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VIP] (1)
四只黑貓去得快回來得也快,他們身後跟着上百只貓, 每只貓脖子上都挂着個小布袋, 一看就是在梁閑家蹭過飯的貓。
梁閑自覺又往遠處挪了幾步,等蕭元淩分發完照片, 再把貓貓都打發走,他才湊過來。
“接下來幹什麽,就在這裏等嗎?”
蕭元淩瞅瞅他瑟瑟發抖那樣:“你很冷嗎?”
梁閑:“……你看看大街上除了你有不冷的嗎?就這破天, 齁冷,還刮着西北風,裹三層都得凍透喽。”
蕭元淩到處瞧了瞧,大街上壓根沒人。
“那先回去吧,有消息他們會來找我的, ”蕭元淩帶頭往停車場走,那裏能讓梁閑暖和點,也方便他等屬下的消息。
沒走出多遠,他看見道邊有家寵物商店:“我去買點貓零食, 你先去車裏等我吧。”
“你買貓零食?”梁閑審視對方,“你哪來的錢?”
蕭元淩:“……”他已經窮得這麽明顯了嗎?
他捏捏殿下脖子上的小袋子,這些錢不就是給橘貓買好吃的用嗎, 他花一點怎麽了。
梁閑有心跟去付賬,又覺得自己寸步不離跟着人家貌似不太好,雖然姓蕭的派了只貓時刻監視他, 但他不能太斤斤計較,在這個還不堅固的聯盟裏, 更多要依仗蕭元淩的消息和貓脈,他吃點虧也只能忍了。
他鑽到車裏,眼巴巴等了半天,就在他以為蕭元淩帶着橘貓逃之夭夭的時候,蕭元淩拎着一袋子貓零食回來了。
“殿下不吃這些吧?”梁閑翻了翻,不是小魚幹就是營養膏一類,殿下這只潔身自好的小貓咪從來不碰這些。而且這些牌子,怎麽說呢……品質還不錯,可适口性很迷,絕大多數貓都不愛吃的首席黑名單。
“不是給殿下買的,”蕭元淩捏捏橘貓的大肚腩,就算沒有他,橘貓也不能再亂吃這些了,“殿下說你想把姚天啓的貓拉攏過來,這些就是買給他套近乎的。”
梁閑聞言,嘴角抽了抽。姚天啓那只貓一看就是精心伺候出來的小祖宗,就這些口味感人的零食能把它收買過來?
Advertisement
蕭元淩微垂眼簾,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他連梁閑做的飯都吃了,皇叔不應該吃點難吃的零食陪陪他嗎。叔侄一場,有難就該同當。
兩人回到警局的時候,姚天啓剛從外面回來,見到蕭元淩就是一愣。
“這位是?”他看向梁閑。
梁閑靈機一動:“這是我哥。”
“你哥?”姚天啓記得前幾年局裏跟國際刑警合作過,他見過梁閑親哥一面,好像不長這樣吧。
“不是親哥,”梁閑哥倆好地搭上蕭元淩的肩膀,“他是我四舅老丈人他哥哥的大孫子的表哥。”
姚天啓:“……”你倆這關系還沒鄰居近吧?
“他大老遠來看我,我就想着去食堂做幾個好菜招待一下,姚副隊,碰上就是有緣分,跟我們一起喝兩杯去?”梁閑笑得一臉真誠。
姚天啓拒絕得也很真誠:“你們兄弟倆難得聚會,我這個外人就不參與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哎,姚副隊,你別走啊,你走了你的貓怎麽辦?要不我幫你照顧一下?”
