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還未等到葉楚楚有所反應,她便帶着被子一起,被白子軒踹下了床。
葉楚楚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發髻也是散的,才發現外面天光大亮,豔陽高照,想來定是不早了。
“昨夜到底怎麽回事?”
葉楚楚對上白子軒的視線,過了一夜,男人蒼白的臉上恢複了些許血色,此刻正半靠在床榻上,正憤怒地盯着她。
葉楚楚想,總不能說,她想睡軟床吧。
再者,她确實有點見色起意了,但只是一點點而已!
葉楚楚一向都是個實誠的人,從小到大,她爹娘都教導不能“說”謊。
她兩眼無辜地看了看着白子軒,向他攤了攤手,然後,迅速離開了房間。
當避則避。
沈暮辭看着小姑娘離開的方向,咬牙切齒,心底頓時竄起一股不知往何處發洩的火氣來。
二人吃早飯時,兩人都默契得沒有提昨晚的事情,但葉楚楚還是有些心虛,給白子軒盛了一大碗白米飯。
沈暮辭盯着眼前的白米飯,其實并沒有什麽胃口。
他隐隐覺得在二人之間有些東西似乎改變了。
從昨日到現在,眼前這個小姑娘的膽子在他面前愈發大了起來。有些事物,在逐漸超出沈暮辭的掌控。
可是沈暮辭并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他還是竭力将自己心底的這份特殊的情愫壓了下來。
“葉姑娘,我有一事相求。”用完早膳後,沈暮辭遲疑了一下,開口道,“我想請你到鎮上幫我去捎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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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太後這次定是想要置他于死地,現下一旦朝中知道他出事,定會掀起一番風波,所以他必須盡快和舊部取得聯系。
葉楚楚看着白子軒,頓時有些猶豫。
聽燕蘭說,這些天,縣太爺家的那位公子時常在大街上閑逛,要是她不小心上街碰上了,那該如何是好?
“葉姑娘放心,白某家中雖不堪富貴,但略有薄産,屆時定會以重金答謝。”看着葉楚楚并未答複,沈暮辭繼續說道。
沈暮辭并不知道葉楚楚心中在想什麽,從他來到葉楚楚家,他便一直在觀察她家中的陳設——不管是桌子、凳子、櫃子還是碗筷,都非常陳舊,顯然葉楚楚家并不富裕。
自古以來,宮廷朝堂,朋黨勾結,無非一個“利”字。而在“利”之中,更是少不了錢。
沈暮辭不禁對眼前這個小姑娘有些失望,但更多則是懷疑。
不敢為他傳信,是怕他發現什麽嗎?
那麽她的所作所為,是否都是有意為之?
葉楚楚聽到這話一愣,好看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她是那種看重錢財之人嗎?
錢財固然重要,但是還有比錢財更加重要的東西,比如親情、真心。
雖然到鎮上走一走不一定就會遇到縣太爺家的那位公子,但一旦遇到,她想擺脫便難了。
葉楚楚向白子軒搖了搖頭表示拒絕,但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得不對,又寫了一張紙條:“我最近要上山采藥,恐怕不太行,或者,我讓燕蘭幫你捎口信,她經常上街。”
“不行,只能你去。”沈暮辭迅速回道,見葉楚楚在推辭,他更加認為,葉楚楚在向他隐瞞着什麽。
于是,他準備開出更高的條件,而眼神也逐漸變得犀利起來,“若姑娘覺得重金答謝還不夠,我可以請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啞疾,如何?”
這話雖看似在和葉楚楚商量,但語氣之中盡是不容辯駁之意。
他就不信,這個小啞巴不向往再次開口說話。
葉楚楚望着白子軒,這話無非戳到了她的痛點,她是個啞巴。
她這些年來一直都堅持上山尋找“火靈芝”,風雨無阻,哪怕她知道,像火靈芝這般世間少有之物,恐怕一輩子都找不到。但是她還是不斷地嘗試,再苦再累也從未放棄,因為,她想要開口說話。
多少個午夜夢回,她好像都在睡夢中聽見了自己的聲音,然後在喜悅中驚醒,随即便是現實中的孤寂與悲涼。
因為是個啞巴,從小到大,她背地裏受到了不少欺負,她無法向他人傾訴心中的痛苦與悲傷。她只得将悲傷化作那一滴滴眼淚,但很少有人能夠理解她心中真正悲傷之所在。
她太想開口表達了。
但是此刻的她又真的害怕遇見縣太爺家的那位董公子。
她害怕,那人會再次将她綁起來,然後用棍棒來逼着她向他屈服。
忽一擡頭,葉楚楚便對上了白子軒黝黑且深不可測的眼神,冰冷中暗藏着壓迫,她只覺得自己心跳都變得急促起來。
葉楚楚的身子有些輕微地顫抖,而她的手早在不知不覺中将她的裙子攥出一道深深的褶皺。
白子軒開出的條件既是對她心中所渴望的精準拿捏,也是無聲的壓迫,她已無退路。
葉楚楚只覺得自己的呼吸變得沉重且急促了起來。
前有狼,後有虎。
不知不覺中,她的鼻子又開始酸了起來。
她原本不愛哭的,但在救下白子軒後,卻在一天中哭了兩次。
可看到白子軒那極具威懾力的眼神,葉楚楚又不得不将正在眼眶中打轉的淚花憋了回去。
看着葉楚楚的一舉一動,沈暮辭現下越發懷疑,葉楚楚不願意幫他跑這一趟,心中定是有很深的顧慮。
葉楚楚為他看診,又突然在河邊将重傷的他救下,昨夜突然睡在他旁邊,這一切,是陰謀還是巧合?
