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綠帽子

等了約莫一盞茶時間,桌前的羊腿肉都快冷掉,眼見天上烏雲遮月一副要下雨的模樣,他還沒回,龍傲君終于坐不住,開始東瞄西看。

剛才一直纏着她的小姑娘已經約到了合适的少年,眼下不知去了哪裏,打谷場上的人越來越少,便是有,也都是成雙成對的伴侶,即将去往自己的花房。

等到前後左右基本都約光了時,龍傲君霍然一下起身,就要去找人,便在此刻,她看到一個極似龍默的背影在不遠處的樹下晃了晃。

“小郎!”她遠遠喊了一聲,朝人招手。

樹下的男人微側了臉,隔得遠,看輪廓确實是她的小郎,看衣着也是她的小郎。他卻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喊聲,自顧自往遠處走。

她暗忖難道又是哪裏得罪了男人不自知?

忙端起身前的羊肉盤子追上去:“小郎,你是想要回家了嗎?”

可剛剛靠近那男人,男人便又似故意跟她捉迷藏般往前跑,她一愣,繼續追。

男人繼續跑,每每她追丢了東張西望,小郎背影又會忽然出現。

這是在幹嘛,和她玩捉迷藏嗎?

龍傲君滿頭霧水,卻也直追着那背影不停,心中擔憂他是不是又因為什麽事情怄氣。

......

雪靈尨身影一閃,又穿過一條小路,眼見女帝再次追上來,便又往前趕去,一直将她引到那處偏僻的花樓之下。

他上了二樓,悄悄潛伏在廊檐後,剛剛躲好,便聽到女人上樓聲音。

“小郎,小郎。”

龍傲君端着羊肉追上來,一看走廊裏又不見人,二樓盡頭只一間房屋,大門緊閉,上面高挂了一個醜兮兮的綠色花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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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清那花環,眼角一跳。

那是龍默因她念了兩天,被逼得沒辦法,勉為其難用她采的花兒做的,他手工不好,做的花環歪歪扭扭,花朵都在編的時候掉的差不多,上面一排湊數的全是狗尾巴草。

下午他不情不願拿出來時她還忍不住嘲笑:“小郎九竅玲珑玉做的人,沒想到手卻笨的可以。”

“不要就算了。”

“要要要,誰說孤不要,孤就愛這狗尾巴草。”她當時還把那幾乎滿綠的花環對着鏡子戴在腦袋上欣賞一翻,這才還給他,準備在打谷場上入鄉随俗的交換一下,也體驗一把這龍角村男女人約黃昏後的樂趣。

誰料,竟在這裏看到它?

“默哥哥收了瑤瑤姐的香包,跟去她的花樓了。”之前席上那小姑娘的話忽然炸雷般的在腦子裏響起。

她定了定心神,一邊對自己說這絕不可能,可腿腳卻似沾上了膠水,黏在地上半點兒不敢再往前一步。

不知在那門外僵了有多久,在她心裏已經炸開幾百個宇宙,而實際上,才過了十來秒鐘。

小郎是不是給孤帶綠帽子?

光是這樣想一想,她就覺得所有的血都往腦袋上沖,每一個毛孔都難受的如同承受了十級火藥同時炸開的感覺。

龍傲君,這世界上,竟還有你怕的事情嗎?

不,怎麽可能。

孤,無所畏懼。

勉強一股氣頂上來,習慣性的勇敢讓她拔起腿,一步步往前挪去。

剛走到門邊,就聽到從窗縫裏面傳出男女的對話。

“默哥哥,我這樣吻你,舒服嗎?”少女嬌羞又篤定的聲音。

“不好,還是親嘴更舒服。”男人微帶撒嬌的語氣,慵懶中透着甜蜜。

她一瞬間眼睛都紅了,他還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在床上跟她撒過嬌!

砰的一下,手裏的盤子砸在地,小塊的孜然羊肉摔的滿腳邊都是。

“誰?”裏面的少女驚呼。

一股邪火沖上腦袋頂,她想也沒想,一腳踹開眼前木門。

濃香的煙霧散開,露出那床上一對驚慌失措的野鴛鴦。

“好,好,小郎你真是殺人不見血,這就開始挖我的心了?”她站在門口冷笑三聲:“可小郎這釣魚手法還是稚嫩了些,那纏情絲的手段沒使上三成,我還沒上套呢!”

強要面子的女人擲下這狠話,沒有半分遲疑,轉身就走。

“阿君!”新鮮的空氣湧入房間,癱在床上的龍默終于掙紮着從床上爬起身,撲倒在床下。

“默哥哥,你去哪裏。”少女還不知大禍臨頭,竟又從後纏上來,想把他留下。

龍默深吸一口房中湧入的新鮮空氣,眸透兇光,一個反手腕間絞絲瞬間射出繞在女孩脖子上轉了一圈,少女立時整個眼睛都凸出來,他将她一把拉進,帶着血珠的嘴唇猛地貼向女孩的嘴。

