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寧溪當然不知道這一茬。

等她洗完碗,兩人就準備下樓消食外加采買東西了。

她去衣櫥間挑出門穿的衣服,霍準則去衛生間換衣服。等她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霍準早已經換好衣服了,這會他正蹲在陽臺逗夏天玩。說是逗,其實跟打架也差不多,他有時候實在讨厭,從來不知道好好順夏天的毛,把它鬧得發脾氣拿着小拳拳想錘他,但又苦于他多年的威懾,不敢真捶。

生怕這一拳下去,貓生難安。

倒也聰明。

知道找人幫忙。

于是一看到寧溪,它就立刻委屈巴巴喵了一聲,然後一個百米沖刺朝寧溪跑了過去,抓着她的褲腳就喵喵喵個不停。

真跟小孩告狀一樣。

但它顯然還是不夠聰明。

錯估了在這個家,寧溪對霍準向來是沒辦法的。

要換作別人欺負它,寧溪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肯定得抱着它給它讨回公道,可誰讓欺負它的是霍準呢?

寧溪自己被他“欺負”都沒法子。

更遑論幫它了。

她也只能彎腰摸一摸它的頭,表示安慰。

夏天這下看明白了,所以更傷心了。它委屈巴巴看着寧溪,看了一會,确定寧溪沒法幫它,頭一埋,想往她懷裏鑽。

幫不了抱一會也好。

總比被霍準打壓着欺負好。

它哼哼唧唧的,一臉可憐想要尋求安慰的樣子。

可還沒能鑽到寧溪的懷裏,它的後脖頸就再次被人提了起來,霍準輕輕松松就把它提到了半空,阻止它向寧溪靠過去。

“喵!”

夏天扭頭,對着霍準發出不滿的叫聲,聽着就很不高興。

寧溪看着霍準無奈道:“霍準,你別對它太兇了,它還小呢。”

她說着還想伸手。

霍準依舊沒讓,微微側身避讓開,壓着單薄的眼皮淡聲問她:“想衣服上都是毛出門?”

寧溪微愣。

這才知道他剛才阻止夏天抱她是因為什麽。

家裏之前沒養過貓,自然也就沒備滾毛筒這些。她今天穿得又是比較容易粘毛的羊絨針織,猶豫了下,她沒再伸手抱夏天,摸了摸它的頭安慰道:“乖啊,夏天,我們回來給你帶貓條吃,好不好?”

夏天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認命了,看着她有氣無力地喵了一聲。等霍準把它放下,它也沒再跟之前似的往寧溪那邊撲,而是看都沒看他們,扭頭往陽臺那邊去自閉了。

“生氣了。”

寧溪壓着聲音小聲跟霍準說道。

霍準看了夏天一眼,聲音依舊很淡:“不用管它,回頭就好了。”

他收回目光,看向寧溪:“走吧。”

寧溪點了點頭。

走的時候還是跟夏天打了聲招呼才離開。

兩個人往玄關那邊走,霍準穿得還是來的時候那套衣服,白襯衫配卡其色休閑褲,玄關那邊還放着他的白色帆布鞋。

要是不知道的,恐怕都得以為他是大學生。

寧溪也穿得休閑。

灰色羊絨套裝配小白鞋,正好适合這個早秋。

換好鞋子後,她問等在一邊的霍準:“你上次是在超市買的菜嗎?”

她還記着剛才霍準說的話,打算回頭給夏天置辦完東西再去買點菜,不過她這可憐巴巴的廚藝能做什麽?

臨時抱佛腳再遠程請教下顧筱?

不知道能不能行。

寧溪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那點廚藝,像中午那樣弄個粥弄個涼菜還行,真要熱鍋烹油,還是算了……她怕做出來的東西完全不能吃。

霍準哪裏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之前那番話也純粹只是想逗逗她,舍不得真讓她做這些。

但他也知道寧溪不希望他這樣對她。

兩個人要長久相處,靠得從來不是那點遷就和縱容,而是彼此和相互。

關于這一點——

她想得比他更久遠,也更好。

“吃火鍋嗎?”

他靠在玄關,低眸問她。

“火鍋?”寧溪還在拿包,聞言明顯呆了下,反應過來才轉頭問身後正看着她的霍準,有些驚訝,也有些意想不到,“你想吃火鍋?”