姚天啓腳下一頓,他是真不想把貓留下,可他這時候回辦公室拿貓,百分百會被梁閑給逮着。他是真不想再拿自己的腸胃開玩笑了,想他這些年風餐露宿都沒事的鋼鐵胃,吃了梁閑倆月飯差點穿孔。
他都懷疑梁閑是不是給他飯裏埋鋼釘了。
梁閑那小子又不會虐貓,就委屈自家寶貝跟他待一會吧。
把姚天啓擠兌走,梁閑拉着蕭元淩溜進姚天啓辦公室,布偶正趴在椅子上睡覺。
“他這貓真挺好看,”梁閑客觀評價完,轉頭就切換了主觀模式,“不過我覺得殿下是全天下最好看的貓。”
蕭元淩:“殿下也許不是這世上最好看的貓,但至少比這只好看得多。”
倆人在對貓的審美上達成空前一致。
他倆聒噪地讨論呢,雲王不耐煩地撩開眼皮,瞧見蕭元淩的瞬間,他瞳孔一縮,身體微微一震,好在及時穩住了。
他瞅了眼梁閑,滿臉嫌棄地重新趴回去。
蕭元淩趁機往梁閑手裏塞了包零食,示意他上去跟貓套近乎。
梁閑瞅瞅他:你是馭獸師,這活不是應該你來幹?
蕭元淩拍拍臂彎裏的橘貓,搖頭。
梁閑自己想通了:橘貓撓掉過布偶一撮毛,布偶不待見橘貓,順帶着也不待見抱着它的人。
于是他撕開零食包裝,親自上陣:“小可愛,你叫什麽名字呀?”
布偶甩甩尾巴,一點搭理他的意思都沒有。
梁閑毫不氣餒:“你爸爸出去辦事了,他把你托付給叔叔了,叔叔給你買了小零食,你嘗一口,很好吃的。”
雲王耳朵抖了抖,後頭的蕭元淩嘴角也抖了抖——梁先生,你這輩分占得就有點太大了。
梁閑繼續喋喋不休:“小可愛呀,你天天在辦公室裏是不是特別無聊,要不要跟叔叔出去轉轉?”
他不等布偶給反應,抱起貓就跑,跟個偷貓賊似的。
雲王被他抱得一激靈,下意識踹了兩腳。可他那小身板,卯足力氣也不能把梁閑怎麽着,又不能真往死裏踹,只能可憐巴巴被梁閑綁架到他那間大辦公室裏。
正是午飯時間,大夥出去覓食了,這倒是方便了梁閑作案。
梁閑把貓往自己凳子上一放,拿起零食就往貓嘴裏塞。
雲王反抗不過,可憐巴巴吃了,然後一雙貓眼就瞪成了小燈泡——
這人毒害人類還不夠,現在又來毒害貓咪了嗎?
變貓後他吃過那麽多貓咪食品,也吃過不少人類的食物,可就是沒吃過如此難吃的零食。
發明這玩意那人,不會是梁閑的哪位親戚吧?
蕭元淩就在後頭默默看着,等梁閑和布偶扭成一團的時候悄悄退到角落裏,把橘貓往身旁的桌子上一放,他的人也随即消失。
成功喂了布偶一包難吃零食,梁閑抹着腦門的汗起身,一轉頭,嗯?
“殿下?老蕭呢?”
橘貓“喵”了一聲,甩甩尾巴從桌子上跳下來。
“不聲不響地來,不聲不響地走,拿我這當菜市場啊。”梁閑“切”了一聲,把剩下的零食卷起來塞自己抽屜裏,省得被姚天啓看見再說他虐貓。
雲王搖搖晃晃從桌子上跳下來,逃命似的奔回姚天啓的辦公室。
橘貓緊随其後,兩只貓一轉眼就不見了。
梁閑有心去追,又怕影響兩只貓“交流感情”,只得緊張地徘徊在兩間辦公室中間的這段走廊上。
姚天啓辦公室裏,雲王蹲在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盯着蕭元淩,兩眼精光四射。
“淩兒,你能恢複人形了?”
“皇叔剛知道?”蕭元淩才不信呢,他之前派大頭去接觸過雲王,雲王肯定早知道了。
“知道是一回事,親眼所見是另一回事。”雲王此言甚是欣慰,聽大頭說的時候他還不太相信,可今天瞧見活生生的蕭元淩出現,他內心激動異常。
要不梁閑也沒那麽容易得逞。
“淩兒讓我找那個圓片,就是讓你變回人身的物件?”雲王只聽大頭描述過,實在想不出圓片到底什麽樣。
蕭元淩把布袋裏的圓片翻出來,隔着布袋拿起來給雲王看。
雲王貓臉一皺:“這東西,我好像見過。”
蕭元淩一喜:“姚天啓那裏也有?”
