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親對象是初戀是種什麽體驗?

這是在霍準點頭之後,寧溪腦中最後的想法,她呆坐在椅子上,一瞬間只有一個念頭,要是發到某網,這則帖子必定會成為高樓。

保不準還會成為熱門爆款。

手機突然響起。

是電話鈴聲。

熟悉的音樂把寧溪渙散的思緒拉扯回來了,看了一眼手機來電,是顧筱,大概是她一直沒回消息,兩人擔心了。

“抱歉,我接個電話。”

等霍準點頭,她才接起電話。

“喂。”

她壓着聲。

那邊顧筱果然擔心,剛接通就立刻問她:“溪溪,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過來?”

現在相親場上質量良莠不齊,顧筱和明輕擔心她出事,所以每次她相親都會在群裏跟她保持聯系,如果她長時間沒回消息,兩人就會給她打電話确保她的安全,以免她出事。

寧溪:“我……沒事。”

顧筱皺眉:“你沒事怎麽是這個語調?真沒事?”

她不放心。

等寧溪再三保證,告知就在小區門口那個咖啡店,她才松了口氣,轉頭又開始說她:“沒事也不知道在群裏說下,剛剛我跟輕輕差點擔心死了。”

“不過你……”她那邊的聲音忽然變得調侃起來,“難不成是這相親對象不錯?你聊天聊到都把我們給忽略了?”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顧筱頓時變得八卦起來。

寧溪動作迅速地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霍準,見他沒有多餘的反應,甚至沒往這邊看,她悄悄松了口氣,即便知道他就是她今天的相親對象,寧溪心裏還是有點做賊心虛。

就像是背着他做了什麽不該做的。

顧筱還在那邊說話。

寧溪生怕她越說越沒邊,忙小聲阻止:“筱筱,我還有事,回頭再跟你們說。”

“OKOK。”

顧筱一直盼着她能好好談個戀愛呢,這會見她難得對相親對象有興趣,自然不會過多打擾,還體貼說了句“我會跟輕輕說你沒事的”就挂了電話。

寧溪握着挂斷的手機,看霍準,習慣性跟他解釋:“是顧筱。”

霍準:“嗯。”

原本想跟霍準說,顧筱是擔心她的安全,又覺得這話聽着奇怪,而且他們現在算什麽關系?老同學、舊情人,還是相親對象?

她既沒這個義務也沒這個必要,想來他也不會喜歡聽。

突然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寧溪把手機放回到桌上。

重新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桂花的香甜混着咖啡的味道,寧溪以前最喜歡這一口,今天卻有些味如嚼蠟,但她還是捧着咖啡杯慢慢喝着,直到無意識喝了小半杯。

她被甜得皺了眉。

霍準問她:“怎麽了?”

寧溪下意識想說“沒事”,可四目相對,看着那雙漆黑又清冷的狹長眼眸,舊時記憶忽然又重新翻湧。

他最不喜歡她說沒事。

以前她每次強撐,他都要生好一陣悶氣。

于是臨到嘴邊的話在他的注視下變成:“……太甜了。”

說完又覺得自己真的好蠢。

從前設想重逢時的成熟體面完全沒有,在霍準面前,她還是那個又蠢又笨的小傻子,現在還得再加一個,不自在。

她放下咖啡杯,不敢看霍準。

霍準也沒看她。

他徑直起身,穿過綠植鮮花。

寧溪不知道他去哪。

直到看到他拿着一杯溫水過來放在她的面前。

從始至終他一言不發,寧溪心裏卻像是上演了一場驚濤駭浪。

以前她甜食吃多了的時候,霍準也會像這樣給她倒一杯溫水讓她解膩。

石紋水晶玻璃杯裏的水靜靜流淌。

寧溪手指觸碰杯面,不知過去多久才啞着嗓音輕輕說了句:“謝謝。”

她始終低着頭,像是沉浸在過往的記憶裏,也就沒有注意到霍準在聽到這兩字時眉心微皺。

咖啡店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

風鈴聲響起了好幾次。

寧溪終于回神。

溫水解膩。

她喉嚨裏那股難耐的甜終于消下。

重新看向霍準。

她想她該問一句,即便她沒這個資格,“這些年,”她雙手緊握着杯子,像是在從中汲取力量,“你過得好嗎?”