雖然是為了讓她方便。

但霍準也的确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吃了。

好像和寧溪分開之後,他也就只跟家人在家裏吃過幾次,上一次吃火鍋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

孟女士突發奇想,拉着他們一起吃火鍋。

還特地開了春晚。

美名其曰有年味。

雖然最後吐槽的也是她。

他記得寧溪挺喜歡吃火鍋的。

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每次出去,尤其是天冷的時候,她最喜歡吃的就是火鍋。明明吃不了辣還非要點鴛鴦鍋,把自己辣得一直瘋狂扇舌頭,出一腦門的汗。

最後每次結賬的時候,她都會挽着他的胳膊小聲咕哝“下次再也不吃辣鍋了”。

但等下次走進火鍋店的時候,她還是會照常點一個鴛鴦鍋。

每次都一樣。

想到那時,霍準眼裏含笑,輕輕嗯了一聲:“挺久沒吃了,我看你廚房有個鍋,正好适合吃火鍋,你要想吃,回頭我們就去超市買點材料。”

寧溪當然沒問題,她脆生生應道:“好啊!”杏眸彎成月牙形狀,心裏還挺高興,吃火鍋比炒菜可方便多了,只要買食材和鍋底就好,以前她跟顧筱和明輕就經常在家裏做火鍋吃。

也算是她為數不多能幫得上忙的。

不過為了以後不像今天這樣臨時抱佛腳,寧溪還是打算在之後的日子裏好好研究下廚藝。正好明天霍準就要上班了,她這段時間也能跟顧筱,還有那位莊阿姨再取取經,下次霍準再來的時候,她也不至于在做菜這方面如此窘迫。

“對了。”

想起莊阿姨,寧溪又跟霍準多提了一嘴:“我跟莊阿姨聯系上了,她明天過來。”

這事霍準早就知道了,寧溪聯系她之後,她就轉頭跟他說了,還笑着調侃了他幾句,問他什麽時候帶人回家,還說夫人可沒少操心他的事。

沒跟寧溪說這些。

看寧溪戴着棒球帽,霍準很自然地擡手替她整理了下,“莊阿姨會做不少菜系,你不用跟她客氣,想吃什麽就跟她說。”

寧溪笑着應好。

……

附近商場雖然沒寧溪那天逛得商場那麽大,但也五髒俱全、該有的都有。路上霍準跟寧溪說了之後一周估計要加班的事。

寧溪對此表示非常理解,早在兩人還沒在一起的時候,霍準就跟她提過,他工作性質又特殊,估計上班的時候連手機都拿不了。

她不覺得兩個人在一起了就要整天黏在一起,不是十七、八歲的時候了,現在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業。

談戀愛是為了讓兩人變得更好,而不是拖彼此的後腿。

寧溪體貼道:“沒事,等你忙完我們再見,正好最近我也要開始畫畫了。”雖然心裏還有一點點小失落,但這點失落很快就被她消化了。倒是想起夏天,“那夏天這陣子要不就住我這?等你忙好,我再給你送回去。”

她是擔心霍準這幾天顧不上夏天。

雖然貓不是狗,不用每天拉出去遛,只要放好足夠的貓糧和水,半個月不去管也沒事。

但有陪伴總是好的。

這點,寵物和人是一樣的,大家都需要陪伴。

兩人正在給夏天挑玩具和貓窩,聽到這話,霍準朝寧溪看去:“你能應付得來嗎?”

“……能吧。”

寧溪被霍準看得,話說得十分沒有底氣。

說來慚愧。

雖然她才是撿到夏天的那一個,但從小到大,顯然都是霍準一直在照顧夏天,她就跟甩手掌櫃一樣,不說分開的這幾年,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也明顯是霍準操心的更多。

別看霍準平時總欺負夏天。

但論對夏天的照顧和陪伴,寧溪絕對是比不上他的。

夏天剛被撿回來的時候,笨得連貓廁所都不會用,又因為害怕,足足壞了霍準兩套床單和一個床墊。

每次做錯事就躲到床底下,瑟瑟發抖。

那個時候寧溪比夏天還害怕,生怕霍準生氣,回頭不肯再收留夏天,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一邊跟人道歉,一邊表示自己一定會好好教導夏天。

可最後教導夏天的還是霍準,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法子,等寧溪問完寵物店的小姐姐再去小洋房的時候,夏天就已經會獨立上廁所了。

她去問霍準。

那個時候他們還沒在一起。

霍準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沒跟她多說。

可夏天明顯對他更親熱了一些,以前它總躲着霍準,可自那之後,它卻總喜歡跟在霍準身後,有時候寧溪在它眼裏都得靠邊站。

寧溪心裏發虛。

但想自己這幾年也總做義工,照顧夏天應該是沒問題的?

