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見,曾經的美好
狄家在C市算不上首富,但因為狄家第二代生意手腕高明,經營企業又是以仁義為本,以誠信為經商準則,六十多年竟也是在各行各業積累了不少的人脈,使得狄家的企業在每一次金融風暴裏都能屹立不倒。
今天,在C市最著名的九州大酒店舉行的正是狄家第四代接棒人狄明言的新婚典禮,政界商界,甚至連文化界的大腕都前來祝賀,酒店門外各式各樣的名車紛至沓來。
門前負責接待的人臉都幾乎笑僵,這一波客人終于被送進了酒店裏,而下一波客人也已經在路上了。
離酒店不遠的一條分岔路口上行駛來一輛白綠相間的出租車,出租車停在九州大酒店廣場外的路旁,車上下來一對男女。
一件淺米色長袖外套加紫色長裙的搭配,讓這位女士顯得高貴優雅,她脖子上的白水晶項鏈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輝,她鼻梁上架了一副無框眼鏡,給她雅致的氣質中增添了幾分書卷氣,這氣質倒與她身邊西裝筆挺的出色男子相得益彰,很般配。
而她身邊的男子似乎是因為緊張或者別的什麽顯得有些過于拘謹,挽住她胳膊的手顯得很僵硬,缺少了些自然。
“自然一點,要上刑場,進墳墓的可是別人,我們今天就是去圍觀。”楊昉感覺到了溫煦的緊張和僵硬,邊往酒店走,她邊壓低聲音給身邊的人打氣道。
溫煦目視前方,機械般的挽着楊昉往前走,但耳邊可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楊昉的話,他眼中閃過一抹懊惱。
“我早知道早知道這麽多人,我才不來。”他也壓低聲音微帶了些後悔的說道,要不是她威脅利誘的非逼着他來,八擡大轎擡他來他都不來。
楊昉聽他的話意似乎有了想要打退堂鼓的打算,她停了下來,也拉住他面對自己。
“呵,我也沒想到來這麽多人,不過,好在我們就是來湊個熱鬧,一會兒找個犄角旮旯一呆,咱們吃飽喝足就走。”楊昉溫和地看着他,然後将自己的打算和他說了一遍,末了,她還對他眨了眨眼睛。
溫煦聽她這麽一說,緊皺的眉頭松了松,露出一個自從上了出租車後就沒露出過的笑容。
楊昉看他好多了,趕緊拉着他就走,等到了酒店門口,她看着眼前金碧輝煌的酒店,不僅喃喃說道:“這麽豪華的酒店,請了這麽多的客人,想必狄家該是花了不少錢,飯菜應該不錯,早知道就讓小段他們都來了,誰認識誰呀。”
溫煦聽她如此一說,笑容更大,先前的緊張和不安竟也被忘到了一邊。
九州大酒店不愧是最大最豪華的酒店,來了那麽
多的客人,也沒看到哪一桌有坐不下的現象。
今天婚禮的主角們已經站在酒店前方的舞臺下,準備進行儀式了。
溫煦挽着楊昉找到最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而這一桌上也已經有了幾位客人,雖說看幾位客人的穿着不似前邊那些桌的客人那般奢華,但卻很有品味,言談之間也顯的有幾分高雅,不是之乎者也,卻也別有一些內涵。
“那一位鬓角有白發的那位,好像是著名的翻譯家楊初寧,她竟然也來了。楊初寧可是位大師,她不但文學功底深厚,而且對翻譯技巧也很有造詣,她曾經翻譯過外國大師的作品《問道者》,那是一部八百萬字的巨著,我國很多翻譯家都沒能翻譯完全本,她竟然只用了半年就翻譯出來了,而且翻譯的很到位,語句和結構上沒有任何的錯誤,還被許多業者推崇和仰慕呢,大家都尊稱她楊大師。”溫煦在看到同桌的一位中年女性後,有些激動,他悄悄的拉了拉楊昉的衣角,壓低聲音對她說道。
楊昉也正在環顧四周,被溫煦拉了拉衣角,才微微俯低頭聽他說,她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看到了那位傳說中被推崇的翻譯家。
而那位翻譯家似乎也有所感應,明明正在與人交談,竟然将目光往這邊投了過來。她的目光與楊昉的目光相撞的那一刻,原本溫和的眼神有一瞬變得銳利,但她又好像并沒有注意到楊昉,又将目光轉到了正在與之交談的人身上。
楊昉掩在鏡片後的目光閃動,唇角勾了勾,又轉了回來,笑着對溫煦說:“我記得你是學英語專業的吧,對文學也感興趣?”