她的聲音很啞,眼睛也不敢與他對視。

這是她一直想問的話。

還有一句對不起。

年輕時候的感情好像總是這樣轟轟烈烈,在一起的時候想要所有人都知道,分開的時候也非得鬧到魚死網破、不留一點餘地。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不輸一場。

這幾年寧溪總做噩夢。

夢裏永遠是那個蟬鳴陣陣的盛夏,她歇斯底裏求霍準放過她,她就是扶不起的阿鬥,不要再拉着她一起,她跟他從來都是兩個世界的人。

最初那幾年。

她總在夢中驚醒,睡醒的時候永遠滿面淚水。

那會顧筱和明輕都不在她身邊,幾個室友倒是都關心她,可她總覺得對不住她們,怕影響她們的睡眠,第二年就去學校外面租了房子。

現在醒來倒是不會再哭了。

但鋪天蓋地的後悔和遺憾總是壓得她喘不過來氣。

家裏的褪黑素從來沒缺過。

甚至習慣了睡前喝酒。

習慣性晚睡,總是把自己逼得困到極致才能入睡。

她不敢在夜裏太清醒。

她怕在那樣軟弱的時候,會撥通那個熟悉的號碼。

所以只能這樣反複折磨自己。

“霍準。”

她低着頭,沙啞着嗓音喊他。

她想她應該是哭了。

淺藍色的牛仔褲上有淡淡的水痕,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染上的,濃密的睫毛輕輕撲朔,寧溪張口,巨大的懊悔和自責充斥在心裏,一句“對不起”還沒說出,就聽到霍準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寧溪擡頭。

她被籠罩在光暈之中,皮膚白皙,淚痕也格外醒目。

霍準放在身側的手突然緊握。

他沉默看着寧溪,卻始終沒有開口,轉身,沒有立刻走。

直到寧溪跟上。

他才動身往外走。

中心廣場有小孩在喂白鴿,偶爾也能看到情侶手牽着手,依偎着互喂冰淇淋,街邊的鮮花店放滿了鮮花,還有年輕的少年少女滑着滑板。

朝氣蓬勃,可寧溪和霍準卻一路無話。

直到走到小區樓下。

寧溪看着霍準。

不知道該不該請人上去。

如果只是作為老同學,這句邀請自然可以,但作為舊情人和相親對象,這句話……

還是霍準先開了口:“上去吧。”

寧溪松了口氣,終于有勇氣問他一句:“那你呢?”

“回家。”

霍準言簡意赅。

他說完就不再開口,但也沒走,就像以前他們分開的時候,他總是會靜靜地凝望她離開的身影。

寧溪一時分不清他想做什麽,最後只能把一切歸為他的紳士做派。

霍準的性子是冷清,也的确不好接近。但只要熟悉他的人就知道他為人其實是很紳士的,若是再熟悉一些,就會知道他不僅紳士,還很體貼。

他總是會不動聲色地照顧到每一個人。

在那個中二又混亂的青春裏,霍準是他們之中最成熟的那一個。

點了點頭。

寧溪沒再多說:“那我走了。”

其實還有滿肚子的話想說想問,但寧溪不敢停留,也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問。

紳士是霍準的品格,但不是她為所欲為的資本。

刷了門禁卡,要進去的時候,寧溪腳步遲疑了下,還是沒回頭,自動門很快又在她身後合上了,她一步步向電梯走。

這會人不多,電梯來得很快。

害怕自己忍不住。

所以寧溪一次都沒敢回頭,走進電梯的時候倒是情不自禁往外邊看。

可左邊的電梯位置實在不好,根本看不到外面,也就不知道霍準是不是還在外面。

但想來應該是不在了。

這麽久了。

他也沒這個必要在外面等着。

又不是談戀愛那會了。

心裏這樣想着,可寧溪在電梯抵達十九樓的時候,還是立刻按了指紋鎖開門回家,鞋子都來不及脫就往窗邊跑。

從窗外望下去,人都變小了。

她努力睜大眼睛去分辨,還是沒找到霍準的身影。

失落充斥在心間。

寧溪收回手坐到地上。

她不知道就在她失落的時候,某棵香樟樹下,她以為早就離開了的霍準其實壓根沒有離開。

枝葉繁茂。

霍準擡頭,看向十九層。

手習慣性想掏向口袋,跟寧溪分開之後,他就學會了抽煙,尼古丁會短暫麻痹人的神經,這些年實驗做得累了或者想她的時候,他都會抽上一支。

可寧溪不喜歡煙味。

口袋空空。

才想起自己沒帶,倒是帶了糖。

霍準的手停頓了下,還是拿了出來。

剝開糖紙。

熟悉的話梅味在唇齒間纏繞。

霍準記得第一次吃話梅糖就是因為寧溪,他那時受外婆囑托給寧溪補課,可寧溪上課不認真,還總喜歡吃零食。

他實在不明白怎麽會有人拿一大袋零食來補課。

薯片、可樂、糖果分散一大桌,寫一道題就能響起她歡快吃東西的聲音,嘎吱嘎吱,霍準不勝其煩,扔下筆,冷着臉斥她:“你要是不想補課就回家,別浪費……”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嘴裏就被塞了一顆話梅糖。

十七歲的寧溪梳着馬尾,在陽光下歪着頭沖他笑:“小霍老師別那麽嚴肅嘛,專家說,做作業的時候吃東西能提高人的記憶力。”

什麽專家,簡直胡說八道!

十七歲的霍準心裏這樣想,但嘴裏被塞了東西,到底沒能說出。

再後來。

就舍不得說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QAQ

兩個都是小可憐。

要罵就罵我吧!

依舊有紅包啦!這章随機抽十個評論,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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