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長歌與秋柔

韓九玄看着林小悅蹲在翠竹之下,半天也沒有動作,便朝着她走去,溫聲問道:“小悅在這裏做什麽?”

林小悅本在屏息凝神等着什麽,忽聞一道聲音在頭頂響起,吓了一跳,連忙站了起來。

好在韓九玄閃得快,要不然下巴都要被她磕掉,他含着笑問林小悅:“沒事吧?”

林小悅不自在的回道:“沒、沒什麽。”

韓九玄看着她的發間別着自己送的那支桃木簪,心情愉悅至極。

“身體沒事了?”

“多謝師父的丹藥,小悅已經沒事了。”

韓九玄朝前走了一步,拿下沾在她發間的葉子,道:“好端端的,怎麽去招惹雲長歌,他是玄光宗的人,你不過才入仙道,到了他手裏,只有吃虧的份。”

“師父所言極是,這次是小悅魯莽了。”林小悅低垂着腦袋,眼角餘光卻還在不斷的往冰洞裏瞟。

“在看什麽?”

“師父,神音閣慕清商可是來了?”

聽林小悅主動提起“慕清商”的名字,韓九玄心頭騰起一絲淡淡的不悅,他懶懶道:“怎麽,小悅也聽過慕清商的名字?”

“神音閣首席大弟子,鼎鼎大名,仙門誰沒有聽過。”

韓九玄心頭的不悅更濃了一些,還微微泛着一股酸意。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韓九玄轉頭,看見一道人影從冰洞裏跌跌撞撞的奔了過來,定睛一看,卻是原本躺在冰洞裏的駱鈴雪。

她神色慌張,路都走不穩,一瘸一拐沖了出來,守在洞外的蘇蓮君與柳子衿上前将她抱住,急聲問道:“發生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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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鈴雪神色慘白,指間一股血色蜿蜒流淌,抖着聲音說道:“神、神音閣……”

韓九玄立即往駱鈴雪那邊走去,邊走邊打量了一眼跟着他身邊的林小悅,只見林小悅一臉淡漠神色,眼底光芒卻閃爍不定,那光芒怎麽看怎麽都像是八卦的光芒。

“鈴雪。”

“師、師父!”駱鈴雪認出他來,一把抱住了韓九玄。

“發生何事了?”韓九玄溫聲問道。

一陣腳步聲自身後響起,卻是洞內的慕清商緩步走了出來,只見他背着七弦琴,颀長的身影出現在洞口,一身青衣之上覆了一層寒霜,肩膀處不知何時插了一根銀簪,傷口處正淙淙往外冒着鮮血。

韓九玄垂眸看向懷中的駱鈴雪,原本別在她發間的銀簪已經不見了蹤影。可想而知,是駱鈴雪醒來之後,趁慕清商不備,拔下發間銀簪刺傷了他。

可若究其緣由,應該是慕清商這身神音閣弟子服飾惹的禍。

駱鈴雪神魂複位才不久,神志迷糊,隐約只記得自己是被神音閣弟子所傷,醒來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身着神音閣弟子服飾的慕清商,自然将他當做當時傷自己之人,慌亂之下才拔下銀簪傷了他。

慕清商停在駱鈴雪身前,垂眸道:“駱姑娘,我并無惡意。”

駱鈴雪看了他一眼,神色中露出幾許迷惘,接着一股睡意撲面而來,她不由得合起了雙目,在韓九玄的懷中沉沉睡去。

慕清商蹲在駱鈴雪面前,伸手探了探她的脈象,過了一會兒,低聲道:“并無大礙,她只是太累了。”頓了頓,又道:“駱姑娘神魂尚不穩定,我會每日為她彈奏一曲,幫她加固神魂,連續一個月,便可痊愈。”

韓九玄道:“有勞慕公子了,蓮君、子衿,帶慕公子去處理一下傷勢。”

蘇蓮君對慕清商道:“慕公子,這邊請。”

韓九玄将昏迷的駱鈴雪抱起,朝着小雲山別院走去。

林小悅像只小貓似的跟在他身後。

韓九玄推開了屋門,将駱鈴雪放在了床上,轉身對林小悅道:“去燒點熱水,給鈴雪擦擦身子,再替她換件幹淨的衣裳。”

“知道了,師父。”林小悅回頭看了一眼駱鈴雪,朝着屋外走去。

韓九玄用靈力探了探駱鈴雪的魂魄,果然如慕清商所說,只需每日再加固神魂便是。

待駱鈴雪睡得安穩了,韓九玄與林小悅齊齊退出了她的房間。

林小悅走在韓九玄身邊,一直在拿眼睛偷偷瞄他。

韓九玄道:“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林小悅搖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下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情緒,然而臉上的表情又出賣了她。

她似乎頗為困惑,但是又理不清頭緒的樣子。

二人一路行來,經過葉秋柔房間的時候,遠遠就聽到阮一一的聲音飄了過來:“你這個罪魁禍首還敢過來,也不看看是誰将大師姐傷得這樣重。”

