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記得。
謝容琢還記得她之前說過外面很黑。
“下來？”謝容琢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響起：“還是我上去？”
沈谧怔了怔：“你、你在樓下？”
謝容琢：“不然誰給你點的燈？”
沈谧下意識擡頭望向對面樓頂, 謝容琢似是笑了一聲：“往下看。”
她忙踮起腳尖探頭出去，透過防護網，一眼看到站在樓下那道熟悉的身影。
沈谧立刻轉身沖下樓去。
她跑得滿頭大汗, 卻在距離謝容琢幾米外停下腳步, 攥緊袖子，改為緩步走向他。
謝容琢站在壁畫邊, 暖光燈将他俊逸的面容照得清晰無二。
他垂眼，見到她時, 眸色倏地柔和下去，漆黑的瞳仁綴着細碎光芒。
沈谧擡起頭，與他四目相對的瞬間，從未有過的情緒席卷而來。
沈谧猜到了那是什麽。
她變得驚慌失措，甚至不敢去深究。
可能是嫌她走得太慢。
謝容琢皺了皺眉，随後徑直走到她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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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頭盯着她泛紅的眼：“哭什麽，吵架吵輸了？”
沈谧吸了吸鼻子, 故作堅強的笑了一下：“怎麽會……我眼睛很紅啊？”
腳下一個踉跄，她被謝容琢一把扯進懷裏，耳畔響起他低緩的聲音。
“難受就哭, 逞什麽強。”
他的話像是觸動了她的情緒開關, 沈谧眼眶一熱, 眼淚出閘洪水般往外湧。
可她不想在他面前這個樣子。
她沒有這麽脆弱。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聽到謝容琢的聲音她就控制不住委屈。
後背一暖，謝容琢将他的風衣罩在了她腦袋上，頭頂響起他的聲音：“我看不見了，哭吧。”
衣服很大, 還殘留着謝容琢身上的體溫, 沈谧躲在這與世隔絕的小天地, 放任被情緒打敗，放聲痛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大哭一場後，積壓在心底多年的不快盡數宣洩，整個人都變得輕松。
原來有人幫忙打掩護，痛痛快快哭一場這麽舒服。
“我下次絕不會輸。”
沈谧從風衣裏探出半顆腦袋。
謝容琢低頭看着懷裏的姑娘，她一雙眼睛像水洗過的琉璃珠，又黑又明亮，一如初見她那一眼。
他從不懷疑沈谧的自愈能力：“還難受麽？”
“我想了一下。”下巴有點癢，沈谧揚臉，在他胸膛上輕輕蹭了蹭：“她們就是拿住了我的弱點，以此來攻擊我。”她倔強地哼了一聲：“打敗我的從來都是自己，她們沒有贏過。只要放下過去，我就無敵。”
“才想了一下？”謝容琢輕笑一聲，拎起襯衫領子：“我的衣服能擰出水來了。”
沈谧這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件薄襯衣，胸膛上全是她的眼淚。
“……你冷不冷啊。”沈谧去抓他的手，碰到他微涼的手指，又慌忙縮回來。
她扯下風衣，踮起腳尖給他披上。
“還你。”
她剛哭過，眼角眉梢自然流露出一絲絲羞态，跟平時無懈可擊的樣子反差很大。
“還哭麽？”謝容琢點點肩膀：“借你靠。”
沈谧臉頰微熱：“不了，下次。”
“行。”謝容琢盯着她看了兩秒，突然擡手捏了下她的臉，鏡片後那雙黑眸帶着笑：“真醜。回去洗洗，花臉貓。”
沈谧：“……”
今天就不該用睫毛膏！
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的臉現在有多誇張，沈谧迅速轉過身去，一把蓋住臉：“我、我回去了。”
謝容琢發出一聲微促的氣息：“嗯。”
沈谧聽出那是他在笑，耳尖發燙，騰出一只手指指他身後的壁畫：“那燈，會熄嗎？”
謝容琢說：“天黑就會亮着。”
沈谧：“電費……”
謝容琢：“我出。”
“謝謝。”沈谧從指縫中偷看他一眼，快步跑走。
走進電梯才陡然想起，謝容琢怎麽會知道她跟人起了沖突？
謝容琢站在路邊，直到15樓陽臺有人影晃動才轉身離開。
一個小時前，保安看到樓道監控裏一名中年婦女跟沈谧起了沖突，小區物業沒人不認識謝先生身邊的沈小姐，立刻上報領導，告知了謝容琢。
