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桃花宴之劫
韓夫人的身體因為用了冰魄,至今保存着仙逝前的模樣。
她去世的時候只有四十三歲,對于凡人來說,活到這個歲數夠本了,可是對于修仙者而言,四十三載不過是生命裏的匆匆一瞬。
再次見到韓夫人的遺體,韓九玄跪在她的棺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磕完這三個響頭之後,他留戀的看了母親一眼,轉身往另一間墓室裏走去了。
在每個韓氏子弟出生的時候,玄光宗都會在聖陵裏為他準備一間墓室,一副棺醇。韓夫人躺的墓室和棺醇是為韓焱準備的,若有一天韓焱渡劫失敗,身死道消,他的身體是要和韓夫人合葬的。
給韓九玄準備的墓室在韓焱的隔壁,上好的金絲楠木打造的棺木,周圍用了各種咒術加固,即便是火燒水淹,也不會有絲毫損壞。韓九玄打開棺蓋,果然看到了自己的身體。
這樣面對面看着自己的身體,尤其是被雷劈的頭發燒掉了一半的自己,韓九玄的心情頗為複雜。
他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儲物袋,抱起自己的身體,納入了其中。
就在韓九玄走出聖陵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呵斥:“何人在那裏?”
他的腳步不由得滞了一下,迅速在手中凝結出了數個冰淩,朝着發問之人扔了出去,自己卻拔腿就跑。
那冰淩裹挾着殺氣,瞬間便化作了奪命的殺器。
“锵”的一聲,耳後傳來利劍出鞘的聲音,韓九玄知道,是雲長歌拔出了他的劍。
寒光,雲長歌仙劍的名字,劍出鞘的瞬間,眼前所見便是一片寒光閃爍,他的劍如同他的人,透着殺氣與戾氣。
韓九玄邊跑邊想,他的這個師弟,曾經也是呆萌少年一枚,入玄光宗之後,猶如他的大腿挂件,整天師兄前師兄後的喊着。自從去了神音閣一趟,回來之後猶如變了一個人不說,就連對他這個師兄的态度也疏遠了不少,遠遠見了,能躲則躲,若是躲不過,便冷冷的叫一聲“師兄”,便再沒多餘的話了。
不僅如此,他甚至向韓焱申請調至玄光宗駐流光城分部,好幾年都不回來一次。韓九玄上次見他,還是三年前他回來給韓焱賀壽。那次桃花宴上雲長歌也只是遠遠的看他一眼,最後師兄弟竟然一句話都沒有說上。
如今師兄弟再度重逢,竟沒有想到居然是以這個局面重逢。韓九玄頂着阮仙羅的殼子,自然不好上前喚一聲“師弟”。
他只能拼命的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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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長歌是個刻苦的孩子,以前在玄光宗的時候,就算每天跟着韓九玄上蹿下跳四處野,也從不忘每日苦修劍道。他的功力與韓九玄不相上下,若是與阮仙羅對上,那是絕對碾壓的存在。
所以此時頂着阮仙羅殼子的韓九玄,只能沒命的奔逃。
他跑着跑着發現了一件事,這阮仙羅修為雖然不高,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他此時的步法叫做“淩雲仙蹤”,步法變幻莫測,瞬息便把雲長歌給甩在了身後。
但是雲長歌也不是吃素的,眼見那白影越逃越遠,他的眼神倏然變冷,竟然停了下來,劃了一道劍訣,便有數道光芒沖天而起,流星一般的墜往韓九玄奔逃的方向。
韓九玄的身體被數道劍光穿過,好在他及時避讓了一下,那劍光只是從他的肩膀穿過,并未傷及到要害。
只是單單中了這幾劍,便已經叫他痛徹心扉。韓九玄的腳步因疼痛而緩了一下,他不敢多有耽擱,忍着疼痛繼續奔逃。
雲長歌這一招叫做“漫天劍雨”,只是修為尚未有火候,所以才只有幾道劍光而已,若是有朝一日,這一招能夠大成,等待韓九玄的恐怕就是萬劍穿心了。
鮮血從他的傷口中源源不斷的湧出,瞬間便染紅了他的白色長裙。韓九玄擡手按住了傷口,頭暈眼花,見一道紅影朝自己走來,一頭紮入了那人的懷中。
沈凰雖然被“阮仙羅”連連打擊,奈何阮仙羅那清冷又高傲的模樣實在符合他的審美喜好,思前想後,竟然念念不忘。在韓九玄走後,他在桃花宴上坐了一會兒,頗覺得這推杯換盞實在沒有意義,便起身其尋丢失的阮仙羅。
方走出桃花林沒多久,便看見一人疾步奔來,他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宴會上故意将他甩了的“阮仙羅”,只是此時她滿身都是血色,臉色無比蒼白,一路奔逃過來,竟留下一路蜿蜒血色,顯然是遭到了攻擊。
沈凰方要詢問,那白女子女一頭往他懷中紮了進來,并且在他耳邊低聲了一句:“快走。”
沈凰見她滿身都是血跡,當即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韓九玄身上的血已經止住了,為了防止血腥味擴散,他從香囊裏取出了一枚芳香丸服下,頓時通體透香,将濃濃的血味給掩住了。
女孩子本就喜歡佩戴一些香囊在身上,這芳香丸是阮仙羅的三弟子蘇蓮君所制,放在香囊裏已經是極香,若是服用了,這香氣能達數月不散。
沈凰扶着阮仙羅一路穿過桃花宴主場,往玄光宗的大門方向走去。一路上有相熟的人端着酒盞過來攔他,看見他懷中的韓九玄之後,不由得訝然道:“這位便是沈公子今日帶來的阮姑娘嗎?”
