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交卷子

◎去縣城看成績◎

沈長林和沈玉壽提筆懸腕,一筆一劃的寫着《三字經》。

如今已入了冬,天氣十分寒冷,寫一刻鐘就要停下搓手,不然指頭都僵了。

李童生叫兒媳燒了一盆炭火端進來,炭火在這個時代也是奢侈品,鄉下人一般直接燒柴取暖,就算李家這樣的富裕戶也是如此,只因二兒媳的産期在臘月,李童生才讓二兒子買了兩簍回來預備給唐氏做月子。

沾了未出世的孩子的光,書房裏暖和不少。

寫完最後的“戒之哉勤勉力”,第一項默寫經典宣告結束。這時已是午時末刻,沈長林将筆擱下才感受到肚餓,肚子正一陣陣抗議。

沈玉壽寫的慢一點,比沈長林晚兩刻鐘結束。

二人都到了廢寝忘食的地步,結束後除了疲憊還有心理上的滿足,吹着宣紙上未幹的墨漬,沈長林欣賞着自己的作品,特別想學王婆自誇一句,寫得好!

李童生捋着胡子也很滿意,他們正是好動之年,就憑這份定力,便是有前途的:“淨手吃飯吧。”

午飯早已做好,王氏特意開小竈做了小蔥炒蛋和豬油拌飯,一直溫在竈上,公爹一喊開飯就端了上來:“吃的飽飽的才有力氣答題,要是不夠我再給你們煮面,敞開肚皮吃!”

“不行,不可多吃,五六分飽即可。”李童生皺着眉頭,一邊幫他們夾菜邊解釋:“吃撐了易困,困了精力便不集中,影響答題。”

說完微含怒意的批評王氏:“豬油拌飯太過油膩,容易積食,晚上煮點肉粥配小菜和雞蛋羹吃。”

王氏可委屈壞了,出去同唐氏抱怨:“我好心辦事倒遭嫌了。”

“爹這是着急,不是針對嫂子你。”唐氏開解道。

屋裏沉浸在幹飯中的沈長林很想說,他不怕積食。

平日豬油是得省着吃的,常用來炒菜的是質地不純的菜籽油,油和油之間的區別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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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童生囑咐他們慢些吃,然後慢悠悠的邊抿茶邊道:“讀書人的考試也是一門學問,縣試府試也就罷了,雖要考五場,但是環境還不算不錯,不怎麽磨人,聽說後面的鄉試會試才叫難,除了要有學問,還得有策略,有好身體,上千學子要連考三天,吃喝拉撒都在小小的號間之內,夏日酷暑蚊蟲叮咬,冬日苦寒難耐……不少人熬不住直接被擡出考場,甚至直接斃亡。”

老師說的津津有味,努力吃飯的學生也聽的有趣,師生三人都沒覺得有甚不對,是沈長林最先反應過來,不對啊,他們只是參加一次普普通通的縣裏考評,參加科舉考試?這是他不曾想過的路。

這條路非常艱難。

縱觀歷史,寒門出身的舉人進士似乎不少,但這個寒門是要打引號的,細究會發現他們的貧寒是與官宦階層對比的貧寒,而非赤貧,掙紮在溫飽線生存線上的人,不敢妄談夢想。

沈長林吞下一大口豬油拌飯,眼眸微眯,但是夢是可以随便做的,反正不花銀子。

不說科舉做官,在這個以讀書人為貴的年代,文化越高日子就會越好過,舉人進士考不上,考個秀才開個書館日子也能美滋滋。

師徒二人的想法産生了其妙的共鳴。

“先生請繼續說,我們愛聽!”

李童生露出孺子可教的微笑:“科舉考試分為四級,第一級是童試,要考三次,分縣試府試院試,過了縣試府試的便可稱童生,算是正經生員了,院試過了則可稱秀才,成了秀才便不算白身,可以不納稅,見縣官不拜,不受刑罰拷打,還能參加第二級鄉試,鄉試每三年一次在京師及省城舉行。”

“鄉試過了則是舉人,有了做官的資格,第二年可入京參加會試,最終錄取三百人為貢生,貢生均可參加殿試。”

說到這裏李童生已滿是向往,上了金銮寶殿就可面見天子:“殿試一甲三人,叫進士及第,二甲若幹人則叫賜進士出身,剩下的統統是三甲叫賜同進士出身,均是天子門生啊。”

這些東西太過于遙遠,聽來有不切實際之感,不提京師,就連府城沈長林都沒去過。

嗯,有點想去。

李童生嘆息一聲:“可惜本縣只近年只出過舉人,中三甲進士的已是百年前的歷史了。”

沈長林一哂,這說明他們永清縣學風很弱啊。

“你們去歇一刻鐘,養好精神再繼續答題。”李童生怕他倆受凍,特意多抱了床被子出來給沈長林二人蓋。

老童生捋着胡須慈祥的看着他倆,就像老農們看莊稼,一定得好好長,可別長歪喽。

第二天下午,裏正來收了試卷送到縣裏,上百份卷子,教谕和訓導一共三人,需要五日時間評卷排名。

這五天李童生可以用食不下咽四個字來形容,一直為結果焦心,反觀兩位當事人,該讀書讀書,該練拳練拳,期間沈長林還催促錢氏趁沒下雪新抱了一窩十只的小雞仔回來養,擴大家裏的雞群規模。

雞多蛋多錢多,家裏經濟寬裕有了餘錢,隔十天半個月還能割半斤肉解饞,雞蛋也可隔兩天吃一回。

這日下午沈長林默寫完一篇詩,正在院子裏和沈玉壽紮馬步,門外突然傳來錢壯的拍門聲:“開門吶。”

門一拉開,就見錢壯駕着牛車進來了,車上擱着半袋稻米一袋高粱,一包米糠,錢壯粗中有細,雖然沒說什麽,但粗略估計了打下的糧食便能粗略推斷出錢氏一家今年有青黃不接的風險,回家和錢老娘一說,心疼的不行,特差大孫子送來過冬糧食,那米糠用來喂雞。

且要找個體面的理由,說今年的稻米高粱格外香,給錢氏一家子嘗嘗,至于米糠嘛,自然是家裏多出來的,再放下去要長糠虱子了才拖來給錢氏的。

錢氏用棉帕拍打着錢壯身上的灰,嘆了口氣,也是自己不中用才總叫娘家補貼,她很過意不去。

錢壯等錢氏拍打趕緊身上的灰,立刻走到倆孩子面前,捏捏這個的臉揉揉那個的頭:“最近拳法練的好不好?”

說着去捏他們的胳膊:“嗯,不錯,蠻結實的,說明沒有偷懶。”

“那當然,我們要和錢壯舅舅一樣壯。”沈長林可不想做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書生。

說話間錢壯一手拎起一個将倆孩子丢在牛車上:“上次去找我不是說今日出考試結果嗎?走,我領你們去縣城看成績去!”

錢氏趕出來:“不用,小壯你先歇會,裏正會帶消息的。”

“沒事,能先看到成績最好,看不着領他倆出去玩玩,整日讀書人會讀啥的,活動一下筋骨嘛,不差這一日。”說着戳戳沈長林圓嘟嘟的臉頰:“小長林,你說是不是。”

沈長林連連點頭,确實好久沒去過縣裏了。

就連沈玉壽也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向錢氏,錢氏心軟的一塌糊塗:“行,今日好好玩吧。”

“出發喽!”一向內斂的沈玉壽難得外向一回,歡快的呼喊着:“去縣裏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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