若是葉楚楚是朝中之人安插在他身邊的細作,他也好早些下手才是,但他并不希望這樣。
不知為何,沈暮辭似乎覺得他的心有些痛。
但他并不在乎這一點了,現下,他要逼迫葉楚楚前往,試探一番。
“我平日裏經商,圈子甚廣,也認識不少名醫。”沈暮辭想着怎樣将這件事情說得可信一些,“若葉姑娘實在信不過,可與我締結契約。”
似乎經過了一個艱難的掙紮,葉楚楚終于點頭了,但臉上原本存在的笑容也消失了。
“葉姑娘放心,屆時我定會安排最好的大夫來為你看診。”沈暮辭見到葉楚楚點頭,言語中帶着一點愉悅。
葉楚楚盯着白子軒那張魅惑的臉,昨日裏她還覺得他所言之語皆是“紙老虎”一般,不足為懼,但現下,她又再次感受到了被欺壓之感。
可現下,她只得往好處想,她這次不會碰見縣太爺家的那位公子,同時,幫了白子軒之後,他願意幫助自己治療啞疾。
葉父生前曾教導她:“醫者,懸壺濟世,不求回報。”
她願意行醫救人,但并不代表她甘願受到欺壓。
她救了白子軒,已是完成了自己行醫的使命,待聯系到他的下屬,便讓他離開自己家吧。
由于沈暮辭現在行動不便,于是他口述,由葉楚楚代筆寫在紙上,最終,他還在上面按了一個指印。
“如果我毀約,葉姑娘屆時也有了到官府告我的憑證,不知現下姑娘可放心了?”沈暮辭嗓音低啞,其實不發怒時音色是極為悅耳動聽的,“只不過,為了讓這個憑證有效,葉姑娘也需要在上面簽字壓印。”
這是葉楚楚第一次與他人締結契約,她毫無反抗的餘地,只得照做。
很快,一張契約書上就有了兩個紅色的指印,葉楚楚的指印比白子軒的指印小了很多,兩人的指印緊緊挨在一起。
拿着契約書的葉楚楚心中并未安穩下來,反之,她卻有一種,她把她自己賣了的感覺。
而沈暮辭,在他波瀾不驚的眸子之下,掩藏着些許令人揣摩不透的笑意。
*****
葉楚楚帶着沈暮辭給她的玉佩,便出發了。
在這之前,葉楚楚在心中默念了幾次——不要碰見董茂這個浪蕩子!
董茂,也就是縣太爺家的獨子,之前曾逼迫葉楚楚做他的小妾,風流成性,乃梧桐鎮第一纨绔。
葉楚楚本想着讓燕蘭陪着她一塊兒去鎮上,可當她到燕蘭家才發現燕蘭早就去鎮上做買賣了,因此她只得一個人帶着将軍慢慢朝鎮上走。
為了避免在街上被董茂認出來,葉楚楚今日還特地戴了一層面紗。
許久都未在街上走動,将軍高興地團團轉,東瞧瞧,西瞧瞧。
“給我家公子開道!”突然,一陣嘶吼聲響起。
就在前方,有幾個騎在馬上的小厮向飛馳而來,驅趕着街上的人群。
駿馬狂奔,将地上的塵埃也卷了起來。
就在這幾個小厮的後面,便看到一個騎着白馬的男子——這男子手握一把玉折扇,頭戴金冠,身着一襲繡着綠紋的紫色長袍。
董茂的一雙桃花生得極為好看,似乎還隐藏着點點笑意。
但正所謂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衆人皆知,在這看似溫和無害的外表之下,是一個怎樣的敗類。
路邊人都急忙給董茂開道,要是讓這位大爺一個不高興,小命恐怕就沒了。
葉楚楚只覺得一顆心都提了起來,眼前也陣陣發黑。
她永遠不會忘記,那日,他将她捆綁進一個院子裏,用一根鞭子抽打着她,只是因為她拒絕了他的求愛。
葉楚楚愣在原地,她将将軍拉回自己身邊,快速地面向一個黃豆攤位裝作要買東西的樣子,但身子已經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待小販将黃豆給葉楚楚裝好,馬蹄聲也散去了,街上重新恢複了喧嘩。
葉楚楚心中松了一口氣,想着總算躲過了一劫難,便帶着将軍快速向前走去。
卻不想,還邁出幾步,葉楚楚的面紗便脫落了。
緊接着,地獄般的聲音便在葉楚楚耳邊響起:
“美人兒,這麽急着走,是想去哪兒?”
作者有話說:
小沈将他媳婦推向了火坑,罵他狗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