能立個功,讨我三皇兄歡心,他召你回揚州便是指日可待之事。我勸你切莫犯傻,白白把機會拱手讓人。”
莫名的,張定安覺得這話十分中肯,仿佛是真的在為他考慮一般。
心思轉了轉。
他如今确實需要立功,讓皇帝把眼前的不愉快揭過去。
就算窦淩霄把他的老底掀了又如何?仔細想想,這事防不勝防。
他可不能聽見什麽風聲就來封她的口,窦淩霄這頭牛會不會聽還兩說,但于他,太費勁,且冒險。
可若能立功就不一樣了。那是另辟蹊徑,将功贖罪。就算他有過錯,也能給皇帝遞個理由:那是過去不懂事,幸而如今改過自新,一舉成了朝中棟梁,可喜可賀。
這橋段他喜歡,多少傳奇故事不都這麽寫的?
想着,張定安露出笑容:“公主說的是,公主隆恩,臣感激不盡。”
月夕淡淡笑了笑:“事不宜遲,你還是早日動身的好,回去吧。”
“臣告辭!”張定安說罷,有模有樣地又行個禮。
月夕看着他撥開那叢牡丹,貓着腰鑽回狗洞裏,嘴角又不由地彎了彎。
淩霄收到月夕的信時,已經過了和韋祿的十日之約,二十萬兩銀子也悉數交了出去。
這二十萬,她本來并不太放在心上,可瞧見韋祿清點銀票時那無法掩蓋的笑意,心裏頭還是一陣陣的不痛快,跟翻江倒海般洶湧。
這感覺還是頭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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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她在宮中,錢財不過手,再大的數也不過是紙上的字。要是想要什麽,只需上午提一嘴,下午宮人就給置辦來了。花錢向來是件樂事,她向來是這麽以為的。能用錢財消去的災都不叫災,而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如今看來卻絕非如此。
若有人惹人生厭,哪怕給他一個子兒也覺得燙手,還不如捐了給乞丐。
過了今日,無論韋祿這二十萬要的正當不正當,韋祿此人都已經被淩霄記在了惡人簿子裏。
可真正叫淩霄大動肝火的,是韋祿接下來說的話。
“這筆錢可不是小數目,花了十日才籌上,難為小姐了。”韋祿将銀票壓在案上,面露同情。
淩霄聽着這話就不樂意。
區區二十萬兩,她海陵公主什麽時候眨過眼皮?在她面前說這話說出來就是侮辱人。
只聽韋祿又道:“我這裏有個法子,能讓小姐把錢拿回去。”
淩霄哼笑道:“韋主事不必操這個心,我花錢,從來是落子無悔。”
“堂主。”鄧五那時也随行在旁,低聲道,“且聽無妨。”
淩霄只得按捺道:“什麽法子?”
韋祿道:“聽聞晏小姐要另開一處镖局,連堂口也找好了,街市上的擂臺更是打的紅紅火火,不知何時開張?”
“韋主事的眼線确實勤快。”淩霄道,“莫非韋主事也要去打擂?”
韋祿笑眯眯:“我一把老骨頭,豈敢與年輕人争雄。不過我與老堂主畢竟相識一場,府上辦大事,随禮總該出一些。”
淩霄道:“原來如此。放心吧,若定下了日子必定知會韋主事,不過随禮就免了,江湖人,不必拘這等小節。”
韋祿聽了,笑道:“小姐不愧是晏大親自教出來的,果然爽快。”
淩霄已經頗有幾分不耐煩,道:“韋主事方才說的那法子,不知是什麽?”
韋祿笑了笑,将案上的銀票推回淩霄一邊,道:“這銀票,小姐可以收回去,權當是在小姐這新堂口入夥的份子錢。日後的營收所得,小姐獨得六成,我拿四成,如何?”
原來是打這個主意。
淩霄倒是一點不意外。
她也不知何德何能,竟有人如此看得起她。前有窦如煙要了她兩成,如今又有韋祿想拿四成,還剩四成給她,當她是開寺廟的麽?
她瞥了一眼鄧五,問:“五叔叫我聽這主意的,我聽了,五叔怎麽說?”
鄧五讪讪道:“且聽堂主的。”
淩霄便毫無顧忌地将銀票扔了回去,什麽也沒說,只道:“走吧,這地方不是人待的,待久了犯惡心。”
說罷,拂了拂衣角,揚長而去。
看淩霄竟就這樣離開了,隆興行衆人皆變色。
韋祿看着她的背影,沉下臉臉。
一旁的師爺忿忿不平道:“主事,這也太無禮了。”
“年輕人麽,仗着自己有幾分本事就氣盛。”韋祿“哼”一聲,“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師爺觑了臉色,提議道,“是否讓人去給她長點教訓?”
韋祿細細撚着案上的銀票,沉聲道:“罷了,她那镖局能不能開起來還另說。縱使能開起來,今天不是我們的,明天也是。只要她想在這揚州城安身,就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她爹不能,她自己也不能。”
他說着,将案上的一票分出一小份,道:“這些給知府大人送去,和他知會一聲,晏大的女兒要自立門戶了,日後還需勞他多多關照才是。”
那關照二字,說得頗是意味深長。
師爺會意,笑着應下。
回到家中,阿莺氣不打一處來,道:“那韋祿也太過嚣張,當誰都稀罕他的錢似的。”
淩霄想了想,問鄧五:“方才韋祿那番提議,五叔怎麽看?只是單純的入夥麽?”
鄧五笑道:“必定不是,試探罷了。什麽六四分不過先起個頭,若小姐應了,後頭還有更多的要求。左右不會便宜了咱們,小姐便當做沒聽見。”
“我自然不會往心裏頭去。”淩霄道,“我只是奇怪,他們竟然有臉提。”
“他韋祿既然敢來收這二十萬兩銀子,臉面于他便不值當什麽。”
淩霄颔首。
阿莺在一旁聽着,總覺得隐隐不對勁,便疑惑地問:“可是,韋祿和小姐此前并無交集,更談不上什麽信賴,為何今日倉促提什麽入夥?實在怪的很。”
“說怪也不怪。”淩霄不屑道,“我用銀子把恩怨的了結了,他也知道我家底不菲,再加上父親早前的名聲,是個聰明人便會早早押注。隆興行是做生意的,韋主事自然也要唯利是圖。他不過拿錢生錢,再正常不過了,五叔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