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 20
“喂,垃圾,別再睡了!”腦門給人踹了一腳,腦漿震顫,轟轟隆隆的回聲震得我瞬間清醒過來。
暗紫色的天空,三面環山,一面對海。我心底一涼:懲戒禁獄。想起不久前來到這裏的情景還鮮活於眼前,心中不禁更加酸楚。
“垃圾,”一位士兵揚起手中的鞭子,順手就掄到我肩上,再次撕裂皮膚,“快起來幹活,在躺著打死你!”
我試著撐起身子,牽動全身的傷口,疼得我連連吸氣。
“看見血舞森林入口處的那些死屍沒有?快把他們搬到火硫瀑布銷毀!”
我微微昂頭,視覺還不十分清晰,對上了他陰狠的神色,心知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便被一并趕著拖到更陰暗的地方。
視覺能力漸漸恢複,牽動著各種感官。周圍的空氣渾濁不堪,散發著惡心的腐肉味,死屍和膿液幾乎被踩在腳下,令人作嘔的血腥充斥鼻腔。
兇狠的男人很很往我腰上踹了一腳:“快去,把那具剛丢出來的死屍搬走!上回有名屍體沒及時處理,被最上層的人撞見了,後來可把大家好好的罰了一頓呢!”
他後面的話變得嘀嘀咕咕,但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身子一顫,他說的是……洛斯華吧。
想來洛斯華上次帶我來還是很小心的,走了挺遠的路就看見了一具屍體……我甩了甩腦袋,把關於洛斯華的思緒全部甩出去。不想想他,也不敢想他。
“搬啊!”後面的人催促道。我麻木的蹲下身,手指觸到了那具屍體。指尖碰觸到的地方混有粘稠的液體,胃裏禁不住翻出了酸水,我強忍著沒嘔出來。
這個人應該還剛被丢出來,剛死沒多久,我忍不住往他臉上瞧去,随即定住。我看見他右臉上有一個大黑痦子。
上次我來到懲戒禁獄時,就是這個人跪在我腳邊求饒。然後洛斯華毫不留情的命人将他拖下去。
鮮活的生命,即使是犯了錯,這種死狀也太讓人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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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開始止不住的抖動……沒幾天而已,原先還伏在我腳邊求饒的人現在就變成了屍體。雖然我很憎惡他們,但是現在看他的慘狀,心底仍酸楚到不可思議。
但他是罪有應得,我這樣想。這種犯了罪的人理應被關在這裏,他們應該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但是我為什麽會在這裏?我自嘲的笑了笑。
其實所有的國家都是一樣的,用強權與暴力,制服所有妄圖反抗的人,不管是不是罪有應得──只是當年我并不懂這一點。
又被人沖後腦勺箍了一拳,我幾乎直愣愣的栽倒地上,還沒等我爬起來,那人就又補了一腳。“還不動換,你也想死吧!再不幹活也把你扔進血舞森林裏!”
我吓得趕緊擡起屍體的腳脖子,艱難的拖著他随著另外的許多人一同向火硫瀑布走去,一行隊伍長長的拖到最後。
火硫瀑布,銷毀肉體,靈魂不滅,轉入輪回。所以說火硫瀑布并不是最可怕的刑法,但幸虧有了這麽一條瀑布,才能簡單方便的處理了如此數量的屍體。
我來來回回搬了不知多少具屍體,窒息的腐臭和身上麻木過後越來越清晰的疼痛讓我一陣陣頭暈目眩幾欲昏倒。
同我一樣的還有許多人,衣衫褴褛,孱弱不堪,背部佝偻,動作艱難僵硬。他們搖搖晃晃的彎腰,擡起,搬運,往返於入口與瀑布之間,神态麻木絕望,眼神空洞畏縮,全身上下找不到一絲活著的氣質。
我再次來到入口前,面對的是一具女性屍體。
面頰幹枯,眼球突起,嘴唇裂成幾瓣,身上全是駭人的抓痕。
我半閉著眼睛,手盡量減少對她的接觸。
“……啊……嗯。”
細微的簡直聽不見的聲音,我幾乎以為是幻聽,四下看了看,沒人。
“救……救我……”
我目光下移,移到那具女屍上。她唇角微啓,略略開合,斷斷續續的呻吟間斷的溢出。手指幾度想要擡起,最終卻還是毫無力氣的落下。
我蹲下,六神無主。
“幹嘛呢,膽敢偷懶!”尖銳如皮鞭的聲音驀地響起。我還未回頭,一直皮靴就踢到我肩上。
該死的,我咒你終身不舉!我疼的龇牙咧嘴,終是沒有罵出來。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這人沒死。”
“哪人?”他湊上來看了一眼,“哦,沒事,一塊扔到火硫瀑布裏去。”
我一咽,明知道希望不大,我也無力改變什麽,還是忍不住辨道:“可她還活著!”