十萬将士靠一個圓片變人不太現實,能多弄到一個再好不過了。
哪想雲王搖了搖頭:“非也非也。此物,我應該是以前辦案的時候見到過。”
雲王聰慧,從小就是先帝非常寵愛的皇子,曾被朝中大臣視為皇位的有力競争人選。當今萬歲登基之時,擁護雲王的臣子人人自危,覺得自己肯定會被當今聖上拔掉。
意料之外,皇帝并未對雲王及其黨羽下手,反而給了雲王不小的權利,還破格讓他留在都城參與朝政。
皇帝一直未立太子,不少人揣測是萬歲擔心雲王暗地裏對太子下殺手,才故意把唯一的皇子派去戍邊建功,有朝一日根基穩了再把雲王拉出來祭天。
只有蕭元淩明白,他那個老爹能容雲王是因為雲王對帝位毫無野心,看見奏折就像倦學的書生看見書,睜着眼都能睡着。每次皇帝找雲王談國事都得親自讀奏折,太監讀都能讓雲王迷糊過去。
如此懶散的雲王偏偏對刑部所管之事很感興趣,因而皇帝手頭有什麽案子都會第一個轉給雲王,這也是堂堂一朝之王唯一能為皇帝分擔的活兒了。
每每提起此事,皇帝都咬牙切齒,倒退二十年,脫下這身龍袍,他能把自家弟弟按地上揍成豬頭——
白長那麽好使一腦子。
不過話說回來,能交到雲王手裏的案子沒有雞毛蒜皮,蕭元淩心頭一沉,試探着問:“與天靈教有關?”
雲王不置可否:“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記得也不是很清楚。那時候你父皇剛登基不久,我年紀還小,常跟着刑部到處跑。有一年冬天碰上個土匪殺人案,土匪前後劫殺了上千人,其中還有前來朝拜的鄰國使者,後來朝廷派兵鎮壓……那次你好像也去了。”
蕭元淩回憶了下,還真是。他從小就跟朝廷倚重的幾位老将軍學武學兵法,哪位将軍有事外出都會把他帶去見世面。土匪殺人案發生時他才十歲,被一位趙姓将軍帶去剿匪,他至今都忘不掉土匪山下遍地的血紅。
雲王說:“那位被殺的使者随身帶了幾樣進貢的寶貝,趙将軍剿匪之後将土匪窩裏的東西全都搜找出來,其中就有這個圓片。”
趙将軍率軍剿匪,完事後就把大部隊撤走了,蕭元淩始終跟随趙将軍,并未參加後續查點贓物的環節。
“我當時很納悶,為什麽要把這個破破爛爛的東西當寶貝進貢給衛梁國。可這畢竟是鄰國的心意,他們的使者又是在我衛梁國境內被殺,我實在不好多說,便把這東西放回去了。”
雲王搓搓貓臉,嘆了口氣:“這批貢品和收繳的贓物一并送進都城,可後來貢品遞到皇上面前時,這個圓片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粒珍珠。我以為是那些被剿滅的匪徒把搜刮來的寶貝全都亂放在一起,整理的人錯把那個圓片當成了貢品,後來鄰國再派來的人發現了,才用真正的貢品珍珠換掉了那個圓片,所以這事我也沒跟人提過。現在看來,那個圓片也許是中途被人故意換走了。”
蕭元淩眉頭緊鎖,當年詭異失蹤的圓片為什麽會出現在梁閑的錢包裏。
“皇叔,你可還記得這圓片有幾個?”這是蕭元淩目前最關心的事。
“一個,”雲王說得篤定,“我見過的只有一個,至于這東西總共有幾個,我不确定。”
蕭元淩沉思片刻後,說:“還是勞煩皇叔回去之後再找找。”
雲王重新盤起了柔軟的貓軀,舔舔自己粉嫩的小爪子,笑眯眯地說:“這是自然。”
蕭元淩:“……告辭。”
雲王忽然出聲:“等一下。”
蕭元淩站住腳回頭一瞧,雲王正好從桌子上跳下來,蹦蹦跶跶來到他跟前,舉着小爪子軟綿綿地在他腦袋上摸了一圈。
蕭元淩:“……皇叔這是何意?”