“不是怕你照顧不好它。”

霍準看着她說,“你不是要開始幹活了嗎?我怕它影響你。”

原來是這樣。

寧溪松了口氣,很快又笑靥如花,她仰着頭跟霍準說道:“沒事,我每天陪它玩一會,它就不會一直鬧騰了,而且夏天挺乖的。”

她忍不住替夏天說話,“剛我做菜的時候,它就一直乖乖待在我腳邊,沒吵我,你別總是欺負它。”

她還記着夏天的委屈樣呢。

這會難免有些替它抱屈。

霍準啧一聲,看着她說:“才答應我的,你又忘了?”

寧溪呆了下,目光茫然:“什麽?”

周末的商場人來人往,頭頂的白熾燈折射在亮白色的地磚上,嘈雜的人-流聲中,寧溪卻輕易分辨出了霍準的聲音。

聽他在耳邊淡語。

是說她應允對他最好的話。

寧溪又是驚訝,又是好笑:“你怎麽還真跟夏天吃上醋了?”

“不行嗎?”

霍準挑眉看她,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寧溪笑得眼睛都彎了,掩飾不住上揚的唇角,夾雜着笑音回道:“行,你說什麽都行。”跟哄小孩一樣。

霍準總算心滿意足。

擡手按了按她的頭,“走吧,你去給它挑貓窩。”

寧溪最後給夏天挑了一個橘黃色的小帳篷式的貓窩,還買了一點裝飾物,沒買帶電的彩燈這些,怕夏天好奇貪玩,回頭出事。

又給它挑了一個組裝好的貓爬架,層高、挺大的,寧溪留了地址讓商店的工作人員回頭和其他東西一起送到家裏。

貓糧還有。

沒買。

倒是挑了一些凍幹和罐頭。

原本寧溪想直接買一箱的,霍準沒讓,這些東西不能多吃,他要在,夏天還顧忌一些不敢放肆,他要不在,依照寧溪對它的縱容,估計它以後都不會好好吃貓糧了。

這些事情,寧溪從來不會跟霍準去争。

她覺得霍準說得有道理,也認為自己可能沒法抵抗夏天的猛貓撒嬌,最後只挑了一些,用于平時的零嘴和獎勵。

等買完夏天的東西。

兩人就直接乘着扶梯去了地下一樓的生鮮超市。

買完回家已經快五點了。

雖然夏天的東西都讓人送貨上門了,但兩人還是大包小包提了不少,吃的喝的……霍準提得多,換好拖鞋就提着所有東西進廚房歸納收拾。

寧溪跟在他後面,走到客廳的時候,看到陽臺那邊夏天聽到動靜豎起耳朵,一副想過來,又因為還在生氣最後又把臉埋下的樣子。

失笑。

“氣性真大。”

霍準淡淡瞥了夏天一眼,沒搭理它,步子都沒停進了廚房。

寧溪倒是說了一句:“霍準,我能給它先喂根貓條嗎?”

剛才跟夏天承諾了的。

霍準這次沒攔。

輕嗯一聲,算是應了。

獎懲有度,該獎勵的時候獎勵,該懲罰的時候懲罰,既然答應了就不能毀約,即便對方只是一只不會說話的小貓咪。

“你喂,我先收拾。”霍準頭也不回說。

“我喂完就來和你一起收拾。”寧溪說完就朝夏天走去。

夏天最開始看到她過去還愛答不理,甚至還扭了下頭,拿胖嘟嘟跟座小山樣的身體背對着寧溪,似乎還在記仇剛剛寧溪沒抱它。

寧溪好笑。

手按在它的頭頂輕輕揉了揉,嗓音柔柔地說:“怎麽氣性這麽大呀?也不知道像誰。”她跟霍準也沒這麽大脾氣呀。

唔。

也不是。

大少爺有時候還是挺有脾氣的。

那就還是像霍準。

她心裏柔軟得不行,故意逗它,“真不理我了呀?”

