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女大王其人2

白與之一臉讨好的笑,拼命忍住顫抖的雙腿,努力裝出戲文裏斯文俊秀的白衣書生模樣。他一路被一只長相生猛的漢子拽着,走完積雪殘存的小道,繞七繞八之後,在大地一片漆黑的時候,被突然顯現在眼前的明亮山莊吓了一跳。他膽兒小,方向感又不好,再加上從小耳濡目染太多妖狐鬼怪的怪談雜說,竟以為是到了那狐仙鬼魅的地界。他谄媚的對那圓滾滾的大漢笑,問道,大哥,這是狐仙娘娘邀請小生來貴府做客麽?那大漢顯得竟比他還要累,喘着粗氣,夾着些不自然的嗓音随意支吾着,像是很不願說話的樣子。只狀似不在意的推了他一下,他一腳不慎,撞在那綴滿墨綠色薔薇狀的木質門環上,頃刻,寂靜的山莊裏傳來一聲委屈的悶哼。

白與之邊揉着發紅的額頭邊被那圓滾滾推搡着進了山莊,燈火通明,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樣陰森和煙霧缭繞,花木魚石,院子裏竟然還堆有數個形态可掬大小不一的雪人,呃,還有看起來醜醜的冰塊,怎麽看怎麽感覺有些不合适。白與之心裏微微詫異,想必這山莊裏有小孩子吧,這股子怪異感又是為何。

但從門口到大廳,除卻見到的幾位黑衣侍女模樣的姑娘,并沒有看到小孩子的蹤影,甚至連嬉笑聲都未曾聽到,他暗忖,明明是剛剛天黑沒多久啊。還不及他細想,就被眼中一抹亮麗的紅引去了心神。

是一個姑娘。

五官只能勉強算是清秀,滿頭青絲利落的紮成馬尾垂于腰後,不純然像是中原女子,亮紅色綢袍,袖口衣襟處白絲繡有若幹花紋,乍看之下以為是尋常花卉,細看之中竟是飄飄欲飛的鳥。白與之視野裏猛然撞入這樣以為英挺又明豔的姑娘,一時間怔忡地說不出話來。他眨了眨眼,開口澀聲問道,姑娘是從戲文兒裏走出來的仙子麽?癡傻呆滞模樣配上那張俊秀的臉說不出的好笑。旁邊的侍女發出大小不一的笑聲,劫持他過來的那圓滾滾也笑了出來,聲音竟然是姑娘家的清脆悅耳。白與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瞪着“他”,腦子裏炸出了數萬枚鞭炮,仿佛回到小時候上元節時的汴京燈會,漫天的焰火,亮到人睜不開眼睛。

那明豔女子“嗤”的笑出聲來,眯着眼摸着秀致的下巴向白與之白小爺一點點靠近,那邪肆不羁的神态模樣,活脫脫是白家小爺平日裏在自家地盤裏作威作福調戲良家,咳,良家少年的跋扈翻版。白小爺暗自叫苦,早知道就跟林師傅學着些拳腳功夫,不一味讀寫戲文小說了,到今日竟然要被一個姑娘家欺辱,面上兒還要做出一副“姑娘,咱男女授受不親,小生怕怕”的儒雅有禮模樣。那姑娘在離他近到不能再近之時,突然止步,嘴角噙笑,道,我是艾幽,倚綠山莊的莊主,也就是山下百姓所說的女魔頭,唔,雖然我個人是比較傾向人家喊我女大王啦,但民心所向我也沒辦法。說完她聳了聳肩,對渾身不自在僵硬成一團的白與之抛了個媚眼兒。

白與之嘴角含笑實則微微抽搐的望着眼前這風格大膽的姑娘,不,女大王,強忍着內心的不适,微微推開她,整了整衣襟,對她作了個揖,道,小生白與之,泉州人氏,欲進軍趕考,路過貴府,不甚打擾,還望姑娘海涵。報完家門,又謙卑溫馴地立在一邊,和女大王保持了些距離。艾幽看他小心翼翼地挪離自己身邊,不禁莞爾。她搖了搖頭,故作不滿,對不遠處那圓滾滾說,南瓜,帶白與之白公子下去沐浴更衣,完了再送我房裏來。

話音剛落,只聽一陣窸窣,名為南瓜的圓滾滾扯下渾身武器,長呼一口氣,竟是一輕巧靈秀的小姑娘,十五六歲年紀。白小爺擦了擦額頭,幸好不是五大三粗一爺們兒啊,随即一愣,啊咧?!完了送我房裏來……完了送我房裏來……送我房裏來……他白皙的臉上染上一抹不自然的紅,內心裏的小獸在咆哮:那丫頭不過也就是十j□j歲年紀吧!是把自己當土皇帝要小爺去侍寝嗎?!是要去侍寝嗎?!