溫煦回想起當初來,放開扯着她的衣角,将胳膊很沒形象的支在桌子邊上,說:“嗯,這也是受到了楊大師的影響,我記得剛上大學那會兒,她來我們學校講過一堂課。她說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翻譯,就要不斷吸取各種知識的養料,而文學是最快讓你吸收到這種養料的途徑。聽了她的話,我就開始找各種各樣的書籍來看,從那些書籍裏面我還真的受益匪淺,不得不說楊大師果然不虧是一位大師,就是沒想到我最後還是沒能成為一名優秀的翻譯。”想到這裏,他搖了搖頭,表情有些失落,對沒能從事英語或者翻譯相關的職業,他其實也是不無遺憾的。
“哦?她也知道什麽是變通嗎?”楊昉似笑非笑的又朝那一方看去,緩緩說道。
婚禮儀式正在進行中,新郎新娘雙方的父母都到臺上致了辭,看的出男方的父母很滿意這兒媳婦及兒媳婦的家世,一張笑臉幾乎要咧開到耳後;而女方家的父母雖說臉上的表情很完美,但熟悉狄家的客人不難看出
狄家爸爸并沒對這位新女婿有太多好感,就從送給新女婿的禮物--一對龍鳳手镯就看的出。狄家是有傳家之物,但絕對不是镯子,這次卻并沒有拿出來,可見這新女婿果然并沒有被狄家阿爸認同。
臺上司儀還在宣讀婚姻誓詞,不耐這些繁複場面的豪門貴夫已經開始在低聲議論起來了。
在楊昉他們旁邊這一桌坐的正是商界人士的家眷,對狄家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了解的,幾個男人圍在一桌講的無非是別人家後院的那點事。
“嘿,你們不知道吧,這位狄家新貴的夫婿呀可是這樣了才被允許嫁進來的。”一個富态的男子壓低嗓子對同桌的男眷們說道,看的出這位對內幕知之甚詳,他邊說着還在自己肚子那比劃了一下。
其他男子聽後,臉上難免帶出一些鄙夷之色,他們都出身高貴,若不是狄家在各界都吃的開,他們也不屑參加這場婚宴,更況且那男方出身也不過一介平民,哪裏配他們道賀。
“也就狄家仁善,這麽一個光有貌,沒有家世的男子就憑着孩子就能嫁進高門?要是放在我們家,早就拿錢打發了。”另一個較瘦的男子手上拿着素白的手絹在嘴角擦了擦,撇了撇嘴,說。
“對呀,我們這樣的高門大戶講究的就是門當戶對,唉!不過,聽說這位狄大小姐非要這個夫婿不可,狄家老爺子拗不過女兒,也就答應了。”那富态男子又接着說道。
“……”旁邊的人難免一陣唏噓。
他們的交談還在繼續,而這邊溫煦的臉色卻有些灰白,他們的對話并非針對他,但他卻難免要想到若是他沒有與狄明言分手,勢必也要被人指指點點。
“一群無知男子,只懂說長道短。”楊昉的話輕輕落在溫煦耳畔,他轉頭朝她看去,而她正在看着舞臺上的那對新人。
他們正在司儀的安排下相擁而吻,溫煦看時,心中已是百般滋味,但再一想到剛才那些人的話,他原本的傷和痛竟然悄悄地轉變成了對宋思語的同情。
舞臺上,新郎穿深黑色西裝,将那玉般模樣映襯的更加出色奪目;新娘一改穿白色婚紗的習俗,以一身傳統的旗袍亮相,這倒是讓人眼前一亮,西裝與旗袍的搭配,讓人将視線都留在了新娘身上,而少有人去在意新郎那不完全合身的西裝,若仔細看,還是可以看出些門道,在他肚腹處稍微放大了些,因為是黑色倒顯得并不太明顯。
新郎新娘一些婚禮必要進行的程序後,飯菜也都陸續上來了。新郎新娘正相攜着為賓客們敬酒。
滿桌的菜肴果然都是上品,讓人聞之就胃口大開。
楊
昉倒是沒有因為菜肴的豐盛而有什麽感嘆,溫煦卻是第一次看到吃到這麽美味的佳肴,一時間有些眼花缭亂不知該先嘗哪個好了。