“誤傷葉姑娘,在下心裏非常過意不去,阮姑娘恨我也是應該,只是葉姑娘是被我的‘漫天劍雨’所傷,滞留在體內的劍氣若是不及時逼出,恐怕于葉姑娘的仙體有損,在下願意将功贖罪,為葉姑娘逼出劍氣。”

“什麽劍氣滞留?這話你已經哄騙過我的師尊了,如今又想來占我大師姐的便宜,門都沒有。”阮一一叉腰站在門前,一副大有“你敢進來我就拼命”的架勢。

“你……”雲長歌本着一腔好意,卻被她指責為占便宜,不由得氣結。

“你什麽你!”阮一一看見這個雲長歌就來氣,一連出手傷了她的兩位同門不說,還敢來找師父的晦氣,“你們玄光宗以前好歹是正經的修仙門派,怎麽不過才修了三代魔道,門中盡出你這樣沒臉沒皮的弟子。我告訴你,就算我們瑤華派沒落了,也由不得別人踩在頭頂肆意欺壓。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喊人啦!”

阮一一這股潑辣勁驚呆了雲長歌,雲長歌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最終出于玄光宗培養出來的好教養,既沒有動手,也沒有動口,非常郁悶的走了。

別說雲長歌,便是韓九玄也驚呆了。

他雖然重生才不久,幾個女弟子當中,屬阮一一與他相處時間最多,原本以為她只是個身嬌體軟的小姑娘,沒想到罵起人來連雲長歌都招架不住。

身旁的林小悅似乎早已見怪不怪,一臉波瀾不驚的模樣。

雖然阮一一将雲長歌氣走了,但是葉秋柔這事還真的得仰仗雲長歌,怪只怪雲長歌修的這劍氣和神音閣的曲子一樣霸道,若是由他人來解,難免會誤傷。

韓九玄來找雲長歌的時候,他這個師弟默默坐在桌前,臉上陰雲密布,好端端的一個白瓷盞,硬生生的被他碾成了齑粉,顯然是被阮一一氣着了。

“雲公子。”韓九玄開門見山,“小徒頑劣,還請不要放在心裏,身體要緊吶。”

心裏卻在狂笑不已。

他這個師弟,平時沒啥優點,就是比較能忍,這次阮一一不過才說了幾句話,就将他氣成了這副模樣,看來是踩着他的尾巴了,只是不知道哪一句才是惹他生氣的點。

被抓了個正着的雲長歌,臉不紅心不跳,緩緩攤開了手掌,任掌心的齑粉飄飄灑灑落了一地。

“阮宗主教出來的好徒弟,确實有幾分阮宗主的風範。”他這句話也不知是誇贊還是嘲諷。

韓九玄淡淡的笑了一下,他的這具身體本就是一名絕色佳人,又因時常板着臉,整個人冷冰冰的,這樣一笑,猶如陽光照在初融的冬雪之上,實在耀眼的極。

雲長歌本來還要再說兩句,忽然再也說不下去了。

韓九玄心中了然,斂了笑意,道:“一一惹惱了雲公子,我這個做師父的替她賠罪,只是秋柔體內的劍氣,還望雲公子出手驅出。”

雲長歌怪異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韓九玄道:“你不是一直懷疑我是盜韓公子身體之人麽?正如你所說,被你的‘漫天劍雨’所傷,劍氣定然滞留體內,到底事實如何,雲公子不妨親自檢驗一番。”

說完,他便朝雲長歌伸出了自己皓白的雪腕。

雲長歌果然伸指搭在他的脈上,探了片刻,收回了自己的手,垂眸道:“并無劍氣。”

自然是沒有劍氣的。

韓九玄和雲長歌從小長在一起,雖然不能像他一樣将劍氣從體內驅出,但是如何化解劍氣還是知曉一二的,這些日子以來,他日日将體內劍氣煉化,時至今日,若雲長歌能從他體內尋到一絲劍氣,算他輸。

雲長歌替葉秋柔驅出體內的劍氣之後,便離開了瑤華派。雖然此行一無所獲,但他臨走前從面色來看,似乎心情并不壞,尤其是葉秋柔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一向僵硬的嘴角,似乎還微微揚了一下。

他給葉秋柔留了一把劍。

林小悅只看了一眼,低聲道:“劍名赤焰,和雲長歌的寒光劍是一對。”

她聲音很低,但韓九玄站在她身邊,又比較耳尖,一字不差的聽進了耳中,不由得詫異道:“你如何得知劍名赤焰?”

林小悅“啊”了一聲,顯然沒有料到他會聽見。

“赤焰?”不單韓九玄聽見了,連雲長歌也聽見了,雲長歌此人的聽覺素來比常人要靈敏多倍,但也只聽到了“赤焰”二字。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林小悅,道:“此劍是我前些日子偶然所得,至今沒有命名,赤焰這個名字倒是不錯,那便喚赤焰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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