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界限傳媒帝都總部，淩萬頃面對着碩大的電腦曲屏出神。屏幕上播放的正是江一葦嗆露娜的那段視頻。
看了約有十幾遍，淩萬頃點掉視頻，打電話給娛樂資訊部主任。
“吳迪你來一下。”
兩分鐘後，燙着大波浪卷、塗着最新色號限量版口紅的吳迪出現在淩萬頃辦公室。
“淩總，找我何事？”
淩萬頃示意她坐下，然後點亮辦公桌上朝外的另一幅大屏。兩個背向的電腦屏幕同步展示，兩邊可以同時操作，方便就電腦顯示內容進行交流。
吳迪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方式。
淩萬頃博學、機敏、雖人到中年卻依然有一張可以演霸總的臉，熱愛運動也使他擁有這個年齡少見的緊致。加上出身名校、白手起家等等這些光環，如果他願意經常露露臉，一定會是華國傳媒界不亞于明星的男神。
可惜，淩萬頃脾氣很怪，不喜歡別人誇他帥，也不喜歡面對公衆，還不喜歡和別人腦袋湊一起看電腦。
就這麽個人。
吳迪跟着他打拼多年，對他的怪脾氣早已熟視無睹。在碩大的辦公桌對面坐下，看向了自己跟前的那塊超大電腦屏。
“娛樂情報站，是你手裏的號？”淩萬頃的手指在屏幕上圈着。
吳迪面前的屏幕上出現“娛樂情報站”的微博界面，以及淩萬頃手指圈出的痕跡。
“是。”吳迪簡短地回答，又快速在屏幕上點出其他頁面，“還有圈內人、有料、娛樂鏡頭、迪哥爆料，這五個是我們手裏超千萬粉絲的鑽石級娛樂號。另外還有十幾個五百萬以上級……”
“可以了。”淩萬頃打斷她，将頁面調回“娛樂情報站”，顯示出那條微博正文。又問，“這條是哪一方的通稿？”
吳迪：“劇方。”
也是，【露娜采訪現場遭遇路人回嗆，豎店驚現“掃地僧”】這種标題，肯定不可能是露娜方的通稿，沒這麽傻乎乎錘自己的。
但淩萬頃還是會錯了意。
他眉頭一皺：“這劇方居然請到江一葦來當掃地僧配合演出？”
吳迪立刻明白淩萬頃誤會了。他以為是那個仙俠劇組自編自演上頭條。
講真，那劇組的宣發還真沒這麽大腦洞和魄力，也請不來江一葦這樣的咖位給配合。
吳迪解釋：“是《水晶鞋》劇組的通稿。這是迪士裏第一次向華國授權的電影，投資巨大，演員陣容也很強大，下周一開機儀式我們魚籽部派了記者過去報道。”
“《水晶鞋》劇組？”淩萬頃驚訝，翻着下面的評論，突然就心領神會：“所以評論才是重點，故意爆料江一葦參演？”
吳迪笑了：“佩服淩總啊，這點彎彎繞被你一眼看穿。”
“這宣發，簡直草蛇灰線，也太有謀略了。”淩萬頃贊嘆。
“倒也不完全是策劃。記者采訪露娜時意外出現江一葦嗆聲，露娜火嘛，就有圍觀群衆把視頻發到了網上，但這兩天熱點多，也沒人認出嗆聲的是影後江一葦，這視頻就沒有被抓取擴散。劇組本來是打算開機儀式再揭曉加盟的重磅影後，發現被挂上網之後，索性玩了一招順水推舟，找我們主動推……”
“然後安排評論裏給江一葦造勢，讓外界猜測，這下很多營銷號會跟上，輪番科普江一葦。果然夠精明啊，怪不得能拿到迪士裏的授權。”淩萬頃深谙套路，都被這創新套路驚豔到。
吳迪嫣然一笑：“還不止這些。露娜也加盟了《水晶鞋》，和江一葦有大量對手戲。”
這簡直……一箭多雕，幾方的熱度，竟然被一樁偶發事件給炒起來。