雲王眨眨眼,忽然惡劣地咧開貓嘴,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貓叫,邊拼了命地抖動身體,把那一身柔順的長毛抖了個亂七八糟。
與此同時,辦公室的門被人大力推開,姚天啓一步跨進來,看見自家寶貝慘兮兮的模樣就紅眼了。
雲王慘叫着跳進姚天啓的懷裏,小腦袋往他胸口一紮,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委屈。
晚一步趕到的梁閑站在門口有點傻眼,什麽情況?橘貓和布偶打起來了?不太可能啊,自家殿下“穩如泰山”,手下上萬小弟也沒見跟哪只貓不和,怎麽到了布偶這就出意外了。
“梁閑!”姚天啓一聲怒吼,震得整層樓都晃了三晃。
梁閑覺得局勢不太對,抱起橘貓就要跑,被姚天啓三步兩步追上,攔住了去路。
“梁閑,我不管你對我有什麽意見,你怎麽針對我都沒關系,可你為什麽要欺負我的寶貝?”像是配合姚天啓這番聲讨,布偶窩在他的懷裏,氣若游絲地喵了一聲。
要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叫不出這麽九轉十八彎的動靜。
蕭元淩:“……”皇叔,戲有點過了吧。
雲王朝他眨眨眼,得意壞了——
讓你撓亂我發型。
梁閑有點心虛,他對橘貓有信心,可他自己确實喂了人家的貓很難吃的零食,就算那是蕭元淩的主意他也沒地兒說理去,誰讓蕭元淩是他“哥”呢。
看他沉默不語,姚天啓快氣炸了。但凡這裏頭有點誤會,梁閑也不會一言不發,他的沉默坐實了他和他家肥貓聯手欺負自家小可憐的事。
“梁閑!”又是一聲怒吼,姚天啓照着梁閑的胸口就是一拳。
梁閑沒有躲閃的意圖,看樣子是打算受這一拳頭當賠罪。
蕭元淩暗暗瞪了雲王一眼,雖然現代人不講究內功修為,但姚天啓練過拳腳,被他實打實擂一拳頭還是有可能被打出內傷的。偏偏挨打的人想不到這一點,覺得沒破皮就沒大事,實際早已傷及五髒,後患無窮。
他可不能讓梁閑因他這個愁人的叔父挨這頓揍,于是他扭動着胖胖的身體,替梁閑接了這一拳。
梁閑原想挨一下就完事了,哪想到這一下會打在橘貓身上。眼見橘貓全身的肉都顫抖起來,梁閑的眼珠子也紅了:
“姚天啓,你敢打我的貓。”
姚天啓先是感覺拳頭的觸感不太對,軟綿綿的,有點油膩,被梁閑這麽一嗓子,他也吓了一跳,燒得正旺的怒火瞬間蔫了。
“殿下,打到你哪了,要緊不?”梁閑托着橘貓的身體一動也不敢動,生怕不小心牽動到它的傷勢。
蕭元淩搖搖毛腦袋,意思是他沒事,可梁閑理解錯了:殿下說它不行了。
他再也沒心思跟姚天啓逗嘴皮子,抱着橘貓就往外頭沖。
姚天啓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抱着自家布偶追了出去。
梁閑邊跑邊掏手機,找到上回給橘貓做身體檢查的醫生,他要立刻帶殿下去做檢查,要是殿下有個三長兩短……
梁閑強迫自己別胡思亂想,殿下不是凡貓,不會有事的。
聽見梁閑給寵物醫生打電話,蕭元淩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可還沒忘上回在寵物醫院見到的那一幕,萬一梁閑心血來潮順手給他咔嚓了,他找誰算賬去。