他眼一斜,瞪起眼珠,模樣倒有幾分像那女子。“別廢話,快點搬過去!”我站著不動,心裏天人交戰。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仿佛是一瞬間的,卻在我腦海裏別慢放成了逐針畫面。
他拔出血跡斑斑的短刀,擡手握住刀柄,照著那女人的腦子就拍去。接著,那女子腦殼破碎,人頭已全無性狀。
血花和肉渣濺到我身上,腦漿滴落到地面。方才适應了一點的血腥味翻倍的湧上來。腦漿帶著它駭人的顏色,飛濺到地面綻開一朵朵恐怖的花。
我傻了一瞬,翻翻白眼,終於昏了過去。
昏過去後,卻還有模模糊糊的意識。迎接我的果不其然又是拳打腳踢,直到把我碾碎的力道重新把我喚醒。
那幫野蠻人慘無人道的用上了皮鞭,我很快就清醒了過來。
從始至終我都緊閉雙眼,根本不能鎮定。剛才的一幕幕不停的回放,我頭痛欲裂,心中針紮一般的刺痛。
人在脆弱的時候往往會及其所有不堪回首的記憶,我眼前又不可避免的閃現著洛斯華的影子。
即使到現在,我仍然不敢相信,他是在玩弄我的感情。
頭部一陣鈍痛,暴打的聲響落在我身上,震得我自己都不忍心聽。
泥土混雜血液黏在手臂上,幹渴窒息令我再也忍受不住的惡心感,致命的陰冷感沁入我的皮膚。臉上的紅腫、腰部的淤青、腿部的腫脹、臂上的裂口……發炎的傷口火辣辣的陣痛,直逼我的神經末梢,疼的發顫。
口中吐出腥澀的血,空空如也的胃泛出胃液不斷地從嘴裏冒出來。
“哇……”終是無可抑制,我從嘴裏噴出一大口污穢之物,直接吐到了他們的皮鞋上。
他們霎時急了,一腳杵到我嘴裏。“把他扔進血舞森林去,讓他這悲天憫人的情懷到那裏發揮去!”
隐約感到他們抓起我的手腕,力道粗暴的幾乎折斷。
他們拖著我走了幾步,忽然有個人像發現了新大陸一般的攢住我的手指。我下意識地握緊拳頭,他想掰開,死死地摳我的手指。我驟然明白了,那只手上帶著洛斯華給我的戒指。
來到這裏後,我第一次有了哭泣的欲望。
不要!不要把他給我最後的東西也帶走!
這是我最後的回憶,當時他是那樣的溫柔,是那樣真實的訴說著愛我……一切的一切,由不得我不信。
我用力把拳頭向他臉上揮去,幸運地聽見了他鼻梁上傳出折裂的響聲。
“啊!!!!”只是這樣而已,就讓他發出一陣哀嚎。幾個人迅速把我按到,他們用魔法禁锢住了我的雙手雙腳,将我扯成幾段的力度令我動彈不得。
“看他手上戴著什麽?!”又一人注意到了。
“哇,很名貴嘛!看不出你還有些來頭!不過……嘿嘿,現在可沒人能救你了……”
“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拿著也沒用。不如你乖乖給我們,我們拿去賣些錢,沒準發發慈悲讓你死得快一點。”
我死掉一般的把頭歪向一邊,無聲不語。只是拼命的護住戒指,不讓他們觸到。
回憶潮水般鋪天蓋地的朝我湧來。我想起那日的精靈、那日的和風、那日的罂粟、那日深情的吻,以及那日溫柔的洛斯華……
“伊兒,我雖不知道我原來在你心裏是什麽形象,但你一定相信,我絕不會抱著玩弄你的心态。”他聲音低沈柔和,略帶喑啞的磁性,“……所以,你所擔心的”有朝一日”永遠也不會發生。”
我當時真的信了。
而我現在竟然都不後悔那時就這麽信了。我想,就算我現在死了,至少我也算做過一場美夢,至少我和洛斯華還有那樣一段亦真亦幻的過往。
他們想把戒指扒下來,我依稀聽見手指折斷幾半,聲音沈悶卻刺痛耳膜。
骨頭被生生掰斷的痛像一把鈍刀刺入胸口,我險些失去意識。戒指脫離之間的那一剎那,我幾乎毫無意識,仿佛戒指還在,仿佛已經長在了我的手指上。
就仿若我對洛斯華的感情,潺潺流水般悠長。割也割不掉,斬也斬不斷。
他們扯掉戒指,有翻來覆去看我身上還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忙活了半天也沒半點成果,便意興闌珊的放棄了。胡亂罵了兩句,洩憤的踹了我幾下,便把我扔在了血舞森林入口。
念動咒語,我被封入了血舞森林。
END IF
作家的話:
我感覺我已經要把第一部寫成溫馨寵溺了,怎麽辦,明明不是這個路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