夏天沒吱聲。

耳朵倒是一直豎着。

直到——

它聽到熟悉的打開包裝的聲音。

立刻扭頭,一看,果然是它熟悉的味道。

剛剛還一臉高冷樣的貓咪直接喵個不停,還跳起來往寧溪懷裏鑽。寧溪本來就半蹲着,被它這麽一撲,沒穩,直接坐在了地上。

“你啊,怎麽這麽猴急。”

寧溪無奈,但也沒再逗它,摸了摸它的頭就拿着貓條喂給它吃。

還好。

夏天雖然猴急,但并不貪心。吃完一根看寧溪攤着手跟他說“沒了”,也沒纏着人繼續要,而是乖乖跳了下去,繼續窩在地上閉着眼睛悠閑地舔自己的爪子去了。

寧溪也沒去打擾。

又摸了一把它的頭就起來了。

灰色羊絨上全是毛,她一邊拍着衣服上面的毛,一邊往廚房那邊走。

霍準還在收拾東西。

他做事向來有條理,一件一件擺放得很明确。

聽到動靜,他回頭,看到她身上的毛倒是見怪不怪,從一個購物袋裏拿出剛才超市采買過來的滾毛筒,跟寧溪說:“過來。”

寧溪笑着走了過去。

等霍準拿着滾筒給她粘毛的時候,她還在跟霍準說剛才夏天的猴急樣。

霍準聽着,偶爾嗯一聲。

直到要粘前面的時候,他動作微頓。

寧溪倒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了?”她仰頭看霍準,與他四目相對,感覺到什麽,低頭,也驀地臉紅起來。

“我自己來吧。”

寧溪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霍準看她一眼,也沒說什麽,輕輕嗯了一聲就把手裏的滾毛筒遞給她了,剛想去旁邊繼續收拾東西,門鈴就響了。

寧溪往外看,猜測道:“估計是夏天的那些東西到了。”

霍準:“我去開門,你先收拾。”

寧溪點頭應好。

來的卻不是商場的工作人員,而是一個快遞員。

寧溪在廚房聽到霍準喊她,拿着滾毛筒出去,邊走邊問:“怎麽了?”看到門口的快遞員,倒是知道怎麽回事了。

她給江與薇定制的書簽到了。

原本應該昨天就該到了,但派件的快遞員給她打電話,說最近件太多,問能不能明天再給她送過來,寧溪跟江與薇約的是下周見面,倒是也不急在這一、兩天。

快遞員看到她先跟她說了聲不好意思。

最近各大APP大促,幾乎每家快遞都忙不過來,平時一些普通的快件還能放在驿站或者智能櫃,但像這些需要當面簽收的,他昨天實在抽不出空。

只能打電話說明情況。

寧溪表示沒事,簽了名字後就把包裹拿了過來。東西需要當面簽收拆封,要是壞了的話也方便退,但看那快遞小哥明顯一副很着急的樣子,手頭也還有不少快遞,寧溪怕耽誤他幹活,還是讓人先走了,她在這家店定制過不少書簽和其他物件,跟店家也早就熟悉了,回頭真的壞了,跟店家直接說下就行。

“買了什麽?”

霍準關完門,順嘴一問。

“給一個朋友定制的書簽,”寧溪邊說邊拿剪刀,拆包裹的時候,忽然轉頭問霍準,“你要嗎,我回頭給你也定制一些。”

“看手,別劃到。”霍準提醒她,最後還是自己拿了過來幫她拆封,看到裏面的盒子,沒看,直接遞給寧溪,又問了句,“自己畫的?”

寧溪點點頭:“之前這個朋友看到我做的,說挺喜歡的,我就給她也定制了幾片。”她怕書簽有瑕疵,打開盒子看了一遍,一共九片,各式各樣的薔薇花,有含苞待放的,也有盛開的……看着就很精致。

既可以當書簽,也可以當裝飾。

實用價值挺高。

霍準看了眼:“薔薇?”

薔薇和玫瑰長得十分相似,許多人都很難分辨,但霍母向來愛花,家裏品種又多,他自幼耳濡目染自然也認識不少。

何況圈子裏還有個極愛薔薇的江與薇。

當初宋知賀求婚的時候,請人空運了幾萬朵薔薇花鋪了一路直接轟動了整個圈子。

就連他也有所耳聞。

各式各樣的薔薇花。

耗資只是一回事,更多的是用心。

可誰能想到當初那麽真誠用心的人,背後會做出那種事呢?