“喵。”蕭元淩軟軟地叫着,希望梁閑能停下來多看看它,再多看幾眼,就會發現他毛事沒有。
可梁閑早已方寸大亂,現在聽見向來不愛叫不撒嬌的橘貓叫出這麽奇怪的動靜更是吓得不輕,連車也顧不上開了,上街就開始招手攔車。
姚天啓跟在後頭,心驚膽戰地瞧着梁閑不要命似的攔車,他知道阻止不了,只好小心盯着,免得貓還沒送進醫院,人先被撞醫院去了。
蕭元淩也被梁閑的瘋狂舉動吓着了,怔愣片刻才明白梁閑為什麽會這樣,心裏升騰起些許感動。
這場沒頭沒腦的鬧劇,還是趕緊結束吧。
蕭元淩猛然發力從梁閑的懷裏掙脫出來,一個鹞子翻身,靈巧地在被梁閑攔下來的出租車前蓋上完美落地。
車前蓋立馬凹進去一塊。
現場陷入了詭異的沉默,好半天,出租車司機開門下車,耐人尋味地瞅瞅梁閑和姚天啓,指着旁邊的警局說:“你倆膽子不小啊,跑警局門口搶劫來。”
蕭元淩低頭看了看,捂臉。
失誤了,沒控制好力度。
他急忙扯開自己的小布袋,從裏面摸出一張十塊錢,想了想覺得貌似不太夠,又掏出一張。兩張紙幣被他壓在車前蓋的凹陷處,然後他一臉肉痛地看向出租車司機。
司機被橘貓這副財迷割肉的小模樣逗樂了:“喲,你這個小貓咪,成精了呀。”
他邊說邊伸手去摸橘貓的頭,被蕭元淩躲開了。
梁閑反應過來,一把将橘貓抱回來,那兩張零錢也被他抓回來重新塞進殿下的布袋裏。
“師傅,實在不好意思,這是個意外,”他點開手機支付頁面對司機說,“我先給您轉點錢,您去修車,如果費用不夠您随時來找我,我就在這上班。”
司機看看梁閑轉過來的金額,很滿意,再看看警局大門,也沒過多糾纏,上車走了。
梁閑和姚天啓同時松了口氣,這叫什麽事呢。
蕭元淩正在思考如何讓梁閑把自己放下來,他又不是真貓,一點都不喜歡被人抱,何況這人怎麽看怎麽好像抱得特別吃力。他還沒想出來呢,什麽東西在他後腿上抽了一下,他扭頭一看,是布偶那雞毛撣子似的大尾巴。
雲王朝他吐吐舌頭,這個表情在姚天啓和梁閑看來是兩只貓和解的信號,可在蕭元淩看來卻不是這麽回事。
他順着雲王的視線看過去,街對面的陰影處蹲着只黑貓,是大頭。
蕭元淩立刻翻身從梁閑懷裏跳出來,三蹦兩跳沖過馬路。
“哎你的貓跑了。”姚天啓要追,被梁閑一把扯了回來。
梁閑瞅瞅他懷裏的貓:“管好你自己就得了。”橘貓跑出去之後他也看見了大頭,自然不會讓姚天啓去攪局。
“你這人……”姚天啓簡直不知該說梁閑什麽好,橘貓受傷他緊張得跟什麽似的,現在貓跑了他又跟沒事人一樣,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歡那只胖子還是本人精神有點分裂。
天色漸晚,姚天啓目送橘貓雖然笨重但還算利索的背影在街對面消失,估摸着橘貓應該沒被自己打傷,放下心的同時他瞅瞅梁閑那不慌不忙的樣,也懶得再操心了,抱着自家寶貝回辦公室,收拾收拾該準備下班了。
梁閑等他走了才穿過馬路,拐過兩條街道,果然在一條小巷子裏瞧見了橘貓和黑貓的身影。
黑貓看看他,轉身就跑,橘貓則走到梁閑跟前,甩甩尾巴示意他跟自己來。
蕭元淩把梁閑領到巷子深處一塊地面鋪着雪的地方,用貓爪子在雪地上劃拉着:人找到了。
梁閑眼睛一亮:“這麽快就找到了?在哪?”
