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配不配，只有淩萬頃知道。

一襲做工精良的襯衫合襯地包裹着他，可此刻，倫敦頂級裁縫的手藝卻讓淩萬頃覺得窒息。他輕輕咽下口水，又解開了一粒扣子。

這已是他五分鐘內第二次解扣子。

淩萬頃的目光終于落到屏幕上，像是做了重大的決定一般，打開了吳迪發過來的文檔。

一鍵拉到底。

淩萬頃擰起眉，立刻問吳迪：“沒有配采訪照？”

“江一葦不滿意自己的發色，不配合拍照。另外她經濟拮據，也沒有拍形象照。發文時會配上她年輕時的舊照。”

一張江一葦舊照發了過來。

猝不及防，年輕的江一葦闖進了淩萬頃的視線。

那是江一葦最有名的照片，也是她的高光時刻。25年前，江一葦奪得金鳳獎影後，金鳳獎是華語影壇最有份量的獎，而江一葦是金鳳獎歷史上最年輕的影後。

照片上，江一葦一襲黑色蓬蓬裙禮服，露出筆直修長的美腿，手捧着金鳳獎杯，笑容燦爛、青春正好。

恍惚中，淩萬頃的腦海裏出現了當年……

“你好，我叫江一葦。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江一葦。”

異國的風拂動少女烏黑的長發，她友好地伸出手，潔白而纖長。

“真巧，我叫淩萬頃。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淩萬頃。認識你很高興！”

他握住江一葦的手，柔軟、冰涼，從此就再也不想松開。

人生若只如初見……嗯，那也就沒有今天的淩萬頃。

若江一葦沒有負心而去，就沒有淩萬頃的輾轉回國。若沒有江一葦的百般羞辱，就沒有淩萬頃的負氣創業。

如今他已經擁有了自己的傳媒帝國，而她，卻連一套寫真都拍不起。

世道輪回。

我要笑着看你哭。

深吸一口氣，淩萬頃将視線轉回到文檔上，從頭細細讀起，開始在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中挖掘江一葦的凄慘，收獲今日份的快樂。

…

吉星也要來豎店，在江一葦住的酒店裏訂了一間房。

上飛機前，吉星審過了修改後的最終專訪稿，很滿意，給江一葦發信息：“凄慘又從容、勵志又現實。目測會很拉好感。”

正在試鏡的江一葦哭笑不得。

她本來是上個街都要被圍觀，叔叔阿姨小夥子小囡囡都要大喊“江一葦我愛你”的巨星啊，何時要考慮到“拉好感”這種操作。

江一葦還真沒想過拉好感。

她只想賺錢。

《水晶鞋》劇組到底也是買得起迪士裏版權的劇組，根本不缺錢（除了對江一葦），請的妝發都是業內頂尖。化妝師給江一葦做的造型，是古代風韻猶存的官家夫人。

江一葦對造型很滿意。一到鏡頭前，她瞬間光芒四射，滿身都寫着故事。

身形是婀娜的，嘴角是譏诮的，笑容是虛僞的，眼神是防備的，容貌卻是極美的。成熟女人帶有攻擊性的美。

導演沈平一看定妝照，激動得一跺腳，原地轉了個圈。

“江老師這表情，絕了！”

露娜化好妝，也正等待試鏡，插嘴：“一葦姐姐那劇本，寫得密密麻麻，光表情就練了十幾種，每一種都寫下來的哦。”

沈平不由對着江一葦豎了個大拇指：“江老師這角色一定出彩，得多加兩場戲。”

江一葦想都沒想：“那加錢嗎？”

沈平：“……”

江一葦說的是真心話。

今天早上一起床，她就收到了催款短信，某銀行有一筆欠貸要到期，金額把她吓了一跳，三十萬。

雖然她知道“糊塗江一葦”還有一千多萬外債，但這三十萬來得有點猝不及防。

滿打滿算，簽合約第二天收到了五萬，加上這幾天夥食費節約下來的，五萬零三百三十六元。

夠個毛線啊。

缺口大得很吶。還得接個戲才好。

上哪兒接戲呢？

江一葦回酒店卸妝換了衣服，決定出去轉轉，豎店好多攝制組，她還不信找不到角色演。

才走到酒店門口，迎面碰上比她晚回的露娜，板着臉，一看又受了誰的氣。

“剛剛還挺開心，誰惹你了？”

“有什麽了不起的，不就沖着有金主捧，真當自己的公主了，要全劇組圍着她轉。”露娜撇嘴，一臉不服。

“卓之越？”

江一葦猜也猜到了，這劇組裏，沒有比卓之越更公主的了。

“聽說她明天就到豎店，開機儀式要提前。”

原定卓之越後天抵達豎店，開機儀式也是後天，劇組看特意請大師看了風水和時辰，卓之越這一提前，整個安排的确被打亂了。

但江一葦也不在乎，早一天開機，就早一天收工，就能早一天接別的戲。

“提前就提前呗，也不在乎這一兩天。你別氣了。”她安慰露娜。

露娜已經叫起來：“我本來明天接了個推廣拍攝的呀，人家品牌方請了國際知名的攝影師，不知道多難請哦，又不是想推就推、想換就換的。”

“這……”

江一葦也覺得為難：“你角色也重要，開機儀式不能缺席吧？要不問問能不能錯開，推廣拍攝半天也差不多了？”

露娜氣呼呼：“開機儀式上午，攝影師約的下午，也不是完全接不上。但你知道吧，就這行事風格就很讓人生氣。她家團隊出了名的霸道難搞，經紀人超級強勢，別人都只有配合她的份。

“跟她合作，難！累！煩！”

連說三個喪氣詞，露娜的牢騷才算發完。

江一葦也擔心起來。

雖然她在鏡頭前可以很霸氣，但生活中并不。到時候會不會被這個卓之越團隊欺負啊？

不要影響我賺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