寧溪對他一下子就看出花朵的類型并不驚訝。以前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就知道霍準這個技能了,有時候她看到一些好看又認不出的花,還沒等網上找是什麽呢,霍準就能在她身邊輕輕松松說出花的名字。

還知道怎麽養花。

有次她買了一盆盆栽,打算送給她爸當生日禮物,沒想到下車的時候沒握穩摔壞了。本來想再去買一盆,可是那個買盆栽的地方實在太遠了,那會又晚了,去不了,要去只能下周末再坐車去。

可等下周末,她爸的生日早就過了。

霍準知道這件事後就問她要了盆栽,第二天他原封不動把一盆完好無損的盆栽給了她,除了裝盆栽的花盆不一樣,其他完全沒差。

寧溪不知道他是怎麽做到的。

只知道現在那顆老玉樹還在她家窗臺放着呢。

寧溪喜歡做書簽。

倒也不是都是花。

之前她給顧筱和明輕定制的就不是,給明輕的是各式各樣的小動物,給顧筱的則是各個時代的美人服飾畫像。

但如果是給霍準的話——

不知道為什麽,寧溪的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石榴花。

大概跟他們的初見有關系。

她想她會永遠記得初見時霍準一身白襯衫站在石榴花前的樣子。

至死不忘。

頭忽然被人用手心輕輕按了下。

寧溪回神擡頭,看着霍準問:“怎麽了?”

霍準看她:“在想什麽?”

寧溪還沒徹底回過神,聽他詢問就很自然地說道:“在想給你做什麽書簽。”

霍準挑眉:“做什麽?”

寧溪這下終于清醒了,跟他四目相對,驀地有些臉紅,她扭頭沒看他:“先不告訴你。”說完收起盒子進屋,打算回頭跟江與薇碰面的時候再帶過去。

霍準目送她離開的身影,笑了笑,也沒追問。正想繼續去廚房收拾,門鈴又響了起來,這次是真的商場工作人員。

沒讓寧溪幫忙。

霍準帶着工作人員在客廳空出來的一角放了夏天的貓爬架。

頂天立地的貓爬架猛地一裝上,還挺惹眼。

尤其招夏天的眼。

它本來還跟在寧溪身邊陪她收拾。等外面貓爬架一裝好,看到某些熟悉的東西,它立刻知道這是給它買的玩具。它自己就擁有好幾個貓爬架,霍準自己住的屋子還有頤和悅府那邊,更不用說以前在M國的時候,有不少人喜歡它,集資給它買了一個超大的貓爬架供他玩了。

幾乎是等外面的工人一走,它就立刻沖了出去。

寧溪聽到響動,回頭一看。

已經裝好了。

她系着圍裙拿着擦手巾擦着手出去,看着送完人回來的霍準問:“好了?”

“嗯。”

霍準又試了下穩固度,确定沒問題便松開手,“讓它自己玩吧。”

剛拿到新玩具,夏天正新鮮着,哪有空搭理他們?自己跳上跳下,玩得不亦樂乎。寧溪也沒去打擾,看了一會确定它不會摔倒,這才跟霍準進廚房收拾晚上吃火鍋用的東西。

鍋底選的還是鴛鴦鍋。

一個放了牛油麻辣的鍋底,一個放了花椒豬肚雞。

豬肚雞是這幾年才出的新款式,寧溪高中那會還沒有,他們那會吃火鍋大多都是點一個辣鍋、一個清水鍋或者菌湯鍋。不過自從喝過豬肚雞的湯底後,寧溪就喜歡上了,這次特意買了湯底包,打算讓霍準也嘗嘗。