蕭元淩瞅瞅他,繼續寫:“死了。”
梁閑還沒來得及上揚的嘴角立刻壓了下去,“屍體在哪?”
~~~~~~
梁閑風風火火殺回辦公室,蕭元淩沒跟他一起,因為蕭元淩說他沒辦法跟着一起出現場,所以先跟其他貓過去看看什麽情況。梁閑知道殿下是個閑不住的貓,連周莊那麽遠的地方都去過,也就随他去了,只是囑咐它別在外頭玩瘋了,記得回家。
此時,姚天啓已經把自家寶貝裝進貓包,正穿外套呢。
梁閑直接把他堵在辦公室裏:“出事了。”
姚天啓還以為他說橘貓出事了,正要怼他兩句,就聽梁閑說:“孫大刀死了。”
“孫大刀?”姚天啓愣了一下,随即臉色陰沉下來:“消息準嗎?”
梁閑點頭。
姚天啓爆了句粗口,一面穿外套一面打電話,把下班和休假的人都叫過來加班。
衆人趕過來需要時間,姚天啓等不了,親自開車跟梁閑先出發,布偶被他從貓包裏放出來,鎖在了辦公室裏。
等人都走了,雲王慢慢悠悠跳上窗臺,打開窗戶。這裏是三樓,他閉着眼睛跳下去都沒事,可他跳下去之後去哪呢?那幫熊孩子從來不帶他玩,真是太糟心了。
雲王找貓帶路去現場的這段時間,姚天啓已經帶着梁閑在擁堵的街道上殺出一條血路,由于沒有确鑿證據顯示通緝犯孫大刀被殺,姚天啓和梁閑沒敢太張揚,兩人專挑小路鑽空,最後實在穿不過去了,幹脆去街邊刷了兩輛共享自行車,一路騎到事發地點。
“人在哪兒呢?”姚天啓瞧瞧四周,這是靠近城郊的新城區,才規劃兩年,很多設施都不完善,到處都是還在建設的大樓。不過現在天氣寒冷,所有工地全部停工,只等春暖花開再繼續,所以這裏空曠得很,幾乎沒什麽人。
梁閑按照橘貓告知的地點,帶着姚天啓往東北方向走,繞過一個正在建的工地,來到一處下水道入口。
“在下面。”梁閑用手摳了摳,下水蓋紋絲不動。
“你不會在逗我吧?”姚天啓看向梁閑的目光滿是狐疑,一具躺在下水道裏的屍體還沒被工人發現就被梁閑這個整天坐在辦公室裏的人發現了?
“信不信随你。”梁閑返回工地找了根棍子,費了半天勁才把下水蓋掀起來,然後他把外套的扣子都系好,縮着肩膀鑽了下去。
姚天啓一瞅這陣勢也嚴肅起來,跟着梁閑鑽進下水道。
寒冷的氣溫讓下水道的氣味顯得不那麽刺激,但到底是一座城市的污穢集中地,加上水裏什麽都有,時刻進行着各種化學反應,空氣中彌漫的仍是令人作嘔的味道。好在新城區沒那麽多人,這裏的場面比市區地下“清爽”多了。
梁閑下來後有點轉向,兩把手電照射的範圍有限,讓他一時不知該往哪個方向走。
“喵。”
有點滲人的貓叫在黑暗中響起,梁閑和姚天啓立刻把手電轉過去,然後就看到兩只綠油油的眼珠子,跟鬼火似的,怪滲人的。
那只貓似乎被光亮吓到了,撒腿往深處跑去。
梁閑立刻追上去,姚天啓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
那只貓動作矯健靈活,卻始終和二人保持着不變的距離,直到躍過一處拐角,貓消失不見了。
梁閑和姚天啓跟過來一瞧,一個人臉朝下泡在髒水裏,一動不動。看身形,是個男人。
姚天啓皺眉,他用手電照射四周,這附近沒有下水道入口,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從哪走過來的。