沈凰淡笑着回道:“不錯,只是她不勝酒力,唯恐失了禮數,我這就帶她去休息。”
“這阮姑娘不知是哪門哪派的仙子,以前沒聽說過沈公子身邊有這一號佳人啊。”
沈凰微微側身,擋住了那人窺視的目光。
“瑤華派,聽過嗎?”他留下這麽一句,帶着韓九玄離去了。
那人一愣:“瑤華派?”
沈凰邊走邊問懷中的人:“可還能支持的住?”
“無事。”半晌,懷中傳出一道悶悶的聲音。
沈凰放下心來,眼看着大門在望,卻有一人攔住了他的去路。那人身着一身玄衣,眉目俊冷,腰間懸着一把古樸長劍,卻是韓焱的親傳弟子雲長歌。
“沈公子。”
“不知雲公子為何阻我?”沈凰面不改色的問道。
雲長歌目光沉沉的向他懷中的韓九玄望去,只是他全身都被沈凰的袍子罩住了,只露出一個腦袋,什麽也看不到。雲長歌收回目光,淡淡道:“方才我派聖陵遭盜,我懷疑是你懷中人所為。”
“可有證據?”沈凰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我傷了她,只要一驗傷口便知。”
沈凰冷冷道:“阮姑娘可是一介女子,哪能随意讓一個男子驗傷口。”
“不必祛衣,我瞧一眼便知。”
沈凰面色更冷:“若是我不許呢?”
雲長歌握住了腰間的寒光劍,輕輕在劍鞘上按了一按,那劍刃便出鞘了一寸。
沈凰冷笑:“看來今日雲公子是打算與我動手了,這便是你們玄光宗的待客之道麽,沈某可真是見識到了。”
雲長歌漸漸收緊了手指,淡淡看他,就在這劍拔弩張之時,一道醉醺醺的人影驀地橫插在二人之間,瞧了瞧雲長歌,又瞧了瞧沈凰,打了個長長的酒嗝,捂嘴笑呵呵道:“二位,怎麽了,不要動怒啊,今日可是韓宗主的宴會,幾分薄面總是要給的。”
雲長歌深深的看了沈凰懷中人一眼,須臾,松開了手中的長劍,讓開了一條道路。
沈凰也在心中暗松一口氣,若真動起手來,這裏是玄光宗的地盤,眼前這人是韓焱的得意弟子,他是沒有辦法保證全身而退的。他朝着那醉酒的青年投去感激的一瞥,攬着懷中的白衣女子,腳步飛快的朝着玄光宗的大門走去。
甫一出玄光宗的大門,兩人便遇到了玄光宗弟子的阻攔,這些人是誰派來的,不言而喻。
沈凰沒有想到雲長歌竟然不死心,還要阻攔他們,當即便冷冷一笑,扶着韓九玄在一旁坐下,自己擡手摘了一片葉子,放在了唇邊。
曲聲一響,殺機畢現。
韓九玄因失血過多,腦中暈眩無比,直到走出了玄光宗的大門,才總算有些好轉。他調用體內靈力,修補了一下傷口,雖然不能完全複原,但總算好了許多。
他扶着樹幹站了起來,臉色蒼白的朝着沈凰望去。那紅衣青年指間拈着一片綠葉,輕快的調子從他的唇邊流瀉而出。
神音閣的調子,越是動聽,越是致命。
韓九玄輕咳出一口血沫,被他擡手抹了,他望了沈凰一眼,趁着兩方人馬正酣戰之時,微微晃着身體,一步一蹒跚的離去了。
阮仙羅的靈劍喚作“凝碧”,劍出鞘恍時宛若一彎波光粼粼的春水,殺人時更是春色無邊。
韓九玄召出了凝碧,将它不斷變大,然後踩着凝碧往瑤華派的方向飛去。
只是他身受重傷,靈力不濟,飛劍的速度比平時慢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