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誰的影子裏
辰北緩慢地收回手,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同行排擠?”
“算是吧。”陸遙走了回來,把咖啡杯放下,“餘傾城比時析年長一年,剛到市局的時候表現得像大哥哥一樣很照顧他,表面上是很幫時析的忙,實際上就是什麽都搶着幹,連時析的活也搶着幹,好在老前輩們面前博存在感。”
辰北輕笑了下。
“時析這孩子,就是人太善良,誰對他好他就覺得那人好,有同事私下裏跟他說過餘傾城大概率不是個好貨色,結果他猶猶豫豫的,将信将疑,很苦惱的樣子,那個同事也不好在背後說別人壞話,也就作罷了。”
誰對他好他就覺得那人好……嗎?辰北默默聽着,腦海中浮現出了一盒小番茄。
“那個時候時析有臉盲症這件事,誰都不知道,他自己本來話就少,再說這個也不算是件好事,他也不可能主動跟人說,結果,餘傾城發現了。”陸遙目光一淩,皺下眉頭,“一年半前的夏天,算是一個社會實踐活動吧,一批青茗市警察學院的學生來市局實踐,打打雜,整理整理卷宗,法醫專業的學生也來了好幾個,當時我們正好有案件在調查,他們也算是趕着了,一個個都很興奮,興奮過頭就容易出錯,當時一位學生看錯了兩份從鑒定科過來的鑒定書,兩好端端的母女關系變成了沒有血緣關系,法醫室的人想想不對,讓時析再去問問那個學生,讓他把文件拿過來……”
“他問錯了人?”辰北接了一句。
“對……”陸遙嘆了口氣,“所有人都是白晃晃的大褂,他只能通過其他的特征來分辨,比如發型鞋子之類的,當時的學生當中有兩個人恰好穿了同一個牌子同一個款式的球鞋,他就認錯了。不過認錯人本來就很稀松平常,再加上是臨時過來實踐的學生,認不全也是很正常,偏偏餘傾城那小子心眼多,後來故意拿有名的女演員照片,說錯成另一個女演員的名字來看看時析的反應。”陸遙停頓了下,“時析當然分辨不出來。”
“他就這麽發現了。”
“沒錯。”陸遙沉下臉,“去年發生一起興致比較惡劣的女童強奸謀殺案你知道嗎?”
“朝晖小學的那一起?”辰北想到先前王朔跟他有提起過的案件。
“對,那個小女孩死得凄慘,先被強奸,後被勒死丢到了雪地裏,頭發被割下,塞到了陰道裏,雖然通過了精液确定了DNA,但小女孩周圍接觸過的男性當中并沒有匹配者,後來在屍檢的過程中發現,小女孩的胃裏有一枚戒指,經過初步的斷定,應該是小女孩從犯人手中拽下來,而為了防止犯人發現,自己吞下肚子的。”陸遙坐了下來,把椅子轉向辰北,“就在戒指從胃裏剖出來到送鑒定課這麽一段時間裏,出事了。”
“犯人自己察覺到戒指丢失,左想右想,想到了死去的小女孩,竟然想偷偷毀了證據。因為屍檢急迫,那天晚上法醫室一直到半夜還是燈火通明,犯人等不住了,就找了個理由,說自己是案件目擊者,混進了市局,筆錄做好後他沒有立即回去,而是直徑到了法醫室,他也是膽子大,敲門說自己是鑒定科的人,過來取一下東西,當時一個負責拍照的記錄員上廁所去了,法醫室只有時析和餘傾城兩個人,案件的線索特別少,加上輿論壓力,弄得大家都很疲倦,餘傾城沒有仔細确認就開門了,甚至都沒有仔細去看來者,就去取證物,犯人就這樣跟進了法醫室。”
陸遙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時析聽到是鑒定科的人來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因為比約定的送檢時間早了半小時,而且來的人也沒有穿着鑒定科的衣服,反而把帽子壓得很低,看起來十分奇怪,他要求看證件的時候,犯人亮了刀子。”
陸遙再次深吸一口氣:“時析反應很快,他立刻意識到證物的重要,在犯人朝餘傾城先撲過去的時候,他拿了那個裝有戒指的證物袋,揣到了懷裏,餘傾城吓破了膽,門口出不去,他只好直接跳窗,法醫室在一樓,他跳出去後,在時析也想要出去的時候關上了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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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北怔了怔。
“他這樣做很聰明,這樣犯人就會把注意力集中到時析身上,可以為他自己的逃脫而争取時間。”陸遙攥緊了拳頭,“那個犯人輕而易舉地就抓住了時析,他威脅時析,讓他說出戒指在哪裏,時析一口咬定戒指已經送檢,不在法醫室。犯人不信,一連紮了他好幾刀後,又逃了出去。”
“血流了一地,看着都觸目驚心,好在那幾刀沒紮中要害,時析命硬,搶救了回來。”陸遙搖了搖頭,“事後追究責任,餘傾城竟然說是時析開的門,還把他患有臉盲症的事給捅了出來,說他是認不清人臉,才會把人放進來,市局一片嘩然,後來調查發現時析确實有臉盲症,那個傻孩子,別人問他是不是因為認錯人開的門,他只是發愣,死活不開口。”
“那枚戒指确實是關鍵的線索,戒指上刻着的名字是女孩的母親,她的母親一看到這枚戒指就認出是幾年前曾經一直糾纏過他的一個男的,再根據那天他闖入市局的監控,很快,犯人就被抓住了,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陸遙仰了仰頭,“當時負責審問的是王朔,他留了心,多問了個問題,問犯人那天闖入法醫室是誰開的門,讓他指認,餘傾城的誣陷就這樣被揪了出來。”
“那件事情到這裏就差不多結束了,事後市局确實考慮過時析的臉盲症會不會對他的工作造成影響等之類的問題,一時間無法定奪他是否還能留在市局,好在鑒于他這次的英勇行為,加上平時的良好表現,再加上王朔和一大幫同事為他求情,陳局決定還是将他留了下來。”陸遙望了望辰北,發現他似乎在思考着什麽,她暫停了片刻,繼續說了下去,“犯人的審問那一次我在門口旁聽,他就是個變态,說起自己的犯罪過程洋洋得意,其中他有說到那天加害時析,時析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反抗,就算被紮了刀子,也無動于衷,只是捂着傷口,直愣愣地看着他,讓他覺得毛骨悚然……”
辰北猛地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