卓之越、露娜、江一葦……只看看這些名字，就能想到未來肉眼可見的血雨腥風啊。
身為商人，淩萬頃突然覺得自家辛辛苦苦養起的娛樂號，被人家一拍幾響……
虧了啊。
淩萬頃道：“這種通稿可以收貴點。”
吳迪眼中流露出濃濃的得意：“正常價。但我也有交換條件。過幾天我們會出一篇江一葦專訪，獨家的。我很确定，這是她複出後首次接受媒體采訪。她從大衆眼前消失太久，經歷又極為坎坷，這片專訪一定會非常精彩，一定要做成男默女淚那種。”
淩萬頃沒默。他只是冷漠的點點頭：“不錯。專訪出來，我要先審。”
吳迪直到回到座位上，都沒搞懂老板的心思。
娛樂咨詢部自稱“魚籽部”，是淩萬頃最放心也是最放手的一個部門。
他居然要親自審稿？
這簡直跟他要親自去演王子一樣震撼。
淩萬頃此刻筆直地站立在窗前，窗簾拉開，帝都的浮華掠影盡收眼底。
若仔細看，他刀刻一般堅毅冷峻的臉龐邊，鬓角已有了絲絲灰白。他執着地不去染發，他要讓這些灰白紮眼地存在，提醒自己，這輩子，他只給一個叫江一葦的女人傷過。
這些年，他知道她身敗名裂，他知道她負債累累，他覺得這是她應有的報應。
他幻想過無數次，等江一葦跪着回來，抱住他的大腿，求他原諒。
那時候他要狠狠地羞辱她，然後再狠狠地踢開她。
可是，這個女人居然複出演戲了？
她已經離開這個圈子二十多年，她還能演戲？
…
能演啊。
毫不知情的江一葦正在酒店裏對着鏡子練表情。
她要給這個後母錢氏設計一種與衆不同的微笑，既不同與臉譜化的惡毒，又不能僅僅是綠茶。
這種微笑必須能傳播很多信息：自戀和自卑、張狂和掩飾、得意和妒忌。
江一葦對角色的認真程度，從不因為片酬而改變。曾經讓她得到第一座最佳新人獎杯的那部影片，因為是她電影學院導演系的同學執導的處女作，她甚至沒提片酬，樂呵呵地跟學校請假進了組，最後不僅自己拿了好幾個新人獎，導演也因此聲名鵲起，在影壇站穩了腳跟。
在設計了好幾種微笑之後，江一葦又在劇本的空白間隙處将幾種備選表情所表達的情緒都紀錄下來，回頭有機會再去和導演交流探讨。
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
要不是班長給她打電話，她還絲毫沒感覺到時間流逝得這麽快。
“江一葦，可以啊，功底還在啊。”
“啊？”江一葦腦子裏還全是劇本、全是錢氏，一時沒反應過來班長說的是啥意思。
“你上熱搜了。好幾個同學給我發信息，說讓我轉告，恭喜你複出。”
熱搜？江一葦腦子要慢一拍，還沒轉過來熱搜是怎麽回事，又聽到了“恭喜複出”。這回她有點羞澀。
同學們還是關心她的啊。
自己不來恭喜，是怕她提借錢。讓班長轉告，那說明，還是真心替她高興。
江一葦心裏暖暖的，覺得自己還是很幸福嘛。
“還是要多謝班長給我介紹工作。同學們的好意我都收下，也請班長轉達我的感謝。沒還上錢之前，我也不好意思跟大夥兒說話。”
“還有……班長。”她鼓起勇氣，“我感覺前面這些年過糊塗了，最近才清醒過來。要麻煩班長幫我統計一下，我到底欠同學們多少錢。”
班長驚了。
江一葦這些年經歷了什麽？
突然清醒過來是被雷劈了嗎？
劈得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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