謝容琢知道沈谧心情一定很差，于是提前了一天，把生日禮物送給她。
第二天下班，張芷青拉着沈谧去吃飯，說要為她慶生，沈谧笑道：“不用，我不過生日的。”
沈谧說她不過生日，是因為從小到大沒人陪她過，慢慢地她自己都相信她沒這習慣了。
“你必須得過！”張芷青都計劃好了：“你過生日，我小叔肯定不好意思不來。”
沈谧動搖了：“确定嗎？”
“确定！”張芷青拍胸脯打包票道：“我已經給我小叔打過電話，告訴他地址了。他沒說不來，那就是會來。”
沈谧了解謝容琢，他這人喜歡說反話。他說不，就是要的意思。
沒說不來，那确實是會來的意思。
沈谧想到昨晚在他懷裏哭的場景。
謝容琢多多少少對她也有點意思。
他一定也喜歡她！
“他是晚上來？”沈谧轉頭問張芷青，“你看看我的臉，是不是太素了。”說完又低頭檢查衣服：“這套會不會太職業冷淡，不夠溫婉？”
張芷青從上到下仔細打量她一番，“不會啊，你這套腿是腿，腰是腰，臀還翹，就很好看。”
“我覺得，”沈谧突然對自己要求變得很高：“發型是不是不太行？時間還早，要不，我們去做個頭發？”
張芷青點頭：“對對對，你整天紮馬尾，應該換個發型，在我小叔面前增加點新鮮感。”
沈谧：“那你覺得我弄個什麽發型好？”
張芷青想了想：“整個渣女大波浪？”
沈谧：“你小叔會不會不喜歡？”
張芷青也不清楚謝容琢的喜好，靜默幾秒，掏出手機：“我幫你問問。”
沈谧沒有阻攔：“別說是我問的。”
“放心吧。”
電話接通，張芷青按了免提，沈谧豎起耳朵。
張芷青：“小叔，你喜不喜歡渣女大波浪？”
“不喜歡。”
謝容琢可能是沒聽懂。
張芷青：“不是，我是想問你，喜不喜歡大波——”
謝容琢：“不喜歡。”
張芷青：“還有一個……浪。”
“你很閑？”謝容琢的語氣預示着他耐心告罄。
“也，不是特別閑。”
張芷青不敢再問，很慫地挂斷了電話，轉頭看向沈谧，尬笑一聲：“你別被吓到了，我小叔其實挺好的，平時沒少給我零花錢，就是說話冷淡了點兒，他對誰都這樣的。”
沈谧想起昨晚那個在她耳邊低哄的男人。
對誰都冷淡，對她卻那麽特別。
謝容琢肯定是喜歡她！
沈谧最後選了張芷青幫忙挑的發型跟發色，不會太誇張，上班也适合。
做好以後，很認真地對着鏡子觀察左右兩邊彎曲的弧度是否對稱，連劉海那一小撮都不放過。
“你太适合卷發了谧谧！”
沈谧皮膚很白，臉蛋美得像蒙了層霧氣的仙女，明豔但很有少女感，配上一頭弧線流暢的大卷發，又增添了女神範。
理發店內的男男女女全部被她吸引了目光，張芷青見狀炫耀道：“我小嬸嬸，這我小嬸嬸。”
“美女你小嬸嬸這麽年輕？你叔豔福不淺吶。”
張芷青不樂意了：“我小叔很年輕的好吧。”她付了錢，拉起沈谧就走，生怕被別的男人眼睛占了便宜。
張芷青在KTV定了包間，怕謝容琢不來，特意帶了一群朋友過來暖場子。
一行人叽叽喳喳走進KTV，才發現謝容琢已經來了，他居然是第一個到。
包間裏靜悄悄，屏幕暫停在點歌頁面，桌上擺着漂亮的果盤和酒飲，缤紛的甜點飲品冒出治愈的色澤，讓人很有食欲。
“哇！這麽多好吃的。”張芷青沒想到謝容琢會這麽給面子，領着一群小姐妹進去，“小叔，你來多久啦？”
女生們熱情地打招呼：“謝小叔好。”
謝容琢側過頭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沈谧，像是沒聽見她們的聲音。
知道謝容琢在看她，但包間燈光太暗，沈谧沒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過了幾秒，他移開視線，目光平靜地掠過衆人，點點頭算是打招呼。
“都是自己人別客氣，大家随便坐。今天我小叔請客，喝什麽随便點！”
“好耶！”女生們捧場歡呼。
大家非常默契，誰也沒去坐謝容琢身邊的位置。
“谧谧你坐這兒吧。”張芷青把沈谧摁到謝容琢旁邊。
沈谧看了眼謝容琢，他低眸看着手機，似乎在查閱什麽，并沒有注意到她的新發型。
“哦，好的。”她坐到他身邊。
剛坐下，張芷青突然推了她一把，沈谧沒有防備，半個身子倒進謝容琢懷裏。
鼻尖擦過他的襯衣，聞到他身上清淡的木質香，短暫一瞬，心髒怦然起跳。
謝容琢沒穿外套，窄腰被光影勾勒出清晰的弧線，而沈谧的手掌正好壓在他腰上，他沒有要躲的意思，只低頭平靜地注視着她。
沈谧的心跳快到像是要蹦出嗓子眼。
幸好她坐在角落，光線昏暗，其他人在聊天吃東西沒注意這邊。
就在她快要繃不住的時候，謝容琢移開了眼，緩緩擡起頭。