他也沒嘗過。

窗外天色漸黑。

不少人家都慢慢亮起了燈火。

開着窗,還能聽到樓上樓下的說話聲和炒菜聲,也能看到對面那些樓亮着燈火的樣子,每個亮着燈的窗前,倒映出一個或者兩個身影。

人間煙火氣。

不過如此。

寧溪把肉類歸盤後擡起頭,正想跟霍準說話,卻驀地一靜。此刻天邊還剩下最後一點晚霞,紫紅色,藏在黑夜裏,卻把所有的光都投射到了霍準的身上。

浪漫的光線勾勒着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這讓他看起來和從前一般無二。

寧溪忽然想起有一次他們去海邊看日落。遼闊的大海,看不見邊的海平線,霍準一身白襯衫安靜地站在沙灘上,海浪卷起輕拍他裸露的腳。

那時晚霞就像現在這樣好看。

風吹過他額前的碎發,所有人都在看晚霞,而她看着他,在所有人的驚呼和拍照聲中,他亦回頭看她,眼中倒映着漫天晚霞。

那是寧溪看到過的最美麗的晚霞。

就算後來她去了許多地方,看了許多落日,都沒有那年的晚霞讓她更加怦然心動。

歲月和時光并未讓他更改一絲一毫。

若真要說,也不過是他比他們初見那會變得更加柔軟了。

她的目光實在太過專注,很難讓人不注意到。

“看什麽?”霍準回頭問她。

寧溪這會看得發呆,聽他詢問就傻乎乎不過腦地說了一句:“看你。”

霍準挑眉,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實誠,放下手裏的切菜刀,靠在流理臺上接着她的話說道:“看我做什麽?”

迎着他的注視,寧溪說:“我在想,我現在可以吻你嗎?”她說出口的時候,大腦其實還是一片空白的,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麽。

等說完才變了臉。

她想,大概是今天的晚霞實在太好看,昏了她的頭腦和神智,要不然她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呢?

伸手想捂住嘴巴。

可手上還戴着手套,滿是血腥味道。

只能作罷。

迎着霍準專注的目光,寧溪又羞又窘。

她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這樣輕易地把自己的心聲說出來了。

真是昏了頭了。

只希望霍準可以當做什麽都沒聽到。

但顯然不可能。

霍準看着她,一句話都沒說,只有鴉翅羽睫下遮住的目光變得越來越暗,比外頭濃黑的夜色還要暗沉,就在寧溪窘迫地把頭埋得越來越低的時候,他忽然張口:“可以。”

寧溪驚訝擡頭。

霍準還在看她。

外面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下去了,他的身後是濃郁的黑夜,而他站在廚房的白熾燈下,目光專注凝望她:“過來,吻我。”

這一瞬間。

寧溪的腦海中曾閃過無數片段。

晚上十一點電影院階梯上的親吻。下雨天青石板橋上伴随着滴答滴答雨聲踮起腳尖的親吻。還有海邊、學校……圖書館、晚上的操場,所謂的情侶小公園,以及無數個走廊、階梯,或是白天、或是黑夜,她都曾經義無反顧地親吻過他。

那個時候她赤忱、膽大。

年少從不畏懼他人的目光,一腔勇敢,覺得就算被人發現也沒什麽。

只要他在她身邊。

她就擁有了無上盔甲。

如今——

她或許的确已經沒有從前那麽勇敢,她害羞、怯懦,也因為那段往事時常容易畏手畏腳,可只要她的神一聲令下,她依舊可以揣着一腔孤勇奔赴他。

燈下。

寧溪就像是被海妖蠱惑的信徒一般,一步步向霍準走去。然後就跟那些畫面裏赤忱明媚的寧溪一樣,她同樣踮起腳尖,親吻他。

手抓着霍準的胳膊。

寧溪踮起腳尖,如信徒向神奉獻生命一般,她亦把自己的所有奉獻給了他。

這一個吻,并沒有之前他們重逢之後的那些吻來得熱烈、激-情。更像是久別重逢後,兩個相愛的人一起相擁着纏綿厮磨,懷念過去那些美好的歲月。

以寧溪為主導。

霍準輕輕扶住她的腰低頭回應她。

外頭已經沒有晚霞了。

天地被黑夜籠罩,只有星星點點的萬家燈火。

而在這天地之間的,一間溫馨而安靜的廚房裏,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直到夏天進來,看着兩人發出喵的一聲,寧溪才恍然大悟,終于清醒過來。

渙散的目光慢慢聚攏。

看清眼前那個熟悉的男人,她還是那麽容易害羞,這樣對視一眼就足以讓她紅了臉,但這次她并未掙紮逃避,也未躲開,只是在站穩後,握着霍準的胳膊回頭看了一眼夏天。

見它睜着那雙大眼睛,一臉迷惑地看着他們。

懵懂無知。

卻讓寧溪不好意思起來。

“我們快收拾吧。”

她收回目光,小聲跟霍準說:“我餓了。”

霍準輕輕嗯了一聲,神情看起來和之前一般無二,只有聲音有些啞,松開寧溪的時候倒是又看了一眼待在門口的夏天,目光沉沉的,看着總有些不大高興。

像是一頭被中途打擾沒能餍足的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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