“等一會吧。”梁閑用袖子捂着口鼻深吸口氣,眼睛不停在黑暗中搜索活動物體的影子。他相信橘貓已經帶着小弟們展開了調查,只是不知道它們能在這又黑又髒的下水道裏找到什麽。
警方大部隊趕到之後,下水道終于亮堂起來。完成各種現場勘驗和檢測後,屍體終于被撈了上來。
看到死者臉的那一刻,梁閑在心底嘆息,還真是孫大刀。
人是蕭元淩的貓找到的,然而蕭元淩一分錢都拿不到,誰讓人死了呢。雖然沒有這些貓,孫大刀的屍體還不知道要在下水道裏泡多久,可這種事沒辦法上報,他也只能私人補貼給蕭元淩和群貓了。
“死者身份确認,就是從鄰省逃竄過來的殺人通緝犯孫大刀,”法醫做了初步檢測後說,“孫大刀身上沒有傷口,是淹死的。”
“淹死的?”在場所有人都驚了,在下水道裏淹死,這也太慘了點。這小子殺人的時候肯定想不到自己會落得這麽凄慘又惡心的下場。
“這裏的水不深吧,能淹死人?”姚天啓從同事那拿了根棍子往水裏一捅,也就一米深。
“一米深也夠淹死人了,”法醫站起身,招呼人把屍體擡出去,“不過人是不是在這裏淹死的還無法确定,得帶回去做詳細檢查。可能是他自己喝醉了不小心掉水裏淹死的,也有可能是被人迷暈了之後扔進水裏淹死的,現在一切都不好說,得等檢查結果出來。”
“大夥往遠處找找,看有沒有線索。”姚天啓吩咐之後帶着梁閑往更深處走,當周圍沒有其他人後,他問梁閑:“你這次又是怎麽知道這裏有死人的?”
梁閑注意到他的用詞:“又?”
姚天啓用手電晃晃他:“上回你隔着門發現裏頭有屍體那事才過去沒多久吧,你覺得我這麽快就忘了?”
梁閑側頭閃避光亮,手裏的手電也照到了旁邊,他正要說話,餘光瞥見斜前方的岔路上有兩道綠油油的光。
那裏有只貓。
梁閑知道這時候還沒撤走的貓一定是故意留下來給他提供線索的,所以他立刻朝那只貓停留的方向走去。
姚天啓看看他們原本要搜索的方向,又怕梁閑一個人過去出事,只得跟上去。他比梁閑慢了幾步,沒有瞧見最前面有只貓在帶路。
那只貓似乎也不想被姚天啓發現,故意貼着邊兒走,梁閑也有意使光線照向斜前方,讓那只貓能夠始終隐藏在黑暗中。
兩人一貓在下水道裏兜兜轉轉,也不知道走出來多遠,那只貓停了下來,擡起一只爪子指向前方的拐角處。确定梁閑看懂了他的意思,那只貓把自己團成個球,擠在牆角不起眼的地方,等兩人走過去之後才撒腿往來時路狂奔。
梁閑照照前面未知的路,心突然狂跳起來,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裏頭,指不定有什麽更讓他驚駭的發現。
姚天啓也皺了皺眉,多年一線的經驗給了他敏銳的五感,他能嗅到難聞的氣味中飄着淡淡的屍臭味。不過下水道裏偶爾也會有動物的肢體,時間長了差不多也是這種味道。
“去那邊看看,小心點。”姚天啓越過梁閑,走到了前面。
梁閑怔怔地盯着姚天啓的後腦勺。
那只貓把他們領到這裏,沒有任何示警就走了,說明前方沒有危險。姚天啓并不知曉這一點,他會走到前面去是怕拐角那頭有危險。
這個人,确實是個好人,也是個好領導。他們師出同門,本該和睦相處……可惜了。
梁閑打起精神跟上去,前面的姚天啓已經開始打電話了。
“這裏又發現一具屍體……梁閑,咱這是走到哪來了?”