張芷青以為會挨罵，沒想到謝容琢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對她的小動作視而不見，反而挑了沈谧的不是：“多大人了？還這麽坐不住。”
沈谧：“……”
他語氣怎麽突然這麽師父。
張芷青覺得虧心，正要自我揭發，又聽見謝容琢緩聲說：“這兒坐不下了，你去那邊。”
沈谧扭頭，順着謝容琢的視線看向張芷青，後者迅速挪到旁邊人堆裏。
剩下她獨自一人的小尴尬在空氣中流淌。
這群女生都很會玩，有她們在就沒暖不起來的場子。
搶完幾輪麥，女生們玩起了小游戲，張芷青把麥克風給謝容琢，問：“小叔，你要不要唱歌？我幫你點。”
沈谧從來沒聽謝容琢唱過歌，這人高冷，看着像一輩子都不可能當衆張嘴的人。她正準備點一首免得張芷青尴尬，謝容琢卻突然開口，說：“生日快樂。”
張芷青：“好嘞！”
包間裏很快響起生日快樂歌的前奏。
謝容琢握着麥克風，轉過頭來看向沈谧，對着她唱：“祝你，生日快樂……”
他氣息輕緩，聲線偏低，咬字慵懶松弛，一聲聲鑽進耳膜，帶着撩人心弦的鈎子。
沈谧止不住地臉紅，連打在謝容琢肩上的燈光落到她臉頰都變得滾燙。
沒想到謝容琢唱歌意外地好聽，簡單的歌詞配上他的嗓音，別有一番味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靜靜聽他唱。
沈谧就坐在他旁邊，近距離感受着他的發音，仿佛能觸碰到他的氣息。
昨晚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
沈谧發現，謝容琢和師父一樣寵她，只不過現實當中他的溫柔一面藏得很深。
沒有網絡濾鏡，也不是幻想出的美好。
這一刻，混亂的情感突然清晰。
眼前這個人，就是她一直以來喜歡的樣子。
音樂聲音停止幾秒。
“啊啊啊太好聽了吧！”
“救命我耳朵懷孕了！”
女生們的聲音将沈谧拉回現實。
察覺到身邊人的目光，沈谧偏頭，與謝容琢短暫對視一眼，生怕被他發現她的小心思，迅速移開。
“生日快樂。”謝容琢對着麥克風說。
“……謝謝。”她變得拘謹起來。
“謝就完了？”謝容琢眉梢微揚，像是在等她評價兩句。
沈谧現學現賣其他人的話：“太好聽了吧，”因為緊張，她的語氣毫無感情：“我的耳朵懷孕了。”
謝容琢：“……”
“別光耳朵啊，”其他人起哄道：“謝小叔什麽時候讓沈大美女肚子懷一個？”
沈谧耳根通紅，轉頭看向謝容琢。
他垂眼放下麥克風，似乎并不介意這樣的玩笑。
但他是怎麽做到這麽淡定的？？？
哦，對，懷孕的是她。
不對，沒有他，這孩子也生不出來啊。
沈谧：“……”
她在腦補些什麽！！！
一群女生狂吹了一波彩虹屁，又開始進行新節目。
這些酒吧KTV常見的娛樂項目沈谧卻還是頭一次玩，玩什麽都覺得新奇。謝容琢難得有耐心，雖然表情淡淡的，但一直配合，什麽都願意陪她們玩，一項一項玩到擲飛镖。
張芷青教沈谧玩法：“看到那個轉盤了嗎？擲中哪圈就得按上面的要求回答問題或行動，否則就得喝酒。”
要不是為了吃謝容琢的瓜，她才不會提議玩這麽無聊的游戲。
沈谧點頭表示會了，禮貌地把飛镖遞給謝容琢：“老板先來吧。”
謝容琢接過去，随手一投。
他擲中的是：第一次心動是什麽時候。
沈谧側眸不動聲色觀察着謝容琢的表情。
謝容琢看了她一眼，答：“四年前。”
四年前。
那不是他們剛在游戲裏認識的時候嗎？？
不會這麽巧吧……
但他剛才看她那一眼是什麽意思？
神游了一會兒，飛镖已經輪到她這裏。
沈谧擲中的是：給前任打電話。
張芷青怕沈谧真給柯展打電話，挪到她身邊，小聲提醒：“可以選喝酒。”
如果網戀對象也算前任……
那她的前任，就坐在旁邊。
沈谧偷瞥謝容琢一眼。
總不能當衆給他打電話吧？
她伸手，端起面前的酒杯，選擇了喝酒。
不知道是不是燈光太暗的原因，謝容琢的臉色看上去有些陰沉。
第二輪，謝容琢也擲中了給前任打電話。
張芷青：“這個不算，我小叔沒前女友。”
謝容琢卻拿起了手機，手指迅速點進通訊錄。
張芷青：？？？
小叔居然背着所有人偷偷談過戀愛！
沈谧看向謝容琢的側臉，心口驀地湧上一股酸意。
謝容琢有前任，還存着對方的手機號。
她突然沒有勇氣聽他打完這通電話，準備找個借口去洗手間。
下一秒，沈谧的手機響了。
作者有話說：
吃瓜.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