“啧,我還以為要擺個滿漢全席呢,不過,這菜式也已經算是高級的了。”楊昉邊說邊夾了一塊炸酥魚放在溫煦碗裏,她自己則是夾了個春卷慢慢咀嚼。
溫煦默默地看了一眼桌上冒着熱氣的小火鍋,心中也很是贊同楊昉的話,這一大桌子的菜少說也得上萬,狄家真舍得花錢。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在低聲交流着,新郎新娘的敬酒儀式也已經來到了他們這一桌。
“小煦,我今天能這麽幸福,全要感謝你,來,我敬你一杯。”宋思語和狄明言的身後跟着今天的伴郎和伴娘,伴郎手上拿着托盤,盤子上有白酒啤酒,還有無刺激的飲料,當然明眼人都會發現新郎在敬酒的時候都是以飲料代酒的,這也意味着此次婚禮的确是雙喜臨門。宋思語看到溫煦時,原本因為走過了那麽多桌而略顯倦怠的精神又振奮了起來,伸手拿起一杯已經斟好的白酒就遞到了已經站起來的溫煦面前。
“我……我不會喝酒。”溫煦推了推那酒杯,他并不善酒,如果喝了這杯,他真的很怕在別人的喜宴上出醜。
“他不能喝酒,我替他喝吧。”打橫裏伸出一只細長的手将酒杯拿了過去,宋思語及狄明言往溫煦身旁看時,發現正是那天商場裏看到的女子。
宋思語露出一個極為得體的笑容,意味深長地對楊昉說道:“這杯酒我敬的是溫煦,他是我的好朋友,也算是我的媒人,這酒他喝得。你替他喝這杯酒,你算是他什麽人呢?”
楊昉舉了下酒杯,也回以一笑說道:“我?當然是有資格為他擋酒的人喽,兩位總不會以為我是什麽酒鬼,或者混進來的誰的前女友啊前男友什麽的吧。”她不待他們回答,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狄明言和宋思語聽她這麽一說,臉上雖然還有笑意,但從他們僵硬的嘴角就可以看到這笑有多勉強。
“敬溫煦自然不會只一杯,那倒顯得我們太小氣了,溫煦,為了表達我們夫妻的謝意,我們要敬你三杯,不喝,就是你看不起我們。”狄明言從托盤上拿起還有大半瓶的白酒就倒進了另一只酒杯裏,作勢是要給溫煦的。
宋思語也急忙拖住酒杯的杯底,兩人雙手奉上,在場的其他人也都紛紛議論起來。
而坐在前桌的狄家爸爸自然也看到了這方騷動,趕緊走過來看。
“明言,你幹什麽呢?”荊少初看到女兒及新女婿端着酒杯執意要敬溫煦酒,心中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麽,但他哪
裏能讓別人看笑話,趕緊走到近前,低聲訓斥女兒。
“爸,我們今天這不是高興麽,溫煦是朋友,我們喝喝酒,鬧一鬧,沒什麽的。”狄明言見父親來了,趕緊往旁邊讓了讓,但敬酒的意思卻沒有改變,而且還振振有詞。
“對呀,荊老弟,今天是明言的好日子,孩子們鬧一鬧,熱鬧,你就別管了。”旁邊有那些與狄家相熟的客人,也都勸着荊少初。
荊少初一時間也不好說這位是女兒的前男友的話,僵在原地,是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
溫煦看看狄明言與宋思語敬過來的酒,沒有接也沒有推開,旁人都以為他不會喝這酒的時候,他忽然笑了,笑的很大方,也很明朗,接過酒杯,他也豪爽的一飲而盡。
楊昉還沒來得及阻止,只見酒杯已經見底了,而溫煦的臉上已經微微酡紅。
“今天是喜慶的日子,兩位新人何必在我們這些客人身上費心思呢,若是兩位執意要溫煦再喝一杯,不如由在下代勞吧,畢竟他根本沒有酒量。你應該是知道的吧,狄大小姐。”楊昉伸手扶住溫煦,臉上有笑容,而眼中的光芒卻很銳利。