梁閑回憶了下他們兜兜轉轉這一路,算出個大概的範圍。
姚天啓跟同事們說了,讓他們從地面上直接過來,別在下水道裏瞎轉悠了,走丢可不是鬧着玩的。
梁閑蹲在水邊,用手電照着水裏的屍體。
這個人在水裏浸泡的時間明顯比孫大刀長,屍體已經腫脹變形,周圍的水也變成了渾濁的泥黃色,從衣着上依稀辨得出是個女的。
“這裏是個夾角,水流很慢,她應該在這裏停留很長時間了。”梁閑看清這裏的環境後得出結論。
“嗯,”姚天啓挂斷手機,也舉着手電來到水邊,“虧得是冬天,這要是夏天,她可能都爛沒了。”
“冬天也好不到哪去。”梁閑的手電停留在女屍露在外面的部位,即使腫脹變形也看得出她被老鼠咬過。
“你怎麽知道這裏還有一具屍體?”大部隊還沒到,姚天啓不敢亂動,免得破壞現場可能遺留的痕跡,他幹脆找了個不礙事的地方繼續追問梁閑。
“我要說我在食堂做飯那段時間整天被油煙熏眼睛,莫名其妙開了天眼,能看見哪裏有受害人的魂魄飄蕩,你信嗎?”梁閑借着打量環境到處找貓,既希望能見到一只,又怕再見到,他不想再看見其他受害人了。
姚天啓一臉“你繼續編”的表情,沒有戳穿他這連謊言都算不上的瞎話。
不過梁閑做飯那麽難吃,他炒菜時産生的油煙說不定還真有點特別的效果,比如把腦子熏壞什麽的,不然這小子怎麽能編出這種鬼都不信的借口。
梁閑也沒指望這種胡謅的話能騙過姚天啓,他只是擺明自己的态度:他不想說。
“梁閑,”姚天啓忽然問,“你和師父有聯系嗎?”
梁閑猛地轉頭,手電光在姚天啓的臉上一閃而過:“你這話什麽意思?”
姚天啓揉揉熏到麻木的鼻子,搖頭:“沒什麽意思,就是問問。”
梁閑瞬間冷了下來:“沒有。”
姚天啓的嘴唇動了動,沒再說其他可能刺激梁閑的話。
兩人間的僵持被終于找對位置的大部隊打破,衆人看到女屍的時候都吃了一驚,再看姚天啓和梁閑的眼神充滿了敬佩。
“你們是怎麽找到這來的,太厲害了吧?”同事真心實意誇贊。
姚天啓看向梁閑,沒說是他帶的路。
梁閑也懶得多說,他始終觀察着附近有沒有貓出沒,萬幸,沒再有貓在附近晃悠了。
“這具屍體腐爛得太嚴重了,暫時沒辦法判斷死亡原因。”法醫搖了搖頭,好久沒見到爛得這麽徹底的屍體了。
“還是老規矩,大家四處看看有沒有什麽線索。”姚天啓說這話的時候始終盯着梁閑,他也怕梁閑再帶着他找到第三具屍體。
等兩具屍體都被搬到地面上,所有下去過的人身上全都被臭味沾滿了。
“跟附近的派出所打個招呼,讓他們巡邏的時候多關注下這幾個區域。”姚天啓看看出來的位置,這裏已經是市區了。
幸好天徹底黑了,街上的人和車都不多,否則這個案子會引起怎樣的轟動,衆人都不敢想。
雖然不報希望,姚天啓還是讓人把附近路口的監控全帶回去篩查。由于他們進入下水道的新城區建設還不完善,有相當大的一片區域沒有攝像頭,而那裏極有可能是兇手抛屍,或者說是兩名死者進入下水道的入口,他們只能用原始的方法走訪調查。
上車往回走的時候,姚天啓瞥見道邊有只貓,雖然車速很快,路邊又很黑,他依然覺得那只貓很像他的寶貝布偶。
這裏離警局可挺遠呢,他的貓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