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寧溪跟霍準看完電影就回家了。
跟昨天一樣,霍準把她送到小區樓下,目送她上樓又在那株香樟樹下待了很久才離開。
寧溪倒是沒像昨天那樣去窗子那邊張望霍準的身影,她腦子還有些渾渾噩噩,跟宕機了一樣,整個人都變得木木的,不清楚是電影的後遺症還是因為霍準的那些話。
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16:40。
能夠看到手機屏幕倒映出來自己的臉,不得不慶幸自己今天化得是淡妝,眼妝沒怎麽化,底妝又是防水的,要不然頂着一張哭花的臉跟霍準走在一起,寧溪覺得自己可以去跳江了……不過即便是這樣,也能看出自己的臉色很差,眼睛也很紅。
寧溪這會沒精神去收拾,繼續靠在沙發放空。
說放空。
其實腦子還是一團亂麻。
微信的提示是這個時候跳出來的。
剛剛看電影設置了靜音,就連提示也沒聲音,她也是餘光瞥見屏幕亮了下才看到。
打開一看。
才發現是添加朋友通過的消息。
冷不丁在自己的微信列表看到這個消失多年的頭像,寧溪的身板一下子就坐直了,恍然還有一些夢回當年的既視感,手指無意識點開奶牛加菲的頭像,看到頂端那個熟悉的名字,她手指在鍵盤撥動了好久才發出去一串字【上車了嗎?】
剛剛兩人看完電影是步行回的寧溪小區。
霍準:【上了。】
寧溪:【那你先開車,再過會就得晚高峰了!】
霍準:【好。】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再多提自己的那個提議,而是把選擇權和主動權全部交給她。
微信那端已經沒有霍準的消息了,寧溪猜測他應該在開車了,原本提着的那口氣慢慢松了下來,她握着手機沒再打擾霍準,也不敢,心裏還有千頭萬緒沒有理清,就算說,又能說什麽?可也舍不得就這麽關掉手機。
她掙紮了好一會才點開頭像,去看霍準的朋友圈。
原本以為霍準這個號也跟空白頭像那個號一樣,一條朋友圈都沒有。
畢竟他高中那會就不愛發這些。
寧溪高中那會,微信才流行不久。
她貪圖新鮮,注冊好之後就把所有人都給加上了,還建了好幾個聊天群,每天跟朋友們在群裏扯消息,朋友圈更像是記錄生活一樣,一天不發就難受。
霍準則跟她完全不同。
就連微信都是她拿着他的手機下的,朋友圈更是幾乎沒怎麽發過。
可打開霍準的朋友圈,和她想的不一樣,霍準的朋友圈雖然內容不多,但他的确有在記錄自己的生活。
大概一年兩、三條的頻率,沒有設定三天可見。
寧溪一條條往前翻,她看到霍準在MIT,看到他抱着夏天坐在陽光房裏,看到他這幾年去了很多地方,還看到他在B大穿着學士服站在人群中卻依舊萬衆矚目。
寧溪一張張往前翻,直到刷到一張照片的時候徹底怔住。
那是一張兩個人的影子,他們牽着手走在月夜下,其中一個影子明顯要比旁邊的影子矮上很多。
呼吸忽然窒住。
寧溪當然記得這是什麽照片。
這是他們在一起之後沒多久,霍準發在朋友圈的。
沒有任何告知。
他就突然發了。
打開這條記錄,還能看到底下的評論,有她的驚訝,也有許川的評論【喲,什麽情況啊?霍少爺?】
寧溪那會的确驚訝,霍準平日看起來冷冷淡淡的,又不愛發朋友圈,她雖然偶爾會覺得他沒別人的男朋友體貼黏人,但也從來沒有要求過他做什麽。
對她而言。
霍準能跟她在一起,她就已經是撿了大便宜了。
哪還有別的奢望?
而且霍準雖然沒那麽黏人,也沒有那麽多情話,可寧溪知道他是愛她的。
只是他的愛和他的人一樣。
含蓄內斂。
那次他沒有告知又隐晦的在朋友圈表達愛意,讓寧溪在震驚之餘心花怒放,當晚就沒忍住跑到了小洋房前。
那是一個冬天。
即使她穿着厚厚的羽絨服,但等在小洋房前還是冷得渾身打哆嗦。
又是半夜,街上只有路燈,不清楚霍準睡了沒,她也不敢大聲喊他,只能在微信發消息,問他睡了沒?
還好。
霍準有睡前洗澡的習慣,他那會剛洗完澡,正打算跟她說聲晚安就睡,就收到了她的消息。
回了沒有。
寧溪問他能不能下樓,霍準大概是猜到了,沒多久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穿着單薄的睡衣,他面色沉得比那晚的夜色還深,剛開門就壓着嗓音呵斥她,問她是不是瘋了?
寧溪就是這個時候撲進他的懷裏。
她穿得多,跟頭笨重的熊一樣,可撲進他懷裏的動作卻十分輕盈,就像歸巢的鳥,帶着歸屬感。
她還記得那天她第一次踮起腳尖親了他。
雪夜。
青石板。
不遠處的橋下還有潺潺溪水。
而她吻了霍準。
回憶戛然而止,寧溪握着手機呆坐在沙發上,直到手機屏幕變黑,就像是一個提醒的開關按鈕,她忽然急匆匆打開手機,手指顫抖地在撥號界面輸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話筒裏傳來嘟的提示音。
很快,電話那頭就有人接了起來。
“怎麽了?”
