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話分兩頭
顧将軍見衆人落了座,視線在四個年輕人身上掃了掃,多看了艾幽一眼,在注意到四人的座次時,眼裏這才湧上些許笑意,卻還嚴肅沉聲道:“說吧,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白小爺則神情悠哉,一副等着看好戲的表情。艾幽臉色微紅,手和顧桑緊握着,小腰挺直地坐在那,一語不發。顧桑顧尋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僵。
顧夫人着急道:“哎,說話呀,你爹問你們話呢!”
顧将軍沒言語,只靜靜望着衆人,像只安靜潛伏的獵豹,氣勢迫人。顧桑皺了皺眉,懶散道:“禀将軍,成親這事兒,本來只是個虛假計劃,後來,由于阿尋和白兄弟的緣故,就弄假成真了。”
顧将軍挑眉,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阿蔻和我只是兄妹之情,她喜歡的人離開了,是我想出這個主意,本意是想把那厮給引出來,然後帶她離開。唔,當然也考慮過那厮不出現的情景。”
顧夫人詫異,驚訝問道:“那人出現了麽?要是不出現你們打算怎麽辦呢?”
顧桑笑眯眯道:“出現了,昨兒出現把阿蔻帶走了。不出現的話,就成親呗。”他頓了頓,語氣認真道,“次日再和離。”
顧夫人:“……”婚姻大事也可以這麽兒戲麽?!
“但是,後來的變故太多,計劃有變。
在前幾天,我才知道艾幽這丫頭還在等我,就想着要逃婚,卻又擔心阿蔻……阿尋那天來竹林找我,說他想和白兄弟成親,說有一個各得其所的辦法。于是……。事情就是這樣了。”
顧桑望了衆人一眼,朝艾幽一笑,堅定道,“不過,我成親的事不會變的,只不過把新娘換成艾幽就行了,唔,對了,也要重新找一個好日子。成親這麽大的事,豈可兒戲。”
衆人:“……”剛才是誰還說剛成親次日就要和離來的?!
顧将軍默了默,沒理顧桑,視線轉向艾幽,溫聲問道:“艾姑娘,敢問你和顧桑是怎麽相識的呢?”
艾幽有些緊張,顧桑安撫的捏了捏她手心,她深呼吸後眼睛微垂,輕聲道,“艾幽是和顧、顧公子在去年西北犁州相識的。艾幽是犁州知府的義女。”
顧将軍點了點頭,西北犁州啊,這麽一說,顧桑去年确實奉命前往犁州做過些調查。将軍眼睛在顧桑身上頓了頓,問道:“還請姑娘不要在意,敢問,你是什麽時候和顧桑在一起的呢?令尊身體可還好,改日我帶着顧桑前去拜訪,才合乎禮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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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幽不可察覺地身子抖了抖,她垂下眼,沒有說話。顧桑臉色有些難看,他沉聲道:“父親,我在一年前就喜歡上艾幽了,當時迫于形勢,沒能和她說明我的心意。後來,再回去找她的時候,她已經搬走了,就此蹉跎了一年。而她義父知州林大人也于一年前駕鶴西去,還請父親……”他停住了話音,眼神定定望着将軍。
顧将軍神色一變,眼含歉意的望着艾幽,低聲道,“艾姑娘別介意,是顧某唐突了。”
艾幽沒有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顧夫人見場面有些清冷,忙道:“哎呀,将軍,這事兒不是已經說清了嘛。咱們的媳婦兒并沒有少,相反,還多了一個呢。”她促狹地瞄了瞄白與之和艾幽,他們倆俱是一囧,呃,這是在說那丫頭/白公子吧……
顧尋也跟着湊趣,笑着喊艾幽“小嫂子”,不禁感嘆,人生際遇真是奇妙啊。原以為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卻不想會深刻走進你的生命生活之中,成為你的妻、你的嫂子。
他笑眯眯瞟了眼身邊人,看那人嘴角含笑,面目清俊,心裏說不出的歡喜明媚。
唔,既然媳婦兒都娶了,就應該要早點帶人回岳丈家吧。
不論怎樣,禮數還是要有的嘛。
殊不知,此時他家岳丈大人白夫子正帶着岳母大人白娘娘,跋山涉水,一路逼近汴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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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分兩頭,咱先倒回到白小爺翹家那一晚。話說那晚,月色朗朗,整個泉州城都籠罩在新年愉悅歡快的氣氛中,即使是夜晚,在大街小巷也處處可聞孩童們的歡聲笑語,更別提煙火花燈了。
白娘娘和白夫子逛完夜市回家後,發現家裏有些不太對勁,确切的說是,太過靜谧。她松開挎在夫子身上的手,輕手輕腳敲了敲白與之的房門,沒人應,再敲,還是沒有。她推開門,月色灑進來,照的室內一片明亮,桌椅擺設清晰可見,卻空無一人。
白娘娘扭頭沖夫子道:“你兒子又不在!”
白夫子淡淡道:“與之想必是和朋友出去玩了吧。”
白娘娘憤憤:“白起,你怎麽就一點兒都不擔心那死孩子學壞呢!”
夫子白起依舊淡淡:“唔,我白起和你的兒子,能壞到哪裏去?”