一旁的客人因楊昉的話又開始悄聲議論,狄明言的臉色自然是不會好看,要知道她和溫煦的戀情自始至終都未在公衆面前公開過,到現在也沒人知道溫煦是她的前任男友,楊昉的話一出,難免被猜疑,為什麽狄明言會知道宋思語朋友的酒量呢。
“好了好了,小煦已經喝過酒了,我們的心意也算到了,明言,我們還是去敬下一桌吧。”宋思語見氣氛不對,趕緊拉住狄明言的胳膊往別桌去敬酒。
“小煦,你……別在意明言的話。”荊少初有些尴尬,畢竟自家的女兒做的着實有些過分了,他滿含歉意的對溫煦說道。
“沒什麽!”溫煦搖了搖頭,身子晃了晃,卻還是力持鎮定的站着。
等一行人走了,楊昉才扶着溫煦坐下,而他連坐直都有些困難了,身子勉強坐在椅子上,後背緊緊的貼着椅背。
“來,告訴我,還想吃哪個?”楊昉拉着溫煦的手,他的手冰涼,嘴唇也略失血色,坐在椅子上卻是一動不動,她低聲在他耳旁問道,她本可以帶着他離開,但他還沒吃多少東西,又喝了些酒,不吃東西,他不會好受的,她就算塞也要把他塞飽。
溫煦稍微恢複了些神志,但腦袋卻脹的難受,聽到楊昉問他,他只是木木的看看桌上的飯菜,然後,指了指附近的幾樣菜。
楊昉看了看幾樣菜,在心裏點了點頭,還好他還沒喝傻,幾樣菜品有葷有素,有的也能當主食來吃。
或許是那杯酒喝的太急,也或許是溫煦的酒勁上來的比較慢,等兩個人吃完,楊昉半扶半抱着他出來的時候,他忽然就說胃裏脹的難受,要吐,她也只好趕緊匆匆帶着他去了洗手間。
楊昉站在外面,臉上的神色并不似先前那般溫和,冷淡地臉孔讓幾乎想要靠近她的人都離的遠遠的。
“他就是你不肯回去的原因嗎?”一道柔和中帶了幾分質疑的聲音在楊昉身邊響起。
楊昉轉過臉來,從平光的鏡片中依稀能夠看到說話的人鬓角已有斑斑銀霜。
“我的事,好像與你們都沒什麽關系了吧。”楊昉掃了她一眼,便将視線轉到了別處,而只淡淡地回複了一句。
“但你別忘了你姓的是楊,如果當初你爸肯聽我們的勸,不會是今天……”
楊昉忽然轉過來看着來人,她的眼神中充滿了嘲弄及冰冷。
“別提我爸,你們真的有拿他當過兄弟嗎?”她本已經不想再提過去,而這人卻非要揭別人的傷疤。
“你……好好好,算我看錯了人。”說話的人很生氣,聲音都帶着顫抖,說完這些,那人便憤然而去。
溫煦從洗手間裏出來,雖然頭還很疼很脹,但因為把東西都吐光了,胃舒服多了。
“那個人,是楊大師?”他看着已經走遠的背影,不太确定地對楊昉說。
楊昉一把就扶住他的腰,這人不會喝酒還逞強的非要喝那一杯,有他受的。
“沒錯,是她,她問我有沒有手紙。”
溫煦吃驚地側過頭看她,臉上的表情是萬分懷疑,那可是大師啊,怎麽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
“我說沒有,所以她又回去找別人借去了。你不信?她也不過是個凡人,吃喝拉撒很正常。”楊昉聳了聳肩,表示這很平常。
他看了看她,她的臉上依然挂着淡淡地笑容,眼中還有對他的關心,他晃了晃腦袋,決定還是不要繼續問下去了,她說的話他已經分辨不出真假了。
回到楊昉的家,溫煦就直挺挺的躺在了沙發上,嘴裏還念念有詞:“我再也不要喝酒了,好辣!”
楊昉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回了家他才知道酒很辣,真是後知後覺的家夥。她站起身準備去廚房準備些解酒的茶,卻在起身的一刻聽到閉着眼睛的溫煦分明輕輕地說着:“再見!曾經的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耳朵在發燒,不知道是哪位親在念叨我了,O(∩_∩)O~