才跟她分開不久的霍準在電話那頭問她。
寧溪沒有回答,她握着手機,因為過度緊張而渾身發冷,連個音節都發不出。
“寧溪?”
霍準在開車,見寧溪一直沒回答還以為她出事了,他已經駛入高架,單行道,沒法回頭,只能把車速降下來之後看路線,打算等下一個路口再回頭:“你怎麽了?”
“霍準……”
寧溪終于能出聲了,可她還是說不出別的話,心跳得太快,也太緊張,就連這個名字她都喊得極輕。
還好。
霍準還是聽到了,他輕輕嗯了一聲:“我在。”
能感覺出她的情緒不對,他沒有着急逼問,而是以舒緩溫和的語氣和她說:“怎麽了?沒事,我在聽,你慢慢說。”
“我……”
寧溪緊緊抓着手機貼着臉頰,手指卻無意識地摳着底下的沙發。
霍準說了在聽讓她慢慢說之後就沒再打擾她。
寧溪隔了好一會才開口:“我剛才在看你的朋友圈。”
“嗯。”
“我……我看到了那張影子的照片。”
大概知道她是因為什麽原因了,霍準握着方向盤的手一頓,但也只是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又輕輕嗯了一聲,問她:“然後呢?”
寧溪也不知道然後。
她只是在那一瞬間特別想找他,于是就這麽做了。
包包攤在暖棕色的沙發上,正好露出那一角紙。大腦其實還處于一片空白中,但有時候,做決定的時候或許也不需要那麽清醒,在激烈如擂鼓的心跳聲中,寧溪抓着手裏的手機,突然沖電話那頭的霍準說:“霍準,我們試一試,好嗎?”
輪胎的摩擦聲從電話那端傳過來。
寧溪這才想起他在開車,一時間,各種不好的猜測同時出現在腦海,她哪裏還顧得上別的?滿腦子都是霍準不會出事了吧?他要是出事了,她怎麽辦?
過多的揣測讓寧溪再也坐不住,整個人急得從沙發上站起來。
“霍準,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說話的時候,她已經在往門口走,連人都不知道在哪裏,就想着出去找他了。
還好。
在她的手碰到門把手的時候,手機那邊終于傳來了霍準的聲音:“我沒事。”
懸在喉嚨口的那顆心終于安穩地落了下來,但還沒等徹底落到肚子裏,霍準緊随其後的一句話讓寧溪又變得緊張不已起來。
“你剛剛說什麽?”
如果寧溪這會心情沒那麽緊繃的話就會聽出霍準此刻的聲音十分喑啞。
可她實在太緊張了。
甚至鼓不起勇氣再說第二遍。
手還放在門把手上。
白皙纖細的手指慢慢蜷縮,遲疑地在門把手上滑動。
電話那邊的霍準還在等待她的回答。
安靜。
沒有多餘的聲音。
只有靜靜的呼吸聲。
寧溪知道自己躲不過去,也不想躲,明明面前沒有人,她卻閉目咬牙,手依舊緊緊攥着門把手,像是在給予自己勇氣和力量。
“霍準,我們試試吧。”
和剛剛不一樣,她這一次沒再提問,而是用肯定的語氣。
心跳得飛快,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顆心已經跳在喉嚨處快脫口而出了,她依舊閉目,像是在逃避什麽,但與之不同的是,她還沒等霍準回答便又繼續說道:“我知道我以前做錯過很多事,我也知道因為我的緣故,我們耽誤了很多年。”
“我知道我這個人膽小自卑,還沒什麽優點,可我想跟你再試一試,這一次,你不說停,我就永遠不會離開。”
寧溪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跟霍準說這些話。
她緊張地都快站不住了,靠着門才不至于摔倒。
電話那頭一直沒有霍準的聲音,其實剛剛有,在她說自己那些缺點的時候,她聽到霍準開口了,可她那會一腔孤勇,生怕被人打斷之後再沒勇氣說第二遍,索性直接一股腦說完,也就把人的話給打斷了。
這會才覺得不大好。
她悄悄睜開一條眼縫,明明霍準不在身邊,她卻依舊有做賊心虛之感,聽電話那頭只有電流聲,她小聲喊人:“霍準?”
“嗯。”
霍準應了她。
他已經重新發車,在下一個路口往回走:“想吃什麽?”
他突然說了一句題外話,寧溪愣住了:“什麽?”
“晚飯。”
霍準問她:“你有什麽想吃的?”
這次聽明白了,但寧溪的大腦還是處于一片茫然的狀态,她有些沒弄清現在是什麽情況。他們不是在商量要不要在一起嗎?怎麽突然就扯到吃什麽了?
但此刻她對霍準,自然是有問必答。
雖然不知道他要做什麽,但寧溪還是如實回道:“我……不知道。”
的确不知道。
她現在整個人緊張地不行,連水都喝不下,更不用說吃什麽了。
霍準也沒追問,只說:“那我看着來。”
寧溪隐約猜到一個可能,她杏眸圓睜,問他:“你要來我家吃飯嗎?”
霍準嗯一聲:“可以嗎?”
大腦還處于不可思議的情緒中,但寧溪還是下意識說了一句:“可、可以啊。”
“半個小時後到。”霍準說完後,又喊了她一聲,“寧溪。”
“啊?”
寧溪抓着手機出聲,聽到那邊傳來霍準說:“我很高興。”
這次。
她聽清了。
霍準嗓音柔和,不複平日的冷清。
她原本緊張茫然的心突然也變得柔軟起來,抓着手機的手沒再像剛剛那樣繃着,她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很輕,音調卻十分柔軟。
“等我。”
“好。”
寧溪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