在他那小獸無盡咆哮時,南瓜姑娘又把輕松的拎了起來,愉快的扔進了山莊後院裏的溫泉,咦,莊主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斯文瘦弱少年的呢?好像是去年冬天從塞北回來之後吧。

顧尋走在那體型怪異的“他”前面,面容沉靜,月色照着腳下的山路,積雪映着月光,亮晃晃的。走了半刻鐘的功夫,前面出現了一幢燈火闌珊的莊子。墨綠色的薔薇門環?漆黑的眉微挑,轉身看了眼後面氣喘籲籲的圓滾滾,道,這可是倚綠山莊?聲音低沉,竟帶着些滄桑。圓滾滾擦了擦額汗,渾然沒注意到露出的那抹白皙額頭,說,是啊是啊,我家主人在大廳等着公子呢。連聲音也忘了掩飾。顧尋嘴角微抿,修長手指撫了撫腰間的金色長簫,大踏步走進了進去。

對于從小生活在汴京的将爺幺子,京都的繁華落寞早已耳濡目染,再加上在西北的那幾年的戎馬生涯,顧尋顧袛候對眼前的景色只淡漠的掃了眼,瞟見地上憨厚的雪人和做工拙劣的冰雕,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

白與之第一次見到顧尋的時候,場景重現是這樣的:白小爺長發微濕,白色長衫松散在身,隐約可見清瘦修竹般的身形,動作卻有些狼狽,一步步後退,仿佛在逃避着什麽。顧尋見到那人,背對着他,看不清容貌,和他差不多高,唔,難道是這女魔頭莊主的……還不容他想出這種身份的人叫什麽,他就撞入了一雙漆黑的眼睛中。

那雙狹長明亮的眼睛,黑且亮,瞳孔裏仿佛有兩萬五千個太陽,燃燒着無盡怒火,還夾雜着些厭惡。

顧尋仿佛被噎了一下,說不出的幹渴。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他以為是自己在這殘雪的夜晚走了太多路,也可能是之前數月的奔波,從西北荒漠到這江南煙雨,是太累了吧,果然不在軍營裏人就很容易變的松散堕落呢。他強裝鎮靜,幾不可察的深呼吸,握緊拳頭,對着前面那忽然轉身的白衣公子說,在下顧尋,敢問公子是因為何事如此慌張?微微颔首,棱角分明的臉龐沉靜有禮,并沒有察覺到到那雙狹長雙眼中的一絲輕蔑。

白與之被那一點兒矜持都不懂的艾幽弄的真怕了,先是被那叫南瓜的小姑娘一甩手扔進了後院的溫泉,在一群笑意滟滟的大媽面前,他平生第一次被人那麽圍觀,羞怒的呵斥那些笑的一臉不懷好意的大嬸兒,裝了好大一會兒白臉兒,那群大媽才姍姍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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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爺雖然在自己家作威作福,但對待奴仆是非常和善的,今兒對這群大嬸兒發火,也實在是被叫哎呦的艾幽女魔頭給吓着了,以往他也喜歡調戲人,但最多就是挑挑下巴呀摸摸小腰呀,過火的事兒他是不會做的。今兒倒好了,不僅被一姑娘家語言調戲,這不,還要洗的香噴噴的給人送去享用接受肢體調戲。

白小爺很生氣。

但他即使很生氣,還是習慣性的在那姑娘面前裝出一副弱質書生的斯文模樣,咳,果然裝太久就成習慣了啊。他一邊往後退,一邊笑着應對面前靠近的魔爪,小爺臉都笑疼了,你丫也快點兒消停啊。突然艾幽那姑娘一個狼撲,刺激的白小爺“忽”的轉過身子,臉色通紅。他愣了一下,看到面前站着一高大硬朗的男人。

沒小爺我俊秀,也沒小爺白皙,一副冷冰冰木頭樣兒,看什麽看,小爺知道自己好看~但你也不必這樣一個勁兒的看吧,哼。

白小爺理了理衣襟,面上也作出恭敬有禮的謙遜模樣,道,小生白與之,泉州人氏。也規規矩矩的作了個揖。

顧尋顧袛候平生又一次呆滞了一下,白與之,這名字好生熟悉。他略淩厲的眼又一次掃過白與之的五官,什麽都沒想起。卻覺得更加幹渴了。他沉默的“嗯”了聲,沒有再說話。白小爺望着眼前這位,眯着眼,笑眯眯的問道,敢問顧公子是哪裏人氏,我們以前可曾見過?顧尋又是一怔,看來不只是自己覺得熟悉啊,原來他也這樣想。面上卻只是淡淡說,在下從西北而來,四處游走,增加閱歷而已。白與之沒有繼續說什麽,只是笑嘻嘻說,傾蓋如故啊傾蓋如故。

“我看兩位公子相談甚歡哪,要不要奴家為二位備好茶水雅座,二位坐下繼續?”從白與之後面傳來一陣清脆利落的嗓音,繼而走出一位紅衣少女,眉目秀麗,別有一番異域風情。顧袛候此刻想一劍戳死自己,這已經是今兒第三次被震驚到了。

他之前竟然一直沒注意到這個少女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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