少女掙紮起來,他兩個手打顫,絞絲拿不穩,卻趁勢用舌尖将自己的鮮血抵入女孩嘴裏。

松了手收回絞絲,女孩摔在地上,先是口中發出荷荷嘶鳴,緊接着便發狂般的開始打滾。

龍默慢慢自地上撐起身體,摸着身旁的桌角站起來,跌跌撞撞往外追去。

“阿君,阿君......”他一路喊着追到花樓之下,一條小道追趕到盡頭,又有三條岔路,女人的身影在其中一條路上晃了晃,明明聽到他的喊聲,她卻半點沒有停,還在往前跑。

“阿君!”他用盡全力大喊一聲,終于支撐不住,腳一軟,猛地往前一摻絆,竟跪摔在不遠處的泥水之中。

這一下摔倒牽扯了不知肚腹裏哪條神經,只叫他整個腹部如同刀絞一般,痛的蜷縮在地上。

沉悶的空氣終于迎來第一聲驚雷,噼啪的雨滴從天而降,打在他的臉上。

“阿君,阿君,阿君......”男人在雨中捂着肚腹,頭發和半個身子全是泥濘,狼狽異常,卻又掙紮不起。

他一疊聲的喊着她,可她卻沒有停下腳步看一看。

他終于不再喊了,因為已經喊不動,而且肚子疼的着實厲害,所有的舊傷和隐痛好像這一剎那全都翻上來,讓他只能将腦袋抵在地上,用力的咬緊牙根,忍受。

疼,好疼,阿君,我好疼......

“我還沒上套呢!”那女人最後一句話,狠厲異常,如刀子一般直戳進他心肺。

阿君,不是這樣的,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卻一句話也沒能說出口。

眼前的一切再次變得模糊,周圍的雨簾越來越大,那些冰冷沖刷着他,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心湧上,一寸寸冰凍他的身體。

神智變得恍惚。

疼,好疼,娘,我好疼.......

“默兒,這是你的生日禮物,喜歡嗎?”恍惚中,耳畔仿佛響起母親的聲音。

他一動不動的叩服在地上,整個人蜷縮在一團,眼前黃色的泥水逐漸變幻,一只手伸過來,重重一掐他下巴托起他的臉。

有什麽東西在他眼前一跳一跳。

是那個箬草編的小鴨子,頭上點着大紅的朱砂。

只是那鴨子已經不新鮮了,綠色幹癟成黃色,就算在雨中,也透着幹屍狀的碎骨伶仃。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晃了晃腦袋,終于看清眼前的人。

那個少年有一張和他七八分相似的臉,第一眼,他就認出他。

雪靈尨手裏提着那個箬草編的小鴨子,逗狗一樣在他面前晃,雨中,他的聲音清晰可辨:“就憑你,也配她嗎?”

“輪不到你說這句話。”他跪在地上,眼光驟然如刀般射向一直跟在母親身邊的便宜弟弟。

“是嗎?所以死在我手上,你也不要覺得冤枉。”雪靈尨松開鉗着他下巴的手,自腰間抽出佩劍,刷一下架在他脖子上:“說罷,你想來個痛快的,還是來個鈍刀子的?”

他緊蹙着眉,強忍着肚腹的不适,咬緊牙關,從牙縫裏擠出:“你不怕她回頭來找我嗎?”

“啧啧啧,看了你那樣的髒事,陛下還會回頭?”雪靈尨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眼睛一彎,和龍默同款的桃花眼中滿是嘲諷。

同樣是在雨中,此刻他雖然也全淋濕了,但他站着,他跪着,站着的才是真正的出水芙蓉,而眼下跪在地上滿臉髒兮兮被他拿劍指着的這個,根本就是個癡心妄想的癞皮狗。

雪靈尨讨厭這世界上有人和他用同款的臉。

更讨厭有這樣臉的人和他喜歡上同一個人。

最讨厭的是,自己竟然被當成他的替代品。

不過好在,眼下,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這個世間,正品,只應有一個。

“陛下,是我的!”雪靈尨的劍在他脖子上緊了緊:“那麽,再見了。”

“等等!”龍默一手飛快握住頸邊的劍刃,緊緊攥着,鮮血順着劍尖往下淌:“你知道我是誰?殺了我,會有什麽後果嗎?”

“知道呀!”雪靈尨嘴角一勾,現出一個小梨渦,目光微含憐憫:“本來如非必要,我也不想對你動手,畢竟你怎麽也算是我的......”

“哥哥”這兩個字他沒有說出聲,只是在雨裏做了個嘴型,卻讓龍默全然看得分明。

原來彼此都知道對方到底是誰。

龍默濃眉一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再留手了。

“好吧,一切都是命,我認。只是這麽多年沒有見過娘親,我有時很是想念,若你回了皇都,能幫我帶句話給她嗎?”

龍默提到母親,讓雪靈尨心中微微一軟,卻又很快重新硬起來,雪家未來的家主應該是他,美麗的陛下也應該屬于他。

不過畢竟是這“哥哥”的最後遺言,怎麽也該要聽一下。

“你說吧!”雪靈尨這話一出,便是應了幫他帶那遺言給母親。

龍默點點頭,嘴唇微動,而然雨勢驟然變大,他那句話竟散落在雨中,沒能聽清。

“你大點聲。”雪靈尨有些不耐煩,卻微微彎下腰,湊近過來。

便在此刻,龍默右手手掌一翻,腕間絞絲激射而出,直沖“弟弟”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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