白娘娘沒再言語。哼,雖然兒子總惹她生氣,但夫君可是一直對她很好啊,不對,是一直對她最好。想到這,她就抛下那小混蛋的事兒,小步子跑過去,溫柔依偎在夫子肩膀上,輕聲道:“白起,咱們歇了吧。”
白夫子這會兒臉色才有些變化,嘴角含笑道:“嗯,夫人請。”
次日,白與之的小厮木頭嚷嚷着大喊“大事不好啦公子離家出走啦”時,白娘娘被擾了美夢,本就有些火大,再加上那小混蛋竟然敢離家出走!是果然不把她這個娘放在眼裏了麽?!
相較于白娘娘,白夫子的表現真可謂是風輕雲淡。他淡定地掃了掃自家兒子那勉強能看的字,唔,好小子,竟然跑去進京趕考了。
他撫了撫夫人的背,安慰道:“月瑾,兒子出去闖闖也是好的嘛。你就別擔心那麽多了,他都二十多的人了,有什麽不明白不能應付的呢?你且放寬心,權當兒子體貼咱們,讓咱們輕松自在一段時間呢。你也知道,那小子在家的時候,能鬧騰成什麽德行。”
白娘娘生氣,并不是因為擔心白與之,而是覺得這混小子的所作所為嚴重挑釁了她的母系權威。聽到夫君如此解釋,氣倒消去不少,她嘆口氣道:“那就随他去吧。”
小厮木頭站在一旁,弱弱地對手指,唔,其實他倒是很擔心少爺呢……少爺之前老是出入一些風月場所,此行或許并不是進京趕考呢,或許是和某家姑娘私奔了呢……
他忽然想到另一種可能性——少爺……不會是和某家公子私奔了吧……一想到這,他後背就吓出一身冷汗,呸呸呸,少爺怎麽可能會那樣……
可,那種想法一旦産生,就像生了根一樣,再也無法抹去。
如此過了小半月,白娘娘終于覺得木頭這小子也有些不對勁。她把人喊來,嚴聲問:“木頭,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木頭一抖,顫巍巍道:“奴、奴才,什麽都不知道。”
白娘娘挑眉,笑道:“哦?是這樣麽?木頭,要是被我發現,你在撒謊,下場你是知道的。”
木頭又是一抖,嗚,不要啊,白娘娘折磨人的手段可是出了名的磨人。白娘娘并不兇殘,她是太天真,或者說,故意天真。
她讓人頭頂花盆蹲在地上數螞蟻;她讓人喝一大口水唱山歌;她讓男的穿女裝去街上勾搭小姑娘……
木頭心裏默默流淚,掙紮一分鐘,顫抖道:“夫人,奴才只是有一種猜想,只是猜想,夫人完全可以當成一個笑話來聽聽……”
白娘娘笑,道:“說來聽聽。”
“奴、奴才以前常跟着少爺去一些風月場所,那裏有很多人和少爺交好,其中,也、也包括一些男妓……”白娘娘眼神一凜,木頭腳都開始發軟,他哭喪着臉,繼續道,“所以,奴才是懷疑,少爺可能不是去進京趕考,而是,和、和某家姑娘私奔了……”
木頭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沒敢說出“還可能是和某家公子私奔”這樣明顯找死的話。
白娘娘沉默一會兒,朝木頭揮揮手,木頭逃命似的飛奔離開。
白娘娘獨自在那坐了會兒,然後起身來到白與之的房間,布置很簡單,小玩意兒倒是不少,床邊有一個小書架,上面零散放着幾本話本戲文集子。白娘娘掃了幾眼,哼,花花綠綠的封面,想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她拿起其中一本,上面赫然寫着《分桃記》。
白娘娘納悶,分桃是什麽?
她把書帶回房,晚上夫子回來的時候,瞟見這本書,臉色有些奇怪,他問:“月瑾,這是……?”
白娘娘道:“在那小混蛋房裏發現的。怎麽?有什麽不妥麽?”
白夫子的臉再也淡定不起來,他語調有些怪,道:“明日收拾東西同我一起上京吧。”
白娘娘驚訝:“為啥啊?”
“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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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白小爺正在書房讀書,顧尋百無聊賴起身去了小樹林練武。白小爺撓頭默默流淚,春試将近,可憐他已經很長時間不曾摸書。倒并不是汲汲于名利,只是,咳,離家前留信說,自己是進京趕考的,要是,什麽都不幹,怎麽着也說不過去吧,尤其是白娘娘那……他想到自家娘親,不禁打了個寒顫。
顧将軍前些日子,接到飛鴿傳書,老友白起說,他們即将抵京,笑說要一起暢飲幾杯,敘敘舊。将軍大喜,估摸着日子也差不多了,就騎馬帶着一小隊人前去城門處等着。
果不其然,太陽升到東北方向時,一輛馬車慢悠悠駛來。裝飾普通,只是尋常富貴人家出行的裝扮。
顧将軍一個快馬,飛奔到馬車前,那車夫見狀,立馬拉住缰繩,喝住馬兒。
車上簾子掀了起來,露出一張中年男子的臉,下巴上略有胡須,豐神俊朗,依稀可見年輕時的風采,那男子沖顧将軍一笑,道:
“顧兄,好久不見。”
顧将軍也樂,笑道:“說的是,白兄弟,這一別,十幾年過去了啊。”
倆人正說着話,馬車裏傳出一聲輕柔嗓音,“白起,是誰啊?”
簾子一掀,是一中年美婦人,唇紅齒白,言笑晏晏,正是